第十八章 巧上巧水龙吟出世
原来施智昊方才引星沙偏离,袭向白飞羽的右臂,殊不知他右臂上正好套着那稀世珍宝晶纶瓶,替他挡下了所有的攻击,是以他并未受伤。这瓶子十分古怪,具有吸噬幻力、术力之能,原本并非人力可以打破,但方才白飞羽刚用它吸收了自己的指力,瓶子正值最脆弱之际,故而竟被术力打穿了一个小洞。
白飞羽听得分明,心中顿时大痛:这么珍贵的东西,谁知最后竟毁在自己手上!
施智昊看在眼中,却以为他受了伤,大喜之下哪里还顾得撤回术力,只拼命将那晶沙往他右臂上招呼。只见白飞羽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起来,额上也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神情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施智昊大喜,以为自己的战术奏效,忙加紧催动真气,星沙源源不断地奔着白飞羽的右臂而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那些星沙并未如愿将白飞羽的右臂扯得粉碎,反而脱缰一般不受控制地加速向前冲去,接着便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右臂处也有真气漩涡不成?
施智昊不知白飞羽玩的什么把戏,只以为先前在他胸前吞噬星沙的是真气漩涡,但这次他可真傻眼了,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的真气漩涡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眼见被吸入的星沙越来越多,施智昊也发了狠:看是你吸得厉害,还是我发的厉害!盛怒之下,不但不撤术力,反而更加急切地催动术力。
他的算盘打得也很精:白飞羽一个月前从乌鸦沟出逃时还完全不懂咒术,此番却突然好像无师自通了一般,就算从他出逃的第一天他便不知从何处学会这般怪异的咒术,到今日也不过一月之期,谅他能有多少真气?而自己研习祭使已久,体内真气自是十分充盈,难道还拼不过他白飞羽不成?
白飞羽却是真正的苦不堪言。晶纶瓶被星沙无意中打破了一个洞,此番就似疯了一般,见什么吸什么,不但将施智昊发来的星沙尽数吸入,竟还试图吸噬他的功力!好在他习练的乃是神风道的无上功法“碧玉心”,这心源之力奥妙无穷,晶纶瓶虽有灵性,却寻不到心源之力的源头,只能在他周身乱窜,逮到哪儿便吸到哪儿,是以未曾伤到他的根本。饶是如此,这番滋味也着实难受,且他无论如何努力,怎么都逃不掉这晶纶瓶的吸噬。
晶纶瓶绕着他全身滴溜溜地转了一整圈,白飞羽只觉得心中越来越无力。虽说心源之力不惧吸噬,可晶纶瓶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转得更快了。对面的施智昊亦在不断地催动咒术,附着强烈真气的星沙被晶纶瓶快速吸噬掉,瓶内聚集的真气越来越多,晶纶瓶滚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真气在瓶中充盈,压力越来越大,尽管瓶身上有个小洞,那被吸噬的真气却无法从洞中逃逸出去。但当瓶身在白飞羽身上转动,偶尔令小洞贴近皮肤时,聚集在那里一心要逃逸出去的真气便会猛烈地碰撞白飞羽的皮肤,那种灼痛令一向不惧疼痛的他忍不住轻轻哆嗦起来。晶纶瓶越转越快,白飞羽的痛苦越来越深,尽管他苦苦咬牙忍耐,却感到已被疼痛折磨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对面那家伙给打死,也会被晶纶瓶给折磨死!”
白飞羽心中雪亮,自己现下正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且不说这种折磨会不会置他于死地,单就晶纶瓶吸噬的真气越来越多,只怕总会承受不住而爆裂,那时他便死无全尸了。
眼睛往旁边瞄了一圈,白飞羽正要寻找可乘之机逃脱苦海,晶纶瓶却于此时终于承受不住,在他前胸猛烈地打了几个旋,几乎要将他的皮肉撕裂下来,却就“轰”的一声巨响,终于就此爆裂。
白飞羽惊得心胆俱颤,头脑却极是冷静,在爆裂的一瞬间将心源之力提至顶峰,就地一滚。幸好这里是营房,屋顶都是平地,饶是这样,也滚得他满身灰尘,加之晶纶瓶爆裂将他的衣衫寸寸炸碎,模样甚是狼狈,好在终究躲过了一劫。
但他根本没时间庆幸自己的机变,对面的施智昊已经发动了又一波攻击。
方才晶纶瓶爆裂,施智昊受自己的真气反噬,“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得气血上浮,几欲作呕。但他在北春府上多年,行事何等周全,深知此刻白飞羽正是最脆弱、毫不设防之机,是以当机立断,不顾自己的伤势如何,亦不待白飞羽有所反应,已迅速结起印来,念诵咒语的声音也与前几次不同,竟连倒在地下翻滚的白飞羽都能稍稍听到什么“地狱之……”“神火之操控”之类的片段。
白飞羽知他如此这般是要发动威力强大的招数,不敢怠慢,一个翻身就准备从地上跳起来。便在他尚未跳起来的时候,那施智昊的咒语已念诵完毕,白飞羽只觉得呼吸一滞,头顶处的温度仿佛凭空高了些许,抬头一看,已见一片蛛网状火焰向自己兜头袭来。
那火焰十分诡异,不但温度奇高,而且居然是黑色的!
黑炎阵!
白飞羽在北春家住了许久,如何不识得这祭使可以使用的最高级咒术,知道厉害,忙就要直起身以便应对。谁知那黑炎阵速度奇快,不待他反应过来,眨眼已到近前,他甚至可以闻到阵上附着的黑火正散发出奇异难闻的味道,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施智昊脸上浮现出残忍的表情,冷笑一声:“就算你这小子有点奇怪,但料你也逃不过这黑炎阵!”
话犹未了,竟还重重地咳了两声。原来他方被白飞羽那心源之力所伤,又被自己的真气反噬,不及处理,又强行调集真气发动了威力巨大的黑炎阵,此时胸中气血翻腾,无处不痛,着实有些强弩之末的意味。但他一想到白飞羽即将被黑炎阵吞噬,受那地狱之焰炙烤,万般痛苦,生不如死,顿觉心中十分畅快,那痛苦也似乎减轻了不少,立时又打起精神来催动阵法。
一丝嗜血的微笑在施智昊脸上浮起,但随即便被惊讶替代。
只见那黑炎阵迅如奔雷,瞬间便将还在地上的白飞羽笼罩,一阵扭动之后,却并未如愿听到白飞羽的惨叫。
阵外的施智昊百思不解这是为什么,阵中的白飞羽却连百思的时间都没有。
方才他不过一念之滞,黑炎阵已然将他吞噬,仿若来自地狱的烈焰炙烤得他浑身奇热无比。若不是他能忍常人之所不能,且先前已受过更加极端的痛苦,怕是早已大叫出声了。欲要反击,对手却只是一团火,他只不过初入修行之道二十几天,完全不知从何着力是好。便在这万分痛苦的境地中,体内生来就带着的乱流因晶纶瓶的爆裂而受到牵引,也来凑了一把热闹,在四肢百骸乱窜起来。
身外受烈焰炙烤,身内又有乱流奔窜,此时的白飞羽当真其苦万状,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身上早已一分力气也无,只凭了一股意志在顽强地支撑着,渐渐连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起来。
“生如何?死如何?”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个清甜女声。这声音十分熟悉,白飞羽用力晃了晃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生有所恋,死亦无惧!”
痛苦万状的白飞羽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底呐喊。
对方却似听到了他的回答,再次问道:“生有何所恋?死因何无惧?”
“山川,河流,大地。百鸟鸣于林,百兽哮于地,因何不恋?此身不过皮囊一具,即入阿鼻地狱,心中依然怀有天地,有何可惧?”
身上的痛苦愈来愈深,意识都有些游离了。白飞羽不知道自己因何还有精力在心中回答那女子的问话,但他知道自己所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真是奇怪,这世界给了他如斯之多的痛苦,到这生死交关的时刻他却发现,原来他竟还是这般贪恋着它的美好!
纵然有诸般仇恨,纵然有万千苦痛,他依然挂念着这个世界的阳光明媚,依然相信这些世人的善良仁慈。说什么冷漠淡然,原来全都是伪装而已,连自己的内心都不能骗过!
“身受百苦而能不堕其志,是矣!”过了许久,那女声才又响起来:“锡尔水龙吟,愿尔借此建功于苍生!”
言毕,白飞羽忽觉四肢百骸冲力尽释,那些乱流竟汇成一束细细的气流,尽数冲向胸膛,胸中顿觉有如刺扎,禁不住张口一啸,却不知有什么东西从口里陡地飞了出来。
那东西一经飞出,白飞羽的体内便恢复了平静,所有的不适之感俱都不再,仿若只是一场梦魇一般。身外虽然仍是其热无比,状况却比先前好太多了。
“恭喜主人得到圣枪水龙吟!”清甜女声再次响起,白飞羽愕然抬头,却觉面前红影一闪,小狐狸的笑脸似乎在眼前划过,又迅速消失。
白飞羽只愣了一下,蓦觉手上多了件东西,凉凉的好舒服。低头一看,却是一把通体透亮的缨枪,长约五尺,枪身似是流动的水一般,枪尖处紫缨飘荡,“水龙吟”三字若隐若现。
圣枪——水龙吟?
白飞羽尚在沉吟,那水龙吟得见天日,却似欢快无比,感觉到周边有火焰之气,顿时在他手中跳跃起来。白飞羽一个闪神,几乎拿握不住,被它带得右臂高高举起,转眼便见它以极快的速度插入了黑炎阵中。
“不好!”
这黑炎阵的威力他可是领教过了,这支枪虽名为圣枪,可终究也只是一支枪而已,而作为主人的自己又没有足够的术力灌注在枪上,焉能与此阵对抗?
不容他多想,圣枪已半数没入阵中。但没等他摇头暗叫可惜,便看到了一幕奇景。
只见黑炎阵蓦地扭曲起来,无数火焰争相逃离,倒像是遇到了什么大煞星一般,瞬间其阵便不成为阵了。来不及逃掉的火焰被圣枪刺中,遽然消失之际竟发出一阵人不像****不像兽的低嚎,听得白飞羽禁不住头皮发麻。
不过眨眼工夫,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便逃的逃散的散,黑炎阵顿时土崩瓦解。白飞羽根本来不及惊讶,只觉周身一阵轻松,人已重新挺直,长身立于屋顶之上。
对面的施智昊脸色惨白,俟黑炎阵彻底消失后,忽地弯下腰,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蓦然委顿于地,衣衫尽裂,周身浴血,虚弱已极地趴在地上不住地喘息,半日方抬起头,却见白飞羽手持一把像矛又不像矛、像枪又不像枪的物事立在他面前,神色淡然地盯着他,心中顿觉万念俱灰:竟然还是败了!自己在北春府上虽说不能名列祭师,但在祭使中绝对可列入上等,不想今日竟败在公认的废物手上!
白飞羽见施智昊抬头看了他一眼,即又趴到地上喘息,忍不住踏前一步弯下腰,伸出左手来搭到他腕上,“你怎么样了?”
施智昊没有睬他,只轻轻哼了一声,竟想挣脱他的手。只是重伤在身,毕竟力气有限,努力了几下未能成功,不禁又羞又怒,别过头去不看他。
“你觉得我是在怜悯你,是吗?”感受到他的挣扎,白飞羽沉默了一会,忽地放开了手。
施智昊依旧偏着头不语。白飞羽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觉得我是个废物,但你却败在了我这个废物手上,所以你心有不甘,是吗?”
施智昊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顿了一下,冷然答道:“胜负已分,无须多说,只求一个痛快的死。请动手吧。”
白飞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动了动手中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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