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骑士不只拯救公主
小满一直追到宿舍楼底下，杜言佳却已经没了影子。她灰心地靠在女生宿舍外面的墙上，觉得自己可怜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那个人要她不要靠近，言语行为都那么坚决，而相处两个月亲密的舍友，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被扣学分，只是她没想到杜言佳会这么生气。
“那时候没有发呆就好啦。”对，发呆，为什么会发呆呢，因为那个人，所以，她今天所有的不开心全都拜那个人所赐。
“蓝喜光，你是我的灾星吧，讨厌你啦！”她无意识地兀自嘟囔着，丝毫没有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人。
“那我们叫他蓝喜光星好不好？”很温柔的声音。
“好啊，哼，蓝喜光星，坏星星。”嗯？似乎不太不对劲，印象里那个人是记仇的，她像受惊的小兽跳开一步扭头去看，那人却并不陈天，那个“坏蓝喜光星”。松一口气的同时，大片的失落如过境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心头大肆飘过了。
“怎么，帅哥太帅吓到你了？”杜川笑眯眯地，打量着小满的兔子头睡衣和兔子头毛绒拖鞋。
“呃？”
顺着他的目光，小满发现自己急着追言佳回来忘记换衣服就跑出来了。顿时觉得窘到极点，撇下杜川就往宿舍里面走，杜川见状急忙上去要拉她。可小满溜得比睡衣上招摇的兔子还快，一把没抓住，他只好追上去。
“小满别走，我找你有事啊，放心我……”我不会笑你的睡衣的，杜川话未完就被宿管大妈一把拉住，挣扎几下，无果。心里无奈道，这简直是根据地人民抵抗鬼子进村啊。
“小满你换了衣服出来啊我找你真的有事啊。”看见小满远远地冲他一抓一抓地招了手，他安下心来，脸上呈现出苦兮兮的表情：“大妈您放手吧我不进去，真的。”
宿管大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确定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便松了手。杜川暗暗揉着吃痛的手腕，还不忘恭维大妈：“哎呀有您这么负责任的宿管多好啊……”
在他被大妈瞪了第N+1眼后，小满终于出来了。
“什么事啊？”
“我们去别处说，走啦。”偷瞄一眼宿管，杜川拽拽小满的袖子，悄声说：“在这里我害怕，说不出来的喔。”
“呵呵，哈哈哈。”小满看一眼宿管想一遍杜川的话，越想越好笑。
她笑的很投入，杜川站在一边，脸上嬉皮的笑容收起来，取而代之是一种认真和释怀的表情，他也笑，微笑着，满意地看着小满不顾形象却很天真的模样。从一开始，他就想把她脸上惨兮兮的神色赶走而已。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小满笑完了，问道。
“不如，我们来聊聊那颗让人讨厌的蓝喜光星，以及有点反常的杜言佳同学？”杜川狡黠地笑着。
小满睁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不说话。
“喂，你不要这么看我啦，会害羞哎，虽然我知道我很帅，但是……哎哟。”小满毫不留情地在他雪白的运动鞋上踩出一个清晰的脚印。
“呵呵呵，杜半仙，我们走吧。”
……
依然是校门口精致又价格公道的冰淇淋店，小满一勺一勺地挖着冰淇淋。
“先说哪个呢？你挑吧。”杜川说。
“哦？那……先说言佳吧。”小满有点心虚，尽管非常想知道他想告诉自己什么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她还是决定先弄清楚杜言佳的问题。
“嗯，那你要先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片刻，听完小满的复述，杜川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下午我去你们教室找你，恰好看到一个女生递给她一张纸条，看完她就气鼓鼓地走了，我看你不在教室，就想去宿舍找你，没想到又遇见她气鼓鼓地从宿舍跑出来，等我走到门口，正好看到你追出来……嗯，追出来。”他挠挠头，把看到你追出来靠在墙上哭鼻子这句话枪毙在喉咙里。
“其实是我的错啦，都怪那个破星星，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我们四个人一起挂在手机上的小熊，她都扔了。”小满说着，眼泪掉下来。
“脾气这么大啊。”
“不是啦，她平时不这样的，今天有点怪，如果能知道她给佳佳的纸条上写了什么就好了。”
“杜言佳现在还没回宿舍吧？”
“她回去的话，晗晗会告诉我的。”小满冲他摇了摇安静的手机。
“她走的那么急，纸条说不定来不及扔，那么……”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夹在她抱回去的那些书里。
“我这就给晗晗打电话！”
“喂，晗晗，言佳还没回去吧，嗯，那你们看一下她刚才拿回去的书里，有没有夹着一张纸条？嗯，我等着……什么？念给我听念给我听……太过分了，我一定要找到她！”
小满挂断了，晗晗和伊静看着那张纸条，说不出话来。
纸条的内容是这样的：“跟你说哦，苏晓曼是故意不给你请假的，你们英语成绩差不多，她是怕你超过她，你不知道吧，期末英语成绩最好的人有学分奖励哦，她故意让你被扣分，这样一来就算你拿了第一，最多也就抵消被扣的嘛……还有你们宿舍的伊静，晗晗，她们都是跟苏晓曼一伙的，她们都嫉妒你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所以故意排挤你……”
……
杜川听着小满的转达，那个女生，他又回忆一遍，脑海深处居然一亮。
“小满，你别担心，那个女生，我想我大概，认识，只要没认错的话。”
“真的吗？是谁？”
“等我弄清楚，会告诉你的，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聊聊你的灾星了？”
“聊他什么？”小满笨拙地掩饰着突如其来的紧张。
“呵呵，就是八卦他一下啰。”
“什么八卦啊？他不苟言笑的。”
“陈天他还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都不要他了，两个人离婚后谁都没有回来看过他，所以他是跟着外婆长大的，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去找郑爷爷吧，陈天小时候，就跟外婆住在那个院子里，跟郑老先生是邻居。他长大一些的时候，他爸妈开始觉得对不起他，就按时给他汇很多钱，可是他们还是不肯回来看他，那些钱，外婆一分都没有动。后来外婆去世，那是另外一个故事噢，以后再告诉你。外婆死后，一直都是郑老照顾他，教他画画……”
小满托着腮静静地听着，听杜川说那个人小时候怎样被小胡同的孩子们孤立，嘲笑，怎样站在胡同口等待不会回来的父母，又是怎样在失去唯一的亲人后倔强的拒绝了父亲接他一起住的提议，怪不得他孤僻，他冷漠，又怪不得他偶尔会流露出温暖的气息，因为，本来就是个温暖的人呢，只是，他的童年给了他太多伤害，破坏了这温暖。
“小满，小满？”杜川拿起冰淇淋的勺子晃动着，叫醒神游的小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啊？”
“记得美术社招募那天吧，你和晗晗走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所以我相信，你是能在他封闭的心里照进真正阳光的人，就像，他的画上那样，大片的阳光。”
“杜川，我想，恐怕我不是，他让我不要再靠近他，而且……”
“你不知道吧，那天你被他扔在车站，是他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的。他那时候对你说那句话，一定有原因的。”杜川打断她。
“不信。”但内心其实是相信的，因为她相信那个人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酷。
“呵呵，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刚好出现在你面前？我可不是童话里的骑士哦，所以——”
“所以？”
“所以，你愿意试着努力看看，能不能让他摆脱那些陈旧的伤害，真正快乐起来，真正拥有他向往的阳光呢？”
小满有些出神地看着杜川，他脸上阳光快乐的笑容和他鼓励的口气，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以及他做的每一件事，她想起刚才他说，“我可不是童话里的骑士哦。”是的，他的确不是，童话里的王子只拯救美丽的公主，那么，就算自己是个最不起眼的公主吧，他不但每次都及时拯救了公主，他还要拯救落难的王子。
他比任何一个童话里的骑士都让她感动。
“我愿意。”小满说。
“哈哈哈，你觉得像不像求婚？”刚才还一本正经的人瞬间又贫嘴上了，小满摇摇头笑起来，这个人啊，的确是做不了童话里温文尔雅的骑士呢，不过，这样最好了。
……
瘦瘦小小的女生专注地盯着课桌上的一张画，神情如同在研究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然而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她在思考的什么，迅速地离开那张课桌弹回到最后一排墙角的座位，由于紧张而导致动作有些笨拙，膝盖肯定是撞到了桌腿儿的棱角，这会儿也顾不得理会，随意抓一本书摊开埋头，表情尽量平淡。
脚步声同她预料的一样，在教室门口停下来，似乎犹豫要不要进来，最后应该是决定进来，因为她听到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直至站在了自己的桌边。
她不由得想抬头去看是什么人，进入视野的是清澈的蓝T恤，单肩背着的画板，看不出来意的淡然的脸——是……他！是为了那件事吧，可是怎么会知道的呢？貌似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脑袋里其实只剩一片空白。她咬了咬嘴唇，重新低下头，等着来人开口。
那个人却很有耐心的一直站在那里，比她还安静。就在她受不了这种气氛打算先开口的时候，对方竟像早就预料到似的，戏谑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这让她觉得更加慌乱，对方拿捏得如此准确，显然有把握得很。
“啊咳咳~”走到教室的前面，他清了清嗓子，低沉清澈的声音道：“你是不是……”他停顿下来，看向低着头的她。
“纸条是我给杜言佳的。”她没有让他等太久，回答得近乎急促。
“什么纸条？”他很诧异。
“你不是要问这个？”女生的声音有些颤动，对方没有回答她，而是淡淡地又问了一遍。
“什么纸条？”不容辩驳推辞的口气。
原来，他不是要问那件事，原来，始终她做的所有事情他依然未曾注意。只是，选择这样做恶人的方式让他博取他的关注，是不是真的太傻？保持低着头的姿势，她慢慢的把如何给了杜言佳纸条让她跟小满她们吵架的事情说了一遍。
“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生没有回答，自始至终低着头的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投向有画的那张课桌，随即再投向站在前面的那个人，他的蓝T恤和背在身后的画板，仅仅一两秒钟，她便再度低下去，肩膀开始微微抽动着。
他也去看那张画，它摊在桌面上，上面还散落着铅笔和橡皮。对方依旧沉默着，据说因为生病，这学期才能来上课，一个星期来不了几节课，又不爱说话，是班里最默默无闻的存在，逃课多一点的同学大概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他原本只是想问她为什么总是偷看自己的那幅画，没想到却问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就因为我画了她？”
女生点头，又摇头：“你画得很像。”
“你见过她？”
“画展，我正打算问她你的名字，可是，你把她拉走了。”
画展？那时候抬头看了天空太久而酸痛的脖子仿佛又痛起来，用力摇摇头，他换了一个问题：“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女生点头。
“你去跟杜言佳解释一下吧，作为回报，我叫陈天。”说完，他就走出了教室。
等到陈天消失在拐弯的楼梯处，杜川从教室外走廊的柱子后面闪了出来。他本来也是来找这个女生的，见陈天在，以为他也是为这件事情，想偷偷听听陈天会怎么解决，却听来这么一番对话。
那张画，不用看他也知道陈天画了谁。苦笑一下，他知道，接下来，陈天一定会找自己的。
……
陈天并没有马上就找杜川，他下楼后没有走太远，教学楼前面的空地清楚地能看到操场的场景，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不断地经过，仿佛这世界上只有他是独自一个。
有些伤感？他自嘲地笑笑，与其伤感，不如好好想想那个奇怪的女生。是真的奇怪，一般人做了这种事情，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抵死不承认吧，可她不但承认了，而且那么迅速，简直有点抢答的意思，难道说，她希望别人知道她做了这件事？那不是太费解了吗，就算本来就没有朋友，也不必这样刻意损坏自己的形象啊。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那么关注小满？问她的时候她回答得似乎所答非所问，不可能只因为画展上自己恰好在她问小满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拉走了小满，更何况，画展上那么多人，作为一个平时话很少的人，不是应该找稍微熟悉一点的人询问吗？比如同班同学，为什么她选了应该完全不认识的小满？
还有，她真的会按照他说的去跟杜言佳解释吗？
让她远离自己果然是对的，仅仅短暂的相处就已经给她带来了这样的烦恼，被好朋友误会的时候她有多难过呢？可她明明是无辜的，如果他没有画她的画像，如果他那天没有把她拉出活动室，如果他没有那么固执地想要她记住自己的名字，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拒绝她多一点点的靠近，如果，以上所有的如果成立，自己还会不会这样轻易地就被她改变？
其实是因为轻易地就被她改变了，才打破了前面所有的如果吧。他说不清为什么她会做到，只清楚地记得，那种曾经被她照亮世界的感觉那么真实。
可是，还是会自卑。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想象这是画展的那一天，想象身边站着小满，想象她如那天一般轻轻地喊了他的名字——“小满，是我。”他对着天空，轻轻的回答。
要跟杜川那家伙说一下，小满和她朋友的事情他应该早就知道，既然如此，“破案”的大侦探的角色就甩给他好了，如果那个女生没有去解释，就让他去说清楚。至于自己，已经不合适做这样的事情了，他想。
既然依然关注着，会关心，会牵挂，会想念，就让这些情绪和自己一起穿上隐身衣，安静地隐匿于她美好的世界，用沉默的姿态，做一个寂寞的守护者。
……
“什么？隐形的寂寞守护者？”几个小时后宿舍内听了陈天关于纸条事件的托付以及理由后，不由得冷汗重重，“所以要我去跟小满她们解释你们班那个奇奇怪怪的女生做的手脚，又不能提到与你有关。”
“嗯。”陈天闷闷的哼一声算是回答。奇怪了，刚才自己觉得很感人的举动，被这小子一咋咋呼呼的说出来怎么变得有点可笑了？
“嗯你个头啊，你气死我算了，你以为，你在拍言情偶像剧啊？”杜川无力地冲他摊摊手，继而又被陈天深沉表情上流露出的孩子般的委屈神色打败。这个别人看来强势到气场都有力量的人，其实是个很柔软，很纤细的人。
他走过去把手掌整个的覆在陈天的肩膀上，很有存在感地重重地拍两下，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帮你。”
他眼睛里有熠熠的光，微笑地看着陈天。因为了解那个别别扭扭的家伙不过是纯良的不想伤害别人，不过是蜗牛的不愿意承认对某个发光体的在乎，不过是傻傻地笨拙不懂得如何表达温暖的关心情绪，还有，他心里的那个伤口，到现在还是没好起来吧。
陈天不眨眼地盯着他的眼睛，闷了半晌，道：“我说你这家伙，一开始就帮我不就得啦，还笑话我。”
想说的原本是谢谢，但想想刚才被鄙视的状况，又很不甘心。
“我当然帮你，但是，生活不是电影，不是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有深刻的意义，也不是所有在电影里看起来很浪漫的桥段，都适合用在生活里，你要隐形，那你怎么守护，电影的话，观众会觉得你的付出你的寂寞很美很很感人，可生活中，能看到你付出的只有我，而我并不觉得这很美，我觉得很傻……”
窗户里斜照进来的阳光薄薄地晕在陈天的脸上，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想伤害小满的话，就正大光明地站在阳光底下守护，为了你想要保护的东西，想要保护的人，难道还不能让你勇敢起来，还不能让你面对自己？”他看一眼陈天没有表情恬淡浸在阳光里的脸，继续说，“我会帮你，帮你开门关门不让你面对黑暗，帮你去车站接人，帮你应对任何情况，当然也包括帮你保护某个人，可是我没办法帮你……”他停下来，换回素日狡黠的笑容：“不过小满妹妹是真的可爱呢，不是帮你的忙我也愿意保护她。”
陈天脸上平静的表情滞了一滞，“你刚才说，不能帮我什么？”
“嗯，不说，就是不说，你又爱面子又嘴硬，说不定听了会杀我灭口，阿弥陀佛……”他就这样胡乱地嘟囔着顺手拿起扔在床边的外套，潇洒地把放在陈天肩膀上的手臂抬起来挥了挥：“先走了啊，待会儿食堂见，我要吃糖醋小排。”
“嗯？要吃饭了你去做什么，而且你吃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去跟可爱的小满同学和她那个笨蛋室友解释清楚啦，顺便提醒她有个奇奇怪怪的女生要她小心，帮你忙哎，你当然应该请我吃饭。”
陈天下意识地点头后懊恼地发现这家伙脸上得意的表情，真的，越来越欠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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