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十七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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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991(1)

发育后的李锋经常发现自己不能认真听讲,他感到自己的生殖器总是像一根棍子一样横在桌下,如果不想点办法控制住它,它简直会在课堂像老师的教鞭一样随时敲打起来。而桌下是什么呢?是一些或干或湿的鼻屎,这都是自己平时上课时用手蹭上去的。总之,这一切让他感到恶心。

关于擤鼻涕,这一点成了李锋严重的负担。多么不幸,经过一年的观察,他在葫芦乡中学没有找到适合他擤鼻涕的理想场所,要么是把鼻涕直接擤在厕所里(这在前面说过,不为李锋所取),要么就是找个人少的地方擤出来,叭哒一声掼在地上。虽然在初二年级组这排教室和校园围墙之间有一个缝隙人迹罕至,但也正因此,经常有些初三的男生在课间聚集在那里抽烟。还有一回,一下课,李锋就带着鼻涕匆匆前往,他只大致发现那里有个正在抽烟的男生,可能是只有他一个而自己的鼻涕太多的原因,他无暇顾及了,一到就擤开了。当他如释重负将沾有鼻涕的手在墙砖上蹭的时候,他才注意看一眼那个抽烟的男生。在后者的身边,也就是在墙角,这时候还转过来一位女生。很显然,这是一对狗男女。刚开始,他们以为李锋是老师,女的赶紧躲藏了起来,发现不是后,这才大胆出现。他们看着李锋的眼神让后者非常羞愧。李锋没敢停留就赶紧跑了。但即便是那么匆匆一眼,李锋还是对那个女生留下了印象,虽然她长得一般,但头发很好。他感到自己那些鼻涕正是擤在了她的头发上,这让他觉得自己犯了罪。

据张亮说,他也曾邀请蔡勤在这缝隙里呆过几分钟。张亮说,我摸她,她不给我摸,我硬要摸,所以她就给摸了。张亮说,我也只隔着衣服摸了摸,感觉她的奶子挺大的。李锋就坐在蔡勤后面,所以蔡勤说的可不是这样。蔡勤问,李锋,你觉得张亮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李锋不知道该怎么说。蔡勤继续说,他昨天把我叫去,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你有没有五毛钱,我没借给他就走了,他真有病,借钱至于鬼鬼祟祟的吗,再说了,我凭什么借钱给他,他又不是我们班的,李锋你说是不是?这时候孙晓华手里捏着毽子正好经过,并且问蔡勤想不想跟她出去踢一会儿,蔡勤说不去,然后继续和张亮说话。孙晓华就把脚搭在蔡勤椅子的横杠上加入了讨论。张亮也正是她孙晓华的小学同学。为了证明张亮不是个好东西,孙晓华说到了一件红旗小学的往事。她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跟张亮打架,张亮根本打不过她,但他趁自己没在意的时候从后面狠狠把自己推了一下,就跌倒了,手撑在石子上,给石子硌了好多洞,疼死了,所以她就哭了。说到这里,孙晓华把头转向李锋,说,李锋,你记不记得?李锋点点头表示记得。他还记得张亮后来被老师叫去后老师问他为什么要欺负女同学,张亮还很不服气地把自己的头发扒开来让老师看看头顶那枚被孙晓华用书脊砸出的大包,老师看了眼那枚大包,说,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打人啊,况且还打女同学,说到这里,老师就愤怒了,打女同学,你妈的个逼的有什么出息?张亮一直认为自己是有出息的,所以概不承认自己打了孙晓华,也没实事求是地说推了一下,而是尽量把程度往低了说:我没打她啊,我只是摸了孙晓华一下。张亮记得在场的老师先都愣了下,然后都诡异地笑了起来。李锋一直不明白老师们当年为什么笑。现在就突然明白了。与此同时,他抬头发现,孙晓华也发育浑圆了起来,只是脸色依然黄巴巴。

对于孙晓华的这些陈年往事蔡勤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太搭理她。前者觉得无趣,就出去踢毽子了。蔡勤也不再跟李锋说话,把头调回去哼起了歌。即便冬天衣服厚实,他仍然感觉她的肩膀相当圆润,而一旦她将两条胳膊抬起搭在桌面上,李锋就有种侧过身体透过腋下看看她那个被张亮誉为“挺大”的奶子的所在处的冲动。现在,她哼歌的时候身体也跟着颤动,这些颤动通过桌椅板凳传导给了他,让他一阵阵晕眩。李锋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蔡勤坐在自己的前面,可能上课不会那么难受,成绩也不会掉了下来。他的成绩自从进入初二年级就开始大不如前了,看来只有调个座位才能把成绩搞上去。后来老师因为过于关注苏联的解体问题,只好答应在元旦后考虑调座位的事情。

在元旦那天早上,李锋本想好好睡上一觉。反正放假,总可以休息一下吧。但是他还是跟平常一样很早就醒了,但还不想起来,就睡在那儿听父母起床后弄出的响动。他先是听到父母在喝稀饭的声音,然后就是父亲把碗丢下给自行车打气,然后就听到他骑上车出了门。父亲的那辆车链条总是要摩擦挡泥板,就好像链条上有一块得了癌症长了瘤,比别的地方要鼓一点一样,所以在骑的时候很有规律地刺啦刺啦的响。与此同时,母亲也像扛上锄头出去了。等这些声音渐渐远了,李锋才坐起来穿衣服。

穿衣服,李锋习惯在被窝里穿,那样就不冷了。但这些动作摇晃了床,也把被子里积蓄一夜的热气给放跑了,严重影响了睡在另一头弟弟李钢。李钢对自己的哥哥很不满意,像说梦话一样骂骂咧咧,并且用小脚蹬哥哥。李锋没介意,给弟弟蹬了几脚,让他觉得心情不错,就加快了速度。

因为放假,不必出门,李锋兄弟二人一般都不洗脸刷牙。吃早饭的时候,母亲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吓了他一跳。后者也没想到儿子放假也起这么早,就问李锋是什么原因,总不至于一大早起床背外语吧,妈妈冷嘲热讽道。李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起这么早,所以他答不上来,只顾埋头喝稀饭。妈妈就说,我看你现在念书也不像个样子了,赶紧吃,跟我下地去。李锋最讨厌下地干活,所以赶紧解释,之所以起这么早,虽然不是背外语,但要去张亮家借一本复习资料,应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争取在这次考试中把成绩赶上去。妈妈本来就不是诚心要儿子和自己下地干活,所以就骂了句,你就跟那个张亮疯去吧,我看你以后怎么办。说完,又补充道,中午回来吃饭。就挎上竹篮子下地了。但她没有解释为什么中午一定要回来吃饭。

妈妈走后,李锋就吃不下了,把剩下的稀饭倒在地上,唤家里那条狗来吃,狗没来,看来也跟妈妈下地了,所以他就唤鸡。这些鸡是他妈妈养的,而那条狗则是他在张亮家捉的,刚捉来时母亲曾扬言,家里人都怕吃不饱还养什么狗,想把小狗给弄死,幸亏是自己抱在怀里才使之幸免于难。现在倒好,鸡不跟着妈妈下地去,狗却背叛了自己,这让他心情越加地差了起来。

他就怕被父母逮见听他们废话,所以才估摸着他们都出门了才起的床,结果还是被妈妈废话了一通。另外,中午到底什么事非要回来吃饭,这也让他不安。不会是姑妈他们又要回来了吧。所以他跑出门到奶奶家问奶奶。奶奶正在灶下被烟熏得老泪纵横、咳嗽不已,只朝李锋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李锋最怕的就是姑妈,因为姑妈是大学教授,每年都会回来好几趟教育李锋这些晚辈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什么的。当然,这些废话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讲,但出自姑妈的口,总让李锋觉得不一样。其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姑妈是大学教授,而不是种地的父母,也不是学校里那些老师。另外,姑妈的丈夫也是大学教授,两个大学教授一下子冲到葫芦乡红旗村李锋家来和那些鸡啊狗啊及其粪便站在一起对后者强调学习是多么重要,这太可怕了。

从奶奶家出来的时候,李锋也看到了婶婶,但婶婶和妈妈上个月才吵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架,两家暂且不来往,所以他也不好问婶婶了。婶婶迎面过来的时候,他低着头在考虑是不是要喊一声婶婶,结果是婶婶把他叫住了。然后拉着李锋问,你姐姐好久没见了,去哪儿了?经她提醒,李锋也才想到自己还有个姐姐,就像这个姐姐是突然塞到他们家来的那样让他不知所措,所以李锋就说不知道。姐姐李丽,据说自小就聪明可爱,很得姑妈的喜欢,逢年过节都是在姑妈家过的,也几乎没带过李锋和弟弟李钢玩过。可惜李丽高中毕业后居然没考上大学,着实令大学教授失望,只好找人把她安排在葫芦乡政府里混。李锋不知道她混什么,小时候住姑妈家,读书住学校,现在她工作了,还是不住家里,而是在乡政府的宿舍。一言以蔽之,李丽完全不适应农民的生活。半年前,姐姐终于跟另外一个乡政府的男的谈起了对象,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那个跟姐姐搞对象的男的叫林红军,过节什么的拎东西来过李锋他们家几趟,不高,壮壮实实的,浓眉大眼。对此,李锋也没什么太大印象。在李锋看来,像他那样的人大多都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