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信带来的烦恼
[西班牙]比德佩
一天夜里,两个惯贼窜入一个富有的骑士的住宅,这位骑士是当地的知名人士,而且以其智慧超人著称。他听见了有人进入宅内的脚步声便醒了。他分析进来的人是窃贼。两个贼刚要打开他住着的那个房间的门,他便轻轻地推醒了妻子,然后小声地说:“我听见了两个窃贼的脚步声,我要你一个劲地问我是从什么地方,通过什么办法弄到这么多钱的,你要大点声恳切地问,我要不愿说时,你就连劝带哄,直到我把全部的底细都告诉了你时为止。”他的太太也是个聪明精细的人,便开始装腔作势地问起丈夫话来:“我说,老爷,你今天晚上就把那个我一直想知道的事告诉我吧。你告诉我你是怎样发了这么大财的。”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讲实话,但是拗不过她一个劲地恳求,最后他说:“夫人,我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我的秘密?你丰衣足食又有人侍候,还不满足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许多事情一说出来就会坏事,过后就悔之晚矣,所以我还是劝你不要多问。”
这番话不仅没有使太太改变主意,反而使她追问得更紧了。最后迫于无奈,骑士说:“我们的全部家产——这话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泄露——都是偷来的。的确,我的钱没有一分是我自己挣来的。”太太听了不信,逼他讲出详情。“你不相信我吧?那我就把全部经过告诉你:我从小就和一帮小偷混在一起,我的手指几乎不曾有闲着的时候。他们中有一个人非常赏识我,教了我一身绝技,一念叨他教给我的咒语,就能使我突然抱住月光,然后我从高高的窗户上飞到地面,又抱着月光从地面飞到房顶,就这样我什么时候想得到点东西,什么时候就抱着月光飞上飞下。我把咒语念完七遍,月亮就把房子里的全部钱财和珠宝藏在什么地方显示给我,我就抱着月光飞上飞下地去拿那些宝物。我就是这么发的财,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秘密了。”
在门口偷听的那个贼听得入了神,而且对骑士讲的话深信不疑,因为远近皆知这位骑士是一个诚实而有身份的人。贼首恨不得马上试验一下他听来的话是否灵验,他把咒语念了七遍,然后抱着月光跳了下去,他想从这个窗子飞到那个窗子,结果头朝下摔到地上,月亮对他真还算开恩,没有让他摔死,只摔断了他的两条腿和一只胳膊,他疼得大喊大叫,恨自己愚蠢,过于轻信别人的话了。
正当他躺在地上等死的时候,骑士走了过来,那个贼求他饶命,说他最痛心的是竟糊涂到了能轻信这种话的程度,他恳求说,既然他已用话伤了他,就不要再加害于他了。
(宋韵声施雪译)
光荣的事情
[美国]马克·吐温
我记得有一次,身边分文不剩了,但在天黑前又急需三美元。我茫然不知所措,到哪里去弄钱呢?
我沿着街道徘徊了整整一小时,也想不出一点儿办法来。后来,我走进爱伯特旅馆,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这时,一只狗朝我走来,停在我身边,打量着我,好像在说:“你想交朋友吗?”我好奇地注视着这只可爱的畜生,它快乐地摆动着尾巴,围着我团团转,用头在我身上摩挲,一再地扬起头,用棕色的眼睛看着我。这真是一只逗人喜爱的小东西,我抚摸着它那缎子般光滑的脑袋,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
过了一会儿,密尔将军——一位民族英雄穿着蓝色和金色相间的制服走了过来,人们都羡慕地望着他那身显眼的制服。这时他突然看见了这只狗,停了下来,眼睛里流露出喜爱的神情,看得出他也迷上了这只漂亮的畜生。将军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轻轻地摸着这只狗,说:“这是一只很好的狗,多逗人喜爱呀!你愿意卖吗?”
我爽快地说:“可以。”
“卖多少钱?”
“三美元。”我回答。
将军大吃一惊说:“三美元?只卖三美元?这可不是一只平常的狗啊,它至少值五十美元。你大概不懂行情,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我还是回答:“不错,三美元,只卖三美元。”
“那么好吧,既然你坚持这个价钱。”将军说着,高兴地递给我三美元,然后带着狗一直向楼上走去。
约莫十来分钟光景,一位相貌温和的中年绅士走了过来,四下里东张西望。我对他说:“你是在找狗吗?”
他焦急的脸上露出一线希望,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回答:“对,对!您看见啦?”
“是的,一分钟前它还在这里。”我说,“我看见它跟着一位将军走了,如果你需要我试试的话,我愿帮你找回来。”
我很少看见一个人如此感谢我,他连连表示愿意让我试试。毫无疑问,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它找回来。我暗示他不要舍不得一点儿钱作为酬谢,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满脸笑容地说:“没问题,没问题。”一边问我要多少。
我说:“三美元。”
他惊讶地望着我说:“啊!这算不了什么,即使给您十美元,我也心甘情愿。”
但我说:“不,我只要这些就够了。”我二话没说就上了楼。人们一定会说我傻吧,怎么多一点儿钱也不想要。
我向旅馆服务台打听到了将军房间的号码。当我走进房间时,将军正在非常高兴地给狗梳理着。我说:“将军,真对不起,我要把这只狗带回去。”
他吃了一惊说:“什么?带回去!这是我的狗了,你已经卖给我了,价钱是你出的。”
“是的,”我说:“一点儿不错,但我必须带它回去,因为有个人在找它。”
“什么人?”
“这只狗的主人,这不是我的狗。”
将军更惊奇了,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说:“你的意思是你把别人的狗卖了?”
“是的,我知道这不是我的狗。”
“那么,你为什么要卖呢?”
我说:“哎呀!你真问得稀奇,是因为你要买它,我才卖给你,是你自己出价买这只狗,这你不能否认吧。我既没有要卖它的意思,也没有说要卖,我甚至连想也没想过要卖它呢……”
将军打断了我的话,说:“这真是我生平遇到最稀罕的事,你是说你卖的这只狗不属于你……”
我不等他继续说下去,便说道:“你自己说这只狗可以值五十美元,我只要了三美元,还有什么不公平吗?你提出多付些钱,事实上我只要了三美元,这你不否认吧。”
“哎呀,我并不是非要这只狗不可,事实上是你自己没有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说:“请别再费口舌了,你不能回避这个事实:买卖是非常公平、非常合理的。但因为这不是我自己的狗,因此,争论下去也是白搭。我必须把它带走,是因为有个人要它。我在这个问题上没有选择的余地,你懂了吗?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假如你卖了一条不属于你的狗,假如……”
将军连连挥手:“好啦,好啦,不要说这一大堆令人迷惑的辞令了,你把它带走,让我休息一下!”
我还给了他三美元,把狗带到楼下,交给了狗的主人,得到三美元作为酬谢。
我心满意足地走出去,因为我做了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我决不会用那卖狗的三美元,因为狗不是我的。但我从狗主人那里得到的三美元,那才真正是我的,因为那是我赚来的,那位狗主人如果没有我,一定不能找到狗。我这种认识,至今不变,我永远是光荣的。大家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非那样做不可。正因为这样,我可以永远说这样的话:“我决不会用那种来路不明的钱。”
(程茂苏译)
地狱之旅
[德国]梅洛利
“威廉,今儿个早上我想去一趟丹佛,”塔玛拉·汉佩尔对她的丈夫说,“也许,银行能同意分期归还。这样的话,我们家那笔债不难偿清。咱们也用不着三天两头为此吵架了。”
威廉爽快地答应了。早饭后,塔玛拉离家时把汽车开走了。反正,丈夫不需要用车。再说,他在国家公园工作,要用车的话,可以用单位里的公车。
汽车在一条僻静的大道上行驶。路的两旁林深树密。突然,塔玛拉看到路边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她心想,准是让别的汽车撞上了。于是,她赶紧停车,从车里下来朝那人走去。殊不知,那人蓦地跃起,用手枪顶着塔玛拉的鼻尖,拖着她,把她按回司机座上:“别出声!快,开车!”
不一会儿,那人开口问她的姓名。
“塔玛拉·汉佩尔。”她怯生生地回答。
“塔玛拉,”他咕噜道,“这名字顶让我喜欢。过去,我有个女朋友,也叫塔玛拉。可她卑鄙无耻地欺骗了我,居然和我的一个朋友暗中勾搭。顺便告诉你,我是警察,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塔玛拉心中一惊。清晨,电台里在广播,说是一个叫罗伯特·佐林的杀人犯从中央监狱逃了出来。难道眼前这个家伙就是……
塔玛拉感到自己的心在激烈地跳动。就在此刻,车厢里响起一阵轻轻的嗡嗡声。
“什么声音?”那人急切地问。
“是无线电话。”塔玛拉一边说,一边拉开盒箱,那是威廉工作单位替他安装的一部无线电话。
“这电话我不能不接。否则,对方会产生怀疑。”她说。
“可你得放老实些!”那人发出威胁。
话筒中传来她丈夫的声音。“塔玛拉,我想想,还是给你打个电话。早晨,咱们又为了几个臭钱吵架了。你可别生我的气!”
“没有关系,”她一边说,一边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重要的是,咱们彼此依然相爱!”
“少废话。”那人凑近她的耳朵说。
“你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威廉问。
“快到丛林古堡了。咱们的小宝贝,莎丽坦乖不?你替我亲亲她,好好地亲一亲她!”
身旁的那个歹徒使劲地把枪顶住了她的腰部。“快挂上!”他恶狠狠地说,“快把电话搁上!”
“威廉,我得把电话挂了,”她压低声音说,“这地段的交通很挤,再见了,亲爱的!”
汽车又行驶了一阵。前面不远处有个加油站。
“咱们该加油了,”塔玛拉说,“要不然,车子会抛锚的!”
那歹徒以怀疑的目光瞅了一眼汽油计量表。“好吧,”他勉强同意,“你待在车里,闭上你的嘴,懂吗?”
塔玛拉把汽车开进加油站。歹徒冲着加油站的管理员叫了一声:“把油箱加满!”
此刻,塔玛拉忽然从汽车的后视镜中看到一辆警车正在向加油站驶来。显然,歹徒也发现了这辆警车。
“别动,沉住气,”他低声说,“否则,我就毙了你,塔玛拉!”
此时的塔玛拉,由于紧张而在哆嗦。不过,总算没有出事。两名警察把汽车停在一边在测试车胎的压力。之后,他们又和加油站的两个管理员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坐在塔玛拉身边的歹徒硬是拿她钱包里的钱付了油款。汽车再次开动,那个警察居然咧嘴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汽车继续行驶了十多分钟,在一处建筑工地的路口遇上了红灯,并行的两条车道上长长地停满了各式轿车。
和塔玛拉的汽车并排停着的一辆车上走下一名男子。只见他轻松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轻轻地敲了敲塔玛拉的车窗。
“对不起,先生,”此人非常有礼貌地对坐在塔玛拉身旁的那个歹徒指了指他自己手上的那支香烟说,“能向您借个火,可以吗?”
此刻,歹徒正好从塔玛拉的烟盒里取了支烟在点火。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拒绝车门外那个人提出的要求。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嘀咕了一声,犹豫不定地瞅了对方一眼。终于,他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按动车窗的升降机钮。
就在这一刹那,车门外那个人以迅不及防的动作,拉开车门,把枪顶住歹徒的太阳穴。“别动,我是警察!”
而另一侧,几乎还没有来得及让塔玛拉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她身旁的那扇车门也被打开。“您别害怕,汉佩尔太太!”另一名警察对她说。
“谢谢您两位!”她噙着眼泪结结巴巴地说。
“您该谢谢您的先生,”警察说,“你俩根本没有孩子。所以,当他听到您要他好好亲亲您女儿时,他就意识到出事了。于是,他立即报告了我们。在加油站那边,我们的两位同事认出了坐在您身旁的正是那个越狱的杀人凶犯罗伯特·佐林。”
“他裹挟着我,为他开了这一段路,这真是太危险了,”塔玛拉心有余悸地说,“简直像是一趟地狱之旅!”
警察微微地对她一笑,说:“汉佩尔太太,您自己也真够勇敢的。顺便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抓住这杀人凶犯罗伯特·佐林的赏金是相当高的。我想,您正需要这样一笔钱,不是吗?”
(仲丹译)
鞋匠布隆杜
[比利时]佩里埃
在巴黎有一个名叫布隆杜的鞋匠。他住在蒂罗伊广场,以缝补皮鞋为业,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嗜酒胜过一切,而且乐于与人共饮,他终日哼哼唧唧地唱个不停,不知人间有什么烦恼。他一生中只遇到两件犯愁的事。
第一件是:他在破墙中发现了一个铁罐,罐中装有大量的古代钱币,有金币,也有银币。他不知道这些古币值多少钱,因而发起愁来。歌也不唱了,心里总是盘算那个铁罐。
“这种钱现在已不通用,”他思忖着,“我没法用它去买面包或酒,如果拿到金店去卖,他们不是骗我,使我折损这份财宝,就是向我勒索,让我所剩无几。”
后来他又担心起来,生怕铁罐没有藏牢被人偷去。所以隔一会儿就去看看,使他很烦恼,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理智。
“我的心事总是纠缠在这个事上,”他说,“岂不让了解我的人见怪吗?那东西只会使我倒霉!”
想通了之后,他拿起这罐财宝,毫不心疼地扔进了塞纳河,他的烦恼也随之清除了。
另一件是:他被住在他家对面的绅士搞得很苦。这位绅士养了一只猴子,这猴子经常捉弄布隆杜。当他切皮革的时候,这个畜生就从高处的一个窗口瞧着他,留心他的动作。布隆杜一离开,猴子就下来跑进他的屋子,拿起他的刀,模仿着鞋匠切皮革。
这个可怜的人不得不把他所有的皮革锁起来,才敢出去干什么事情,如果忘记了收藏,猴子绝不客气地把这些皮革切成碎片。这使他十分恼火,然而由于害怕得罪猴子的主人,他也不敢伤害它。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决心寻机报仇。
这只猴子看见鞋匠做什么,就模仿着做什么。如果布隆杜磨刀,猴子就学着他的样子磨刀。他干活时把靴子夹在两膝之间,猴子来了,也拿一只靴子夹在两膝之间。布隆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经过一番琢磨之后,他把他的刀磨得非常锋利。然后当猴子偷偷看着他的时候,他便拿起刀在喉咙前划来划去。等到他认为足以引起猴子注意以后,便离开屋子,到外面吃饭去了。
猴子飞快地跑下来,它急于想试一试刚学的新动作。它拿起刀对着自己的喉咙,像布隆杜那样地来回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几下就把喉咙割断了,不大一会儿就死了。
(宋韵声施雪译)
夜半来客
[美国]亚瑟
奥萨贝尔一点也不像小说所描绘的侦探,跟他穿过这家阴暗的发着霉味的法国式旅馆走廊的福勒感到很失望。奥萨贝尔住的房间很小,在六楼,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传奇式人物应有的住处。
奥萨贝尔是个大胖子,很胖。“你失望了吧?作家先生。”奥萨贝尔转过头来说。他呼哧呼哧喘着气,悄悄笑着,打开他的房门,站在一边,让他扫兴的客人先进去。
“可是,我的朋友,鼓起劲儿来!”奥萨贝尔继续说道,“很快你就会看见一份文件。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东西,为了得到它,好几个男人和女人丧失了生命……这很富有戏剧性,是吗?”他边说边从身后把门关上,然后打开电灯。福勒突然毛骨悚然:屋子中央站着个男人,他手里握着一支手枪。
奥萨贝尔惊愕地眨了几下眼睛。
“马柯斯,”他上气不接下气,“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在柏林呢。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马柯斯是个瘦弱的男人,个头不高,那张脸容易让人想起狐狸脸上的表情。除了眼前这支手枪,他看起来并不十分危险。
“今晚不是有人要送一份关于某种新式导弹的报告给你吗?”马柯斯低声说道,“我想它在我手里要比在你手里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