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像冬天里的雪花一样落在她的脸上,清冷冰透。
他淡淡地看了夜莜雪一眼,又望了断魂怀里的男人一眼,对澹台暝说道:“哪里来的,就带回哪里去。”
他果然是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为何?”澹台暝不解。
他虽说是个性情孤傲的人,却并不是个冷血残忍的人,他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温度的,再加上有自己在,他多少该给些面子吧。
于是眼里浮现出一些恼意,为着他的不讲情面。
端木初云终于皱了下眉,知道他是生了些气,指向燕离疏道:“你们是要我救他,我若救了他,死的便是我。”
“为何?”澹台暝大惊。
他知道端木初云能占星卜卦,甚至能看透些世事,预知些未来,那日才会算到自己有难,派人去路边救回自己。
他的话,决不是空口来风。
“他的命数,本就该死,所以若是我勉力救他,逆天而行,死的便是我。”
燕离国的太子不死,会影响天命之人的命数,进而影响统一大业,所以,他本就早该是个死人。
夜莜雪却怒了,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冷冷说道:“谷主若是不想救,便说不想救,为何拿什么命数来唬人?实在拙劣!”
明明一幅神仙公子的模样,却拿最低劣的谎话来骗人。
她宁愿他直截了当地说不想救,虽说是脾气怪了些,倒是个坦荡荡的君子。
澹台暝暗地里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对方决不是在胡说。
端木初云清淡一笑,却望向断魂,问道:“她是否天命之人?”
断魂被他一问,不由张大了嘴巴,大的足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眼珠子也差点掉突下来:“你……你怎么知道?”
又指向他怀中的燕离疏:“燕离国太子若不死,必登基为帝,是否会逆改天命?”
“是呀。”断魂懵懵懂懂地点头。
澹台暝似乎听明白了个大概,问道:“难道无解?”
“除非你想看我死。”端木初云轻挑烟眉。
“这……”澹台暝为难了,一边是兄弟,他怎能看他去死,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他怎能看她伤心难过。
夜莜雪也皱眉沉思,她似乎也听明白了一些。
以前绝杀曾说,她到这里并不是偶然,有自己的任务。
这个任务,多半是跟几个国家有关,而离疏会影响到她的命运,进而影响到她的使命,所以,他不能活下来。
她明白,自己是误会眼前这个神仙般的男子了,他既然能看穿他们的身份,也不可能是在故意诳言。
忙虚心一躬:“方才是误会谷主了,请谷主海涵。”
是她的错,她便认。
端木初云挑了挑眉,未置一词。
“谷主可否告知天命是什么?”若是她执着地坚持命运呢?
“怎么?”端木初云挑眉看向她,“你的手下没有告诉你吗?”
夜莜雪摇头,虽说她已经从他们的言语之中猜到了个大概。
“哎,师父说,天机不可泄露。”断魂抱着燕离疏,低垂着头,叹了口气。
他确实从未想过,太子殿下的生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也许,这本就是殿下的宿命。
其实夜莜雪已经从他们的话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什么天命,什么天机?
无非是什么: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狗屁道理。
老天爷总该捉弄人,在天上看着人间分分合合,十分好玩,看着人们在那个叫做命运的框框里,死命挣扎,也挣扎不出,他便笑了。
“我不管什么天命,我只要离疏活着。”夜莜雪摇头,又瞪着一双美目,问道:“如若用我的命换呢?”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她也毋须再装。
几道抽气声同时响起,沈落渊惊呼而出:“怎么可以?我不答应!”
澹台暝也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后退了一步,伤心地摇头: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人的命,能及得上她的重要,包括自己的。
端木初云摇头,淡然道:“那更是逆天而行。”
三道呼吸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若是能行,她岂不是真的要用自己的去换?
夜莜雪望着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燕离疏,眼里现出一抹伤色来,这样闭眼不醒的离疏,这样没有生气的离疏,让她好心痛。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她总不至于要求谷主,用人家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吧?
“那……”她深呼吸,低下头,顿了半响,才敛着眼皮说道:“你可以让他醒过来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这应该不算个过份的要求吧?只是让他醒过来而已。
“求你……”她嘴里第一次说出来个求字。
“初云……”澹台暝也抓住他的袖子死命摇晃,一脸哀求的神色。
他知道,这个怪物讨厌看见人家相亲相爱,他没有当场讽刺一番,再甩袖而去,已经算得上在给自己面子了,所以他只好出绝招。
端木初云皱眉望着扯住自己袖子摇晃的那双手,狠狠地看,狠狠地看,恨不得看出个洞来。
这是他认识那个澹台暝?
他忍不住眼角直抽,斜乜了他一眼,冷道:“你别忘记了,你还欠我一年苦工,这次再加一年,总共两年苦工。”
“随便。”澹台暝掩不住嘴边的笑意,只要那女人好受一些,别说两年,二十年也行啊。
“嗯。”端木初云抚着下巴,神色无波地说道:“我正好还差个药人,试试我那最近研制出的,能令男人变成女人的药。”
“噗……哈哈哈……”沈落渊大笑,狂笑。
这块冰,终于也有吃瘪的时候。
于是满目忧伤中,偏偏又透出一丝喜意来。
端木初云终于不再拦住他们在谷外,一行人,缓缓向里走去。
走过了一路粉红的桃花林,又走过了一路雪白的梨花林。
在他们走过的路上,花瓣漫天飞舞。
众人纷纷咂舌称奇,这外间四月过了中旬,桃梨花瓣儿,该早已开败了,甚至早熟的桃树,都该结出稚嫩的果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