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一箱崭新的一千铢的纸币。
李医师和在座的人都愣住了。
看着捐献台上成叠的千铢纸币,李医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已写好的支票,脸上有点泛红,觉得太少了。于是他提起笔来,在数字后面再添上两个零字,又在字旁签了名。
凶手
[泰国]黎毅
雨声滴答,不大,不小,不停……
点点打落在屋顶的瓦片,打落在屋后的芭蕉叶,打落在……
难得潇潇夜雨,老二却不能酣畅睡个好觉。雨夜勾起了坎坷的过去、目前的纷扰、未来的茫然……
失眠……幻影……
楼下电话铃声有如一阵骤雨。
老二将睡又醒,望床头闹钟,凌晨二时十五分。
深夜电话,十之八九并非好事。不是近亲传报噩耗,便是知交遭到不寻常的麻烦。
老二打算不接这个电话,反正天亮消息便能传达;但不接,在良心上又说不过去。蹒跚下楼抓起电话听筒,尚未开口,对方女人声像连珠炮般直迫过来:
“粗猪呀,你这斩头杀千刀的还不爬返来。你……”
原来是搭错线,不该代顶对方一连串狗血淋头的毒咒。一肚鸟气,调儿僵僵地说:“不回!”
随着砰然挂线。
电话铃又响。
玩笑开到底,老二再抓起听筒。女人连珠炮又迫过来:“粗猪,你这早死,你不回……哼,你勿后悔。”
“等着瞧!”
老二又砰然挂线。虽被无端吵醒,无端顶受毒咒,内心却有种报复的快感。
静止,再登楼上床。
想着女人口中那头粗猪,想着连珠炮发那头母大虫,又睡不着觉。
猛然睁眼,阳光装满斗室,床头钟的指针搭在八时整。
早饭来不及,洗盥,匆匆上班。顺道到巷口伯顺油条摊买油条。
一个蓬头满脸油腻的少妇亦挤上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炸油条的伯顺搭讪,好像记起什么地问伯顺说:“阿伯,你知不知对面母猪昨夜的事?”
伯顺头亦不抬,笑笑说:“你是说粗猪那个恶婆?”
老二心中一怔。
“还不是她!”
“有什么消息?”又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
“粗猪滥赌,那头母猪深夜催电不回,死谏。”
伯顺停手,表情严肃,朝少妇问:“死了?”
对方没答,勾弯一食指晃动。
汽车等着的时候
[美国]欧·亨利
夜幕初降的时候,这位身穿灰色衣服的女子又来到那宁静的小公园里的那宁静的角落里。她坐在一张凳子上,开始看书。她的衣服灰色朴素。她的脸蛋非常漂亮。前一天和再前一天,她都在同一时间来到这里;有一个年轻人知道这件事。
这个年轻人走近前来。就在这一刹那间,她的书滑出了她的手指,落在地上。那年轻人捡起来,有礼貌地将书还给那女孩子,说了几句关于天气的话,然后就站在那里等着。
那女孩子看看他朴素的衣服和平凡的脸。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坐下,”她用女低音说,“光线太差了,不宜看书。我倒愿意谈谈。”
“你知不知道,”他说,“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我昨天就看见你了。”
“不管你是谁,”那女孩子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你必须记住我是一个有身份的女人。”
“请原谅,”这个年轻人说,“这是我的不是,你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在公园里有些女孩子,你知道——当然你不会知道,但是……”
“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吧。当然,我知道。好吧,请你给我说说这些来往的人群。他们都上哪儿去?他们干吗这么匆匆忙忙?他们快活吗?”那年轻人不明白他应该扮演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跑来坐在这儿,是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可以接近群众。我跟你说话,是因为我要跟一个自然人,一个未受金钱玷污的人说话。哦,你不知道我多么讨厌它——钱,钱,钱!还有那些包围我的男人。我讨厌享受,讨厌珠宝,讨厌旅行。”
“我一直认为,”年轻人说,“金钱一定是一样很好的东西。”
“当你拥有几百万几千万的时候!兜风、宴会、戏院、舞会、晚餐!我讨厌这一切。”这位年轻姑娘说。
小伙子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一直喜欢,”他说,“读到或是听到有关富人生活的情况。”
“有时候,”女孩子继续说,“我想,如果我有朝一日爱上一个男人的话,我要爱一个普通的人。——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但是我希望出人头地。当你说你能够爱一个普通的人的时候,你是当真的吗?”
“我确实是当真的。”她说。
“我在一家餐厅工作。”他说。女孩子缩了回去。“不是当跑堂吧?”她问。
“我在那家餐厅里当出纳员,也就是那家你现在看得到的有着耀眼的电灯招牌的‘餐厅’。”
女孩子看看表,站了起来,“你怎么不上班呢?”她问。
“我上夜班,”小伙子说,“我得一个钟头之后才开始工作。我还有希望再见到你吗?”
“我不知道,也许。我必须快走。哦,今晚还有一个宴会和一个音乐会呢。也许你来的时候注意到一辆停在公园拐角上的白色汽车吧?”
“是的,我注意到了。”年轻人说。
“我总是坐那辆车来的。司机在那里等我,晚安。”
“可是现在天色挺暗了,”年轻人说,“公园里坏人多。我能陪你走到汽车那边吗?”
“你得在我走后再在这条凳子上坐十分钟。”她去了。在她走向公园的入口时,年轻人看着她那优美的身材。然后他站起来,跟着她。当她走到公园门口时,她转过头来看看那辆汽车,在它边上走过,穿过大街,走进那有着耀眼的电灯招牌的餐厅。一位红发女郎离开出纳员的桌子,这位穿灰色衣服的女子接替了她。
年轻人把手插到口袋里,慢慢地沿大街走去。然后他跨进那辆白色的汽车,吩咐司机说:“亨利,俱乐部。”
(筱越译)
花园里的独角兽
[美国]詹姆斯·瑟伯
从前,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有一个男人坐在厨房角落的小饭桌旁,刚从他的炒鸡蛋上抬起眼来,就看见花园里有只洁白头顶上长着金色角的独角兽(独角兽相传与马相似,前额正中长有一角,性温和有“神兽”之称,象征吉祥),在安详地啮嚼着玫瑰花。这个男人上楼到卧室去,见妻子还在酣睡,他叫醒了她。“花园里有只独角兽在吃玫瑰花呢。”他说。她睁开了一只眼睛,不高兴地看了看他。“独角兽可是神兽。”她说完就又转过身去。男人慢慢下了楼,走出屋子来到花园。独角兽还在那儿,正在郁金香花丛中慢腾腾地嚼着。“来这儿,独角兽。”男人说,他拔起一枝百合花给它,独角兽悠然自得地把它吃了。由于花园里有只独角兽,这个男人喜出望外,又跑到楼上叫醒妻子。“那只独角兽吃了一枝百合花。”他说。他妻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真是个神经病,”她说,“我要把你关进疯人院里去。”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喜欢“神经病”和“疯人院”这种字眼,在这阳光灿烂的早晨,花园里还来了只独角兽的当儿,听来就更不入耳了。他想了想说道:“等着瞧吧。”他走到门口时又对她说,“它前额当中还有一只金色的角。”说罢,又回到花园去看那只独角兽了。但是,这时独角兽已经走开,这个男人就坐在玫瑰花丛中入睡了。
妻子等丈夫一离开屋子,就飞快地起了床,穿好衣服。她兴奋激动,眼里闪出幸灾乐祸的亮光。她打了个电话给警察队,又给一位精神病医生打了个电话。她叫他们马上来她家,再捎上一件给疯子穿的紧身衣(这是一种白色紧身衣,有很长的袖子,可在疯人身后倒结使其动弹不得)。警察和精神病医生来到她家,坐在椅子上,颇感兴趣地看了看她。“我的丈夫,”她说,“今天早晨看见了一只独角兽。”警察瞧瞧精神病医生,精神病医生瞧瞧警察。“他对我说,它吃了一枝百合花,”她说。精神病医生瞅瞅警察,警察瞅瞅精神病医生。“他对我说,它的前额当中还有一只金色的角。”她说。这时警察见精神病医生发出的一个正式暗号,便一跃而起抓住了那个妻子。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制服了她,因为她拼命挣扎,但是最后还是把她镇住了。就在给她穿上紧身衣的时候,她的丈夫走进了屋子。
“你对你妻子说你看见一只独角兽了吗?”警察问道。“当然没有啦,”那丈夫说,“独角兽可是神兽。”“这就是我要知道的一切,”精神病医生说道,“把她带走吧。很对不起你,先生,可是你的妻子疯得跟一只鸟一样。”于是,她骂着、喊着,就被他们带走了。他们把她关进了疯人院。从此以后,这个丈夫过得很快活。
(杨德译)
给S夫人的报告
[日本]星新一
大门铃响了。靠在长椅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的S夫人踌躇地站了起来,顺手关掉电视机开关,出去迎接来客。
“我是接到您的电话后从信用所来的。”一个手拿提包、看上去颇为诚实的青年彬彬有礼地说道。
“蒙你立即赶来,真是过意不去。请进吧。”
青年跟着夫人走进客厅,四下环顾,禁不住感叹道:“真是间考究的屋子啊!”
宽敞的屋子里样样齐备。进口的大型电炉向各个角落递送着舒适的暖气,壁上挂着一幅重彩浓抹的抽象派油画,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大地毯,边上静静地躺着一只暹罗猫。
“丈夫外出挣钱,所以才……”
她做了个恰如暹罗猫似的漂亮的手势,示意青年坐下。
“我真羡慕您的丈夫,能和像夫人这样年轻美貌的女人结婚,过着如此美满舒适的生活。我不知到什么时候才有这份福气。”
他靠在椅背上,显出一副羡慕的神情。但马上转入正题:“夫人到底委托我去调查些什么事呢?”
“我是想麻烦你调查一下我丈夫的品行。”
一听这话,青年颇觉意外:“什么?难道你丈夫不爱夫人了吗?”
“他非常爱我,我喜欢的他都给我买。向他要钱时,他绝无二话,也从不问用途。我晓得他是真正爱我。”
“那,还要调查什么呢?”
“可是,女人只有在丈夫只爱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感到心满意足。”
“您已经发现了什么没有?”
“就是他常常回家很晚。”
“可能是因为工作什么的脱不开身吧?”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呢?这可不清楚。问他吧,只回答说是重要工作,闪烁其词,支支吾吾。看来他肚里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一直非常担心。”
“这倒也是。”
“我想他也许另有新欢了吧!像我丈夫那样挥金如土的人,是会干出这等事情来的。”
“但我难以理解,家里有像夫人这样的女人,他还会去寻花问柳?”
“可我就是担心。我不愿让丈夫内心深处存有半点隐私,得让阳光将他的内心世界的每个角落都照个透亮。因此,我想请你来彻底调查一下。”
“这是我们的工作,只要有委托就办理。”
“那么就劳驾了。”
两个星期后,信用所的青年给S夫人带来了调查报告。
“让您久等了,总算调查清楚了。”
“可真花了不少时间哪!那么,我丈夫到底在外面和什么样的女人乱搞呢?”
他从皮包里取出调查册:“看了这报告,一切就会清楚了。不是什么男女情事!”
“那是什么呢?快让我瞧瞧。噢,先得付钱!”
“不,没关系,先看吧!”
夫人接过报告看着,美丽的脸颊上呈现了一丝复杂的表情。
“您的丈夫,确实是在干重要工作!”
青年说得不错,但她丈夫所干的实在难以称之为体面工作。这“工作”就是看准了别人的要害处进行要挟,每月定期地敲诈一定的金钱。
“这种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夫人自言自语道。
“为了填补对夫人的爱情,您的丈夫正在干这种‘工作’呢!”
“是啊,真不该怀疑他。我不知道为了我他竟在干这种事!”
“这钱……”
“我付。”
“怎么样,以后能否每月定期向您要!”
“你说什么?!”她惊叫了起来。
“迄今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好的活计呢!我自己也得试试,因此我想先在您这儿开个头。”
“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您丈夫之事要是在社会上宣扬开去,就不怎么体面了。不但警察,便是税务局也不会袖手旁观,无动于衷的。所以,为了保守这一秘密,夫人您不管付多少钱也不会在意吧?”
“无论你怎样说,我总得……”
“我不会硬要您付许多的。我全调查了,夫人向您丈夫要多少钱都会如愿以偿,您只要将其中一部分让与我便行了。这样,一切将会平安无事。反之,要是您认为即使现在这美满殷实的生活彻底崩溃也在所不惜的话……”
S夫人斜靠在椅子上,向屋内环视了一眼。回答是不言而喻的:不能同优裕的生活告别,更不能同深深地爱着自己的丈夫告别。
“没法子,就按你说的办吧!”
看到S夫人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青年高兴地提高了嗓门:“托您的福,这下我也可以结婚了,娶像夫人一样出色的女人。”
(毕耀译)
他们要学狗叫
[匈牙利]米克沙特·卡尔曼
我有一位同行,他为民族剧院写了这样一个名称的剧本。
这个剧本,因为在剧院即将要上演的节目单中被大肆渲染而早就出名了。大家都预祝它上演成功。同时,谁都知道,最迷人的、最著名的女演员将担任剧中的主角。但这个剧本里最突出、也是别开生面的是:它里面要有狗叫。这也很快就传开了。
一个下着大雾的日子,正当编剧在对剧本最后一幕的剧情作某些润色时,一位老年人走进了他的房间,站在他写字桌的前面。
我的同行有点不知所措,茫然地抬起眼睛问道:
“你是谁?有什么要求吗?”
“我,我……”他温柔地说,“谁?我谁都不是呀!”
“喂!假如你谁都不是,那你有什么要求呢?”
“我,我就是民族剧院里学狗叫的那个人,我就是剧本里的狗。”
“你就是装扮狗的吗?”
“对,就像一只真的狗那样……这门技巧,我在年轻的时候就学会了……我能够把真的狗逗弄得蹦跳乱叫。我听说先生您写的剧本里有狗叫,对吗?”
“是的。在第二幕开始时要有狗叫。”
“这正是我最熟悉的门道……我之所以要来这儿,是因为我听说先生是一位心肠非常善良的好人。我愿意请求您……我可怜的妻子正卧病在床,但我们却无法去请医生,因为我们没有钱……所以,我想请问先生,是不是每一幕都需要有狗叫。”
“啊哟!朋友,那是不合剧情发展的。”
“原来我是那样地相信,也是那么想的!”老头垂头丧气地说,“我想,先生一定会帮助我们渡过难关的呢!”
“假定说有三次狗叫,那你会拿到多少钱呢?”
“那样的话,我每天晚上就可以拿到三块钱;因为每一幕有狗叫时都是另外支付的!”
作者沉思了一会儿。
“唔,假如在剧本里有两只狗叫;一只在左边叫,另一只在右边叫。你看怎么样?”
“好极了!”老头高兴得连忙打断他的话说,“因为我儿子已经像我一样,学会了这门技巧了呢。这么一来,它就是一个真正出色的剧本了。”
“好!那这剧本就算是定稿了。你好好回家去吧!你以后要叫得好些,叫得紧凑些吧!”
老年人怀着最大的感激心情,离开了房间;在那儿,我的朋友正在入神地对剧本作最后一次修改。
(冯植生译)
地主的水井
[印度]普列姆昌德
觉库把水罐端到嘴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他问甘吉:“这是什么水?臭得叫人没法喝下去。我喉咙干渴得快要冒烟了,而你却给我这种臭水喝!”
甘吉每天傍晚都去打水。水井离家很远,一次又一次地去那儿打水是困难的。昨天她打回来的水,里面什么味道也没有;今天水里怎么会有臭味呢?她把水罐凑到嘴边,确实闻到一股臭味。一定是什么动物掉进井里淹死了。但是,现在到哪儿去另打新鲜的水呢?
谁会允许她到地主的井里打水呢!人们老远就会责骂她。高利贷者的水井在村子的那一头,但是也不会允许她在那儿打水。村里再没有别的水井了。
觉库病了几天了。他忍着干渴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又说:“现在渴得受不了啦,给我水,让我捂着鼻子喝一点儿吧!”
甘吉没有给他水。喝了脏水会使病情加重,这一点她是懂的;但是她不知道把水烧开就可以消毒灭菌。她说:“这水你怎么能喝?谁知道是什么动物死在井里了?我去从井里再打点水来。”
觉库惊奇地望着她:“你到哪儿去再打水呀?”
“地主和高利贷者不是有两口井吗?难道连一罐水也不让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