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一生不可不知的中外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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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人一生不可不知的文学名著(57)

乳母的两个女儿想到小姐处境,也很同情,不禁叹道:“她母亲命运不顺,年纪轻轻便突然失踪,如今尚不知死活。我们一心盼小姐能嫁个贵人。若嫁给这个蠢汉,恐怕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但大夫监不知,自以为身份高贵,频频写信,诉说思慕爱恋。他的字虽不错,信笺为中国产的色纸,香气浓郁,奋力求机智风趣,却文法错误,漏洞百出。且叫乳母的次郎相荐,亲临拜访。这大夫监三十上下,身躯高大肥胖。虽不十分丑陋,但言语鄙俗,举止粗鲁;面目可憎,让人生厌。大凡寻花问柳,定于夜间进行,故称合欢树为夜合花。此人却于春日傍晚前来求婚。古歌云:“秋夜相思特地深。”眼下不是秋天,可他对玉望的相思却比秋夜更深。此姑且不论。既已上门,也不好将其拒于门外,乳母无奈,便前来接待。大夫监说道:“后生久仰贵府少或大人才高德重,声名远著,常思拜识,侍奉左右。岂料后生此愿未遂,大人溘然仙逝,令我悲敬不已!为弥补此愿,拟请将府上外孙托付后生,定当尽心竭力。为此今日冒昧前来,拜访资府。贵府小姐,乃金枝玉叶之身,下嫁后生,定有辱没。但后生定将她奉为女王,让其位居高上。太君未能速允此事,或悉寒舍多有贱俗女子,不屑与她们同列。其实此等贱人,怎可与贵府小姐相提并论呢?后生仰望小姐高位,不逊于皇后之尊。”他强提精神,恭维了此番话。乳母不为所动,正色道:“岂敢岂敢!老身毫无此意。承蒙不弃,深感殊荣。只是小女子福薄命浅,身患不可见人的残疾,不能侍奉巾林,常暗自叹息。老身勉为照料,亦苦不堪言。”大夫监又道:“区区小事,实不足为虑。普天之下,即便双目失聪、二足瘫痪之人,后生亦能妙手回春,促其康复。况此地神佛,尽皆听命于我!”他洋洋自得,大肆吹嘘。接着便指定本月某日前来迎娶。乳母老太太忙答道:“不可不可!本月乃春季末月,依乡下习俗不宜婚嫁。”暂用此言推辞了。大夫监起身告退,忽觉应奉赠一诗,思虑片刻后,吟道:“今日发誓神像前,此生不作负心汉。此诗做得不赖吧?”说时满面堆笑。原来此人初次作诗,并不懂恋歌赠答之事。乳母老太太已被他缠得晕头转向,难以做出答诗,便叫两女儿代做。女儿也推说做不出。她觉得久不作答,有失体面,便将想到的话随口吟出:“朝夕祈祷表心愿,愿违不遂恨杀神!”吟时声音颤得甚是厉害。大夫监将身一转,挨了上来,说道:“且慢,此话怎讲?”太太吓得浑身发抖,面如土色。两个女儿亦很害怕,但只得强作笑颜,替母亲辩解道:“家母之意:此人身患不可见人的残疾,发誓永不嫁人。倘若有违心愿,她必然生恨。母亲人老糊涂,说错了恨杀神明,还请大人多多体谅。”大夫监道:“嗯嗯,此话不错!”他点点头,又道:“此诗好极,后生虽居山野,但非俗民可比。京都人有甚稀罕,他们知道的我皆懂,你等可别小瞧了我!”欲再做诗,但长久吟哦不出,只得告辞而去。

意识流小说的旗帜

《尤利西斯》

·作者简介·

乔伊斯(1882—1941),爱尔兰著名的现代派小说家,出生在爱尔兰首府都柏林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早年在耶稣学校学习,中学时代曾获爱尔兰最佳作文奖。1898—1902年,他在都柏林大学学习现代语言学。毕业后曾和叶芝、格雷戈里夫人等人结识交往。21岁时,他的人生观发生剧变,同宗教信仰痛苦地决裂。1903年,因母亲病重,返回家乡在一家私立学校教书,并练笔创作故事和诗歌。为了和都柏林庸俗、堕落的社会生活彻底决裂,1904年,他偕女友诺拉私奔到欧洲大陆,义无反顾地开始了整个一生的流亡生涯。先后居留瑞士的苏黎世、意大利的罗马等地,以教授英语、做银行小职员为生,同时从事写作。直到1922年后,他才定居巴黎,专心从事文学创作。

他早期创作的多是诗歌和短篇小说。1907年发表了抒情诗集《室内音乐》。1914年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出版,作者声明创作宗旨是“要为我国的道德和精神史写下自己的一章”。1916年半自传体长篇小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发表。1922年乔伊斯的代表作《尤利西斯》出版,轰动了巴黎和爱尔兰,很快成为西方文学评论的中心。1939年最后一部长篇意识流小说《芬尼根宁夜人》出版。1941年1月13日病逝于苏黎世。

·作品导读·

意识流是西方小说的一种写作技巧。这个名词最早是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在其《心理学原理》一书中开始使用的,本来是指人类的意识是流动的、千变万化的,而不是固定的、有条不紊的。后来弗洛伊德又提出意识和潜意识的学说。在文学上,是指小说家不加主观评论地描绘人物,通过联想、回忆等内在的思想活动,回应对外界事物所起的反应,也称作内心独白。乔伊斯并不是意识流的创造者,但《尤利西斯》无疑是运用这种技巧最为成功的作品之一。

由于运用了意识流叙述手法,本书摆脱了传统小说通过故事情节来展现人物形象的模式,为读者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艺术世界。在本书中,主要有3个人物先后出现,代表庸人主义的布卢姆、代表肉欲主义的莫莉和代表虚无主义的青年斯蒂芬。小说通过这3个人一天的生活,把他们的全部历史、全部精神生活和全部内心世界表现得淋漓尽致。作者写出了生活在都市的现代人的空虚和寂寞,也反映出了他们灵魂深处的失望和失落。特别是布卢姆这一人物,是作者刻画描写得最为全面的人物。他几乎成为都柏林这一城市精神的代表,表现出作者对于现实的独特看法。尤利西斯是荷马史诗中的希腊英雄奥德修斯,作者是把布卢姆一天18小时在都柏林的游荡比作尤利西斯10年的海上漂泊,使《尤利西斯》具有了现代史诗的概括性,被喻为当代的“奥德修记”。

在艺术上,本书是一部典型的现代主义小说,作者在书中运用了大量的典故和神话,从而使作品具有非常深厚的文化积淀和思想内容。

·作品概要·

《尤利西斯》主要是写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广告经纪人利奥波德·布卢姆在1904年6月16日这一天的活动经历:

因母亲病危,青年诗人斯蒂芬从巴黎返回都柏林,决定靠教书谋生。这天上午,斯蒂芬到学校去领薪水,校长让他找个报社发表一篇文章。斯蒂芬离开学校来到海滩上,望着汹涌的大海浮想联翩。他极为苦闷,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精神上的父亲。

这天清晨,早起的小市民布卢姆到街上买了一副腰子。回到家,他给还没有起床的妻子莫莉端去早餐。他妻子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赚的钱比布卢姆多得多,可她生活不检点,喜欢招蜂引蝶。布卢姆知道她今天下午要去和情人博伊兰约会,却实在没什么办法,甚至没有勇气阻止他们,为此异常烦恼。于是,在上午10点,布卢姆化名弗洛尔,和一名叫玛洛的打字员交换情书,看完情书他不禁飘飘然起来。

11点,到墓地去参加迪格纳穆葬礼的布卢姆,看见了潇洒的博伊兰,又想起自杀的父亲和夭折的儿子,心中倍感凄凉。但马上又自我解嘲,回到现实中来。

中午,布卢姆来到报社,向主编说明揽来的广告图案,碰巧遇到正替校长推荐文章的斯蒂芬。主编对校长的文章不屑一顾,斯蒂芬只好无奈离开。想到刚领薪水,就邀请布卢姆一起喝两杯。

下午1点,布卢姆来到一家廉价的小餐馆吃饭,但这里凌乱不堪,便准备到另一家餐馆去,不料在附近遇见情敌博伊兰。他连忙躲入图书馆。2点钟,他看见高谈阔论的斯蒂芬,他不想加入,便去了街上,看见整个都柏林都在无聊中忙碌着。下午5点,为了等候朋友,他又来到一家酒吧,听到一个无赖正在诋毁犹太人。身为犹太人的布卢姆实在忍无可忍,便和这个无赖争吵起来,最后在这个无赖的暴力威胁下仓皇逃跑。

黄昏时,布卢姆来到海滩,静静看着夕阳缓缓西沉。这时,少女格蒂也到此纳凉。她的美貌深深迷住了布卢姆,不料竟发现这个女孩是个瘸子,他不禁失声叹道:“可怜的姑娘!”

晚上10点,布卢姆来到妇产医院探望难产的麦娜夫人,在那里又看到斯蒂芬和一群医学院的学生在高谈阔论,他们个个喝得酩酊大醉。等到麦娜夫人产下一男婴后,斯蒂芬便邀请大家一起去喝酒。在这寂寥的午夜,布卢姆的眼前出现了许多幻觉。他幻想着在一家妓院里正达到高潮,却被警察莫名其妙地抓去盘问,然后忽然当上市长和国王。正当国民驱逐他这个“国王”时,布卢姆清醒过来,便到妓院去寻找斯蒂芬。醉酒的斯蒂芬在大街上胡言乱语,被警察暴打了一顿。这时,失意的斯蒂芬和布卢姆仿佛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各自的精神寄托。

布卢姆把斯蒂芬带回家。清晨,斯蒂芬辞别。布卢姆想到妻子昨夜和情人的幽会,内心充满了无奈。而睡梦中的莫莉正幻想着和年轻的斯蒂芬谈情说爱,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冲动和满足。

·经典章节·

§§§第一章

体态丰满而有风度的勃克·穆利根从楼梯口出现。他手里托着一钵肥皂沫,上面交叉放了一面镜子和一把剃胡刀。他没系腰带,淡黄色浴衣被习习晨风吹得稍微向后蓬着。他把那只钵高高举起,吟诵道:我要走向上主的祭台。

他停下脚步,朝那昏暗的螺旋状楼梯下边瞥了一眼,粗声粗气地嚷道:

“上来,金赤。上来,你这敬畏天主的耶稣会士。”

他庄严地向前走去,登上圆形的炮座。他朝四下里望望,肃穆地对这座塔和周围的田野以及逐渐苏醒着的群山祝福了三遍。然后,他一瞧见斯蒂芬·迪达勒斯就朝他弯下身去,望空中迅速地画了好几个十字,喉咙里还发出咯咯声,摇着头。斯蒂芬·迪达勒斯气恼而昏昏欲睡,双臂倚在楼梯栏杆上,冷冰冰地瞅着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咯咯声向他祝福的那张马脸,以及那顶上并未剃光、色泽和纹理都像是浅色橡木的淡黄头发。

勃克·穆利根朝镜下瞅了一眼,赶快阖上钵。

“回到营房去。”他厉声说。

接着又用布道人的腔调说:

“啊,亲爱的人们,这是真正的克利斯廷:肉体和灵魂,血和伤痕。请把音乐放慢一点儿。闭上眼睛,先生们。等一下。这些白血球有点儿不消停。请大家肃静。”

他朝上方斜睨,悠长地低声吹了下呼唤的口哨,随后停下来,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那口洁白齐整的牙齿有些地方闪射着金光。两声尖锐有力的口哨划破寂静回应了他。

“谢谢啦,老伙计,”他精神抖擞地大声说,“蛮好。请你关上电门,好吗?”

他从炮座上跳下来,神色庄重地望着那个观看他的人,并将浴衣那宽松的下摆拢在小腿上。他那郁郁寡欢的胖脸和阴沉的椭圆形下颚令人联想到中世纪作为艺术保护者的高僧。他的唇边徐徐地绽出了愉快的笑意。

“多可笑。”他快活地说,“你这姓名太荒唐了,一个古希腊人。”

他友善而打趣地指了一下,一面暗自笑着,走到胸墙那儿。斯蒂芬·迪达勒斯爬上塔顶,无精打采地跟着他走到半途,就在炮座边上坐下来,静静地望着他怎样把镜子靠在胸墙上,将刷子在钵里浸了浸,往面颊和脖颈上涂起皂沫。

勃克·穆利根用愉快的声调继续讲下去。

“我的姓名也荒唐,玛拉基·穆利根,两个扬抑抑格。可它带些古希腊味道,对不?轻盈快活得正像只公鹿。咱们总得去趟雅典。我要是能从姑妈身上挤出二十镑,你肯一道去吗?”

他把刷子撂在一边,开心地大声笑着说:

“他去吗,那位枯燥乏味的耶稣会士?”

他闭上嘴,仔细地刮起脸来。

“告诉我,穆利根。”斯蒂芬轻声说。

“嗯?乖乖。”

“海恩斯还要在这座塔里住上多久?”

勃克·穆利根从右肩侧过他那半边刮好的脸。

“老天啊,那小子多么讨人嫌!”他坦率地说,“这种笨头笨脑的撒克逊人,他就没把你看作一位有身份的人。天哪,那帮混账的英国人。腰缠万贯,脑满肠肥。因为他是牛津出身呗。喏,迪达勒斯,你才真正有牛津派头呢。他捉摸不透你。哦,我给你起的名字再好不过啦:利刃金赤。”

他小心翼翼地刮着下巴。

“他整宵都在说着关于一只什么黑豹的梦话,”斯蒂芬说,“他的猎枪套在哪儿?”

“一个可悯可悲的疯子!”穆利根说,“你害怕了吧?”

“是啊,”斯蒂芬越来越感到恐怖,热切地说,“黑咕隆咚地在郊外,跟一个满口胡话、哼哼唧唧要射杀一只黑豹的陌生人待在一块儿。你曾救过快要淹死的人。可我不是英雄。要是他继续呆在这儿,那我就走。”

勃克·穆利根朝着剃胡刀上的肥皂沫皱了皱眉,从坐着的地方跳了下来,慌忙地在裤兜里摸索。

“糟啦!”他瓮声瓮气地嚷道。

他来到炮座跟前,把手伸进斯蒂芬的胸兜,说:

“把你那块鼻涕布借咱使一下。擦擦剃胡刀。”

斯蒂芬听任他拽出那条皱巴巴的脏手绢,捏着一角,把它抖落开来。勃克·穆利根干净利索地揩完剃胡刀,望着手绢说:

“‘大诗人’的鼻涕布。属于咱们爱尔兰诗人的一种新的艺术色彩,鼻涕绿。简直可以尝得出它的滋味,对吗?”

他又跨上胸墙,眺望着都柏林湾。他那浅橡木色的黄头发微微飘动着。

“喏!”他安详地说,“这海不就是阿尔杰所说的吗:一位伟大可爱的母亲鼻涕绿的海。使人的睾丸紧缩的海。到葡萄紫的大海上去。喂,迪达勒斯,那些希腊人啊。我得教给你。你非用原文来读不可。海!海!她是我们的伟大可爱的母亲。过来瞧瞧。”

斯蒂芬站起来,走到胸墙跟前。他倚着胸墙,俯瞰水面和正在驶出国王镇港口的邮轮。

“我们的强有力的母亲。”勃克·穆利根说。

他那双目光锐利的灰色眼睛猛地从海洋移到斯蒂芬的脸上。

“姑妈认为你母亲死在你手里,”他说,“所以她不许我跟你有任何往来。”

“是有人害的她。”斯蒂芬神色阴郁地说。

“该死,金赤,当你那位奄奄一息的母亲央求你跪下来的时候,你总应该照办呀,”勃克·穆利根说,“我跟你一样是个冷心肠人。可你想想看,你那位快咽气的母亲恳求你跪下来为她祷告。而你拒绝了。你身上有股邪气……”

他忽然打住,又往另一边面颊上轻轻涂起肥皂沫来。一味宽厚的笑容使他撇起了嘴唇。

“然而是个可爱的哑剧演员,”他自言自语着,“金赤,所有的哑剧演员当中最可爱的一个。”

他仔细地把脸刮得挺匀净,默默地,专心致志地。

斯蒂芬一只肘支在坑洼不平的花岗石上,手心扶额头,凝视着自己发亮的黑上衣袖子那磨破了的袖口。痛苦——还说不上是爱的痛苦——煎熬着他的心。她去世之后,曾在梦中悄悄地来找过他,她那枯槁的身躯裹在宽松的褐色衣衾里,散发出蜡和黄檀的气味;当她带着微嗔一声不响地朝他俯下身来时,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湿灰气味。隔着褴褛的袖口,他瞥见被身旁那个吃得很好的人的嗓门称作伟大可爱的母亲的海洋。海湾与天际构成环形,盛着大量的暗绿色液体。母亲弥留之际,床畔曾放着一只白瓷钵,里边盛着黏糊糊的绿色胆汁,那是伴着她一阵阵的高声呻吟,撕裂她那腐烂了的肝脏吐出来的。

勃克·穆利根又揩了揩剃刀刃。

“啊,可怜的小狗!”他柔声说,“我得给你件衬衫,几块鼻涕布。那条二手货的裤子怎么样?”

“挺合身。”斯蒂芬回答说。

勃克·穆利根开始刮下唇底下凹陷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