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一生不可不知的中外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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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人一生不可不知的文学名著(45)

“亲爱的,你得跟我跳第一个华尔兹,末了跟斯图跳最后一个,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像上次舞会那样坐在楼梯平台上,让金西嬷嬷再来给咱们算命。”“我可不喜欢听金西嬷嬷算命。你知道她说过我会嫁给一个头发乌亮、黑胡子很长的男人,但我是不喜欢黑头发男人的。”“亲爱的,你喜欢红头发的吗?”布伦特傻笑着说。“现在,快说吧,答应跟我们跳所有的华尔兹,跟我们一道吃晚饭。”“你要是肯答应,我们便告诉你一个秘密。”斯图尔特说。

“什么?”思嘉叫着,一听到“秘密”这个词便像个孩子似的活跃起来。

“斯图,是不是我们昨天在亚特兰大听到的那个消息?如果是,那你知道,我们答应过不告诉别人的。”“嗯,那是皮蒂小姐告诉我们的。”“什么小姐?”“就是卫希礼·威尔克斯的表姐。你知道,皮蒂帕特·波密尔顿的小姐,查尔斯和媚兰的姑妈,她住在亚特兰大。”“这我知道,一个傻老太婆,我一辈子也没见过比她更傻的了。”“对,我们昨天在亚特兰大等着搭火车回家时,她的马车正好从车站经过,她停下来跟我们说话,告诉我们明天晚上的威尔克斯家的舞会上要宣布一门亲事。”“唔,我也听说过,”思嘉失望说,“她的那位傻侄儿查理·汉密尔顿和霍妮·威尔克斯。这几年谁都在说他们快要结婚了,虽然他本人对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冷不热似的。”“你认为他傻吗?”布伦特问。“去年圣诞节你可让他在你身边转了个够呢。”“我没法不让他转呀,”思嘉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我觉得他这个人太娘娘腔了。”“但是,明晚要宣布的并不是他的亲事,”斯图尔特得意地说,“那是卫希礼和查理的妹妹媚兰小姐订婚的事哩!”虽然她脸色没有变,可是嘴唇发白了,就像冷不防受到当头一击。思嘉在震动的最初几秒钟还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注视斯图尔特时思嘉的脸色还那么平静,以致这位毫无分析头脑的人还以为她仅仅感到惊讶和很有兴趣。

“皮蒂小姐告诉我们,他们原准备明年才宣布订婚,因为媚兰小姐近来身体不怎么好;可周围都在谈论战争,两家人都觉得不如赶快成婚的好。所以决定明天晚上在宴会上宣布。我们把秘密告诉你了,你看,思嘉,你也得答应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呀。”“当然,我会的。”思嘉下意识地说。

“并且跳所有的华尔兹吗?”

“所有的。”

“你真好!我敢打赌,别的小伙子们准要疯了。”“让他们去发疯好了,”布伦特说,“我们俩能对付他们的。瞧瞧吧,思嘉。明天上午的野宴也跟我们坐在一起好吗?”“什么?”斯图尔特将请求重复了一遍。

“当然。”

哥儿俩心里美滋滋的,但也有些惊异。尽管他们把自己看做思嘉所嘉许的追求者,但以前他们从没这么轻易得到过这一嘉许的表示。她经常只让他们倾诉、乞求,敷衍他们,不明确表示可否,他们烦恼时便报以笑颜,他们发怒时则略显冷淡。但现在她实际上已经把明天全部的活动都许给了他们——答应野宴时跟他们坐在一起,跟他们跳所有的华尔兹(而且他们决意要使每一个舞都是华尔兹!),并且一道吃晚饭。就为这些,被大学开除也是值得的。

成功给他们带来了满腔热情,使他们愈加流连忘返,谈论着明天的野宴,舞会和卫希礼·威尔克斯与媚兰,抢着说话,开着玩笑,然后大笑不已,看来是在多方暗示要人家挽留他们吃晚饭。他们闹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思嘉已没有什么要说的,这时气氛有点变了。哥儿俩并不知道是怎么变的,只觉得那番高兴的光景已经在眼前消失。思嘉好像并不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尽管她的一些回答也还得体。他们意识到某种难以理解的事,为此感到沮丧和不安,末了又赖着待了一会儿才看看手表,勉强站起身来。

在新翻耕过的田地那边,太阳已经西下,河对岸高高的树林已经在幽暗的暮色中渐渐模糊。家燕轻快地在院场上空飞来飞去,小鸡、鸭子和火鸡都纷纷从田地里回家来了。

斯图尔特大喊一声:“吉姆斯!”不一会儿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高个儿黑孩子气喘吁吁地从房子附近跑出来,向两匹拴着的马走去,吉姆斯是贴身佣人,像那些狗一样到哪里都伴随着主人。他曾是他们儿时的玩伴,到他们十岁生日那一天便归他们自己所有了。塔尔顿家的猎犬一见他便从红灰土中跳起来,站在那里恭敬主子们驾到。两个小伙子同思嘉握手告别,告诉她明早他们将赶到威尔克斯家去等候她。然后他们走下人行道,骑上马,由吉姆斯跟随着一口气跑上柏树夹道,一面回过头来,挥着帽子向思嘉高声叫喊。

他们在尘土飞扬的大道上拐过那个看不见塔拉农场的弯以后,布伦特勒住马,在一丛山茱萸下站住了。斯图尔特跟着停下来,黑小子也紧跑几步跟上了他们。两骑马觉得缰绳松了,便伸长脖子去啃柔嫩的春草,猎犬们重新在灰土中躺下,贪馋地仰望着在愈来愈浓的暮色中回旋飞舞的燕子。布伦特那张老实巴交的宽脸上呈现迷惑神情。

“听我说,”他说,“你不觉得她好像要请我们留下吃饭吗?”“我本来以为她会的,”斯图尔特答道,“我一直等着她说出来,但是她没有说。你想这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不过据我看,她应当留我们的。毕竟这是我们回家后的第一天,她跟我们又好久没见面。何况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跟她说呢。”“据我看,我们刚来时她好像很高兴见到我们。”“本来我也这样想。”“可后来,大约半个钟头以前吧,她就不怎么说话了,好像有点头痛。”“我看到这一点了,可我当时并不在意。你想她是哪儿不舒服了呢?”“我不知道。你认为我们说了什么让她生气的话吗?”他们两人思量了一会儿。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况且,思嘉一生气,谁都看得出来。她可从不像那样一声不响的女孩子。”

“对,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地方。她生气时那么冷冷地抑制着性子绕来绕去——她会痛痛快快告诉你。不过,一定是我们说了或做了什么事,使得她默不作声,并装出不舒服的样子。我敢担保,我们刚来时她是很高兴并且有意要留我们吃晚饭的。”“你不认为那是因为我们被开除了吗?”“决不会的!见鬼,别那么傻。我们告诉她这消息时,她还若无其事地笑呢。再说,思嘉对读书的事也不比我们重视呀。”布伦特在马鞍上转过身头唤那个黑人马夫:“吉姆斯!”“唔。”“你听见我们和思嘉小姐的话了吗?”“没有呀,布伦特先生!您怎么怀疑俺偷听白人老爷的话呢?”“我的上帝!偷听,你们这些小黑鬼什么事都知道。怎么,你这不是撒谎吗?我亲眼看见你偷偷走过走廊的拐角,蹲在墙边茉莉花底下呢。好,你听见我们说什么惹思嘉小姐生气——或者叫她伤心的话了吗?”他这一说,吉姆斯打消了假装不曾偷听的主意,皱着眉头回想起来。

“没什么,俺没听见您讲啥惹她生气的话。俺看她挺高兴见到你们,还嘁嘁喳喳像只小鸟儿乐个不停呢。后来你们谈论卫希礼先生和媚兰小姐结亲的事,她才不作声了,像只雀儿看见老鹰打头上飞过一般。”哥儿俩面面相觑,同时点了点头,可是并不了解其中的奥妙。

“吉姆说得对,但我不明白那究竟是为什么,”斯图尔特说。“我的上帝!卫希礼对她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个朋友罢了。她感兴趣的只是我们,她对他不怎么感兴趣。”布伦特点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你想过没有,”他说,“也许卫希礼没告诉她明天晚上要宣布那件事,而她觉得不先告诉老朋友便对别的人都说了,因此生气了呢?姑娘们总是非常看重首先听到这种事情的。”“唔,可能,就算没有告诉她又怎样呢?本来是要保密,叫人大吃一惊的嘛,一个男人就没有权利对自己订婚的计划秘而不宣吗?要不是媚兰小姐的姑妈泄漏出来,我们也不会知道呀。而且思嘉一定早已知道他总是要娶媚兰的。你想,我们知道也有好几年了。威尔克斯家和汉密尔顿家向来是姑表联姻。他总有一天要娶她的,这谁都知道,就像霍妮·威尔克斯要同媚兰小姐的兄弟查尔斯结婚一样。”“好了,我不想谈下去了。不过,我对于她不留我们吃晚饭这一点,总是感到遗憾。老实说,我不想回家听妈妈对我们被学校开除的事大发雷霆,不能当做第一次那样看待了。”“说不定博伊德已经把她的火气平息下来了。你明白那个讨厌的矮鬼是多么伶牙俐齿。他每次都能把她说得心平气和的。”“是呀,他办得到,不过那要花博伊德许多时间。他要拐弯抹角走来走去,直到妈妈给弄得实在糊涂了,情愿让步,才肯放他省下点嗓子去干律师的事。可是眼下,他恐怕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开场白呢。我敢跟你打赌,你看,妈妈一定还在为那匹新来的马感到兴奋呢,说不定要到坐下来吃晚饭和看博伊德的时候才会想起我们又回家了。只要不吃完晚饭,她的怒火就会愈来愈旺。因此要到十点钟左右博伊德才有机会去告诉她,既然咱们校长采取了那样态度斥责你我两人,我们中间谁要是还留在学校也就太不光彩了。而要他把她扭过来转而对校长大发雷霆,责问博伊德干吗不开枪把他打死,那就非到半夜不行。因此,我们要半夜过后才能回家。”哥儿俩你瞧着我,我瞧着你,不知说什么是好。他们对于烈性的野马,对于行凶斗殴,以及邻里的公愤,都毫不畏惧,唯独那位红头发母亲的痛责和有时不惜抽打在他们屁股上的马鞭,才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那么,就这样吧,”布伦特说,“我们到威尔克斯家去。卫希礼和姑娘们会乐意让我们在那里吃饭的。”斯图尔特显得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不,别到那里去。他们一定在忙着准备明天的野宴呢,而且……”“唔,我忘记了,”布伦特连忙解释说。“不,我们别到那里去。”他们对自己的马吆喝了两声,然后默无言语地骑着向前跑了一阵,这时斯图尔特褐色的脸膛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到去年夏天为止,斯图尔特曾经在双方家庭和全县的赞许下追求过英迪亚·威尔克斯。县里的人觉得也许那位冷静含蓄的英迪亚会对他起一种镇定作用。无论如何,他们热切地希望这样。斯图尔特本来是可以匹配的,但布伦特不满意。布伦特也喜欢英迪亚,可是觉得她太平淡也太过分柔顺,他看书简直无法对她产生爱情,因此在这一点上就无法与斯图尔特作伴了。这是哥儿俩头一次在兴趣上发生分歧,而且布伦特对于他兄弟居然会看上一个他认为毫不出色的姑娘,觉得很恼火。

后来,在去年夏天琼斯博罗橡树林里一个政治讲演会上,他们两人突然发现了思嘉。他们认识她已多年了,并且从童年时代起,她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游伴,她会骑马,会爬树,几乎比男孩子毫不逊色。可现在他们惊奇地发现她已经是个成年姑娘,而且可以称得上是全世界最迷人的一个呢。

他们第一次注意到她那双绿眼睛在怎样跳舞,她笑起来两个酒窝有多么深,她的手和脚是那么娇小,而那腰肢又是那么纤细呀!他们对她的巧妙赞扬使她乐得放声大笑,同时,一想到她已把他们当做一对出众的小伙子,他们自己也不禁有点飘飘然了。

那是哥儿俩一生中值得纪念的一天。自那以后,每当他们谈起这件事来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从前没有注意到思嘉的美。他们至今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来解释为什么思嘉决定要在那一天引起他们的注意。原来思嘉不能容忍任何男人同别的女人恋爱,因此她一见到英迪亚和斯图尔特在一起说话便觉得受不了,便会产生掠夺之心。她并不满足于单单有斯图尔特,还要把布伦特也夺过来,并且用一种十分巧妙的手腕把他们两个控制住,现在他们两人双双坠入情网,而英迪亚·威尔斯和布伦特曾经半心半意追求过的那位来自洛夫乔伊的莱蒂·芒罗,都被他们远远地抛在脑后了。至于如果思嘉选择他们中的一个时,落选的那个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哥儿俩并不考虑。到了河边再过桥吧。眼下他们对一位姑娘取得了一致的看法,这就相当满意了,因为他们中间并没有什么嫉妒之心。这种情形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并叫他们的母亲苦恼不堪——她是不怎么喜欢思嘉的。

“如果那个小精灵挑上了你们中间的哪一个,那就够他受的了,”她说,“可万一她把你俩都挑上呢,那时你们就得到犹他州去做摩门教徒——我怀疑人家会不会要你们。……我唯一担心的是过不了几天,你们俩就会被这个虚情假意的绿眼小妖精给弄得迷迷糊糊,互相嫉妒甚至用枪自相残杀起来。然而,要真是弄到那步田地倒也不是坏事。”从演讲会那天开始,斯图尔特每次见到英迪亚便觉得不是滋味。这不是因为英迪亚责怪了他,或者在脸色姿态之间暗示过她已经发觉他突然改变了原来的忠诚,她这个地道的正派姑娘决不会这样做。可是跟她在一起时斯图尔特总感到内心有愧,很不自在。他明白是自己设法让英迪亚爱上了他,也知道她现在仍然爱他,所以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大像个有教养的人。他仍然十分爱她,对她的那种文静贤淑的仪态,她的学识和她所有的种种高尚品质,他都十分尊敬。

但是,糟糕的是,一跟思嘉的光彩照人和娇媚比起来,她就显得那么暗淡无味和平庸呆板了。你跟英迪亚在一起时永远头脑清醒,而跟思嘉在一起就迥然不同了。光凭这一点就足以叫一个男人心烦意乱了,可这种烦乱还真有魅力呢。

——(节选)

震动美国社会的“流氓图”

《愤怒的葡萄》

·作者简介·

斯坦贝克(1902—1968),美国小说家。出生于加利福尼亚州蒙特雷县塞利纳斯镇一个面粉厂主家庭。在母亲的影响下,很早就接触到欧洲古典文学。1919年至1925年,斯坦贝克就读于斯坦福大学,此间靠体力劳动谋生。1929年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金杯》,随后接连发表了《天堂的牧场》和《献给一位无名的神》两部小说,均未引起重视。直到1935年《托蒂亚平地》的出版,才让他一举成名,得到一致的好评。此后又发表了《胜负未决的战斗》、《鼠与人》、《长谷》、《愤怒的葡萄》等作品,其中《愤怒的葡萄》是他的代表作,曾获普利策奖。斯坦贝克后期的主要作品有《伊甸园以东》和《我们的不满的冬天》两部长篇小说。此外,1962年,斯坦贝克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1964年获美国总统自由勋章。

·作品导读·

《愤怒的葡萄》作于1939年,是美国上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的一部史诗。小说主人公约德刑满释放,回到家乡发现这里一片荒芜,无奈之下只能携家来到西部谋生。约德在那里做了一个农场工人。由于农场主不断压榨和克扣工资,农工们奋起反抗,举行罢工。最后警察前来镇压,牧师凯绥因同情农工而被打死。主人公将凶手击毙,被迫中再次背井离乡。

这部作品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对社会的日益不满和叛逆精神,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因此,斯坦贝克也成了“被压迫者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