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长风却笑而不答,走到屋外,帮她带上门,丢下一句话,“快洗快吃,迟了我可不等你。”
步惊艳笑了笑,整个人又沉静下来。
慢慢梳头,却不敢对着镜子,怕看到自己无精打采的脸。然后又用架子上脸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才把那张人皮面具戴上。
吃着年糕,软绵绵的,满口香气,真的有过年的味道,很温馨。
一出门,才知道是个很好的艳阳天。沐长风一身长袍儒公子打扮,俊秀的面目吸住了不少少女爱慕的目光。而步惊艳因为新衣服没做好,身上穿着的,依然是清辉媳妇的给她的那身旧布衣,由于她个头要高一些,穿着还有些吊,显然有些不伦不类。
两人走在街上,自然就不搭调。但是他们毫不以为然,沐长风带着她东转西转,然后就到了一间裁缝铺子前。昨天为步惊艳量过尺寸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里面穿针引线缝衣服,见他们过来,立即咧开了嘴,笑呵呵地捧出两套叠好的淡绿色裙襦递过来,“长公子,我们昨晚这些人都赶了个夜工,才把黄姑娘的两套衣裙赶了出来,应该很合身,现在就让她试试?”
沐长风笑着点头,“谢谢老板用心,现在就让她到里间试试,看合不合身,若不行,就再改改。”
步惊艳也是欢喜,随老板走到里间,不一会出来,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起眼的小姑娘就变成了个挺身玉立的少女,面具虽然黝黑,却不能掩住她本就秀气的五官轮廓,让缝衣店里的人大大赞美了一番。
沐长风说还有几件衣裳未取,等一会有人会送到铺子里去,然后又带着她穿街走巷,就在步惊艳有些不耐之际,他却笑道:“到了。”
抬头一看,眼前一堵低矮的红墙,一扇破败红漆斑驳的木门勉强拴在一起,步惊艳哼道:“转了半天,神神秘秘的,就为了来看这扇破门?”
沐长风笑而不语,过去拍了拍门,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骂道:“混小子,不会自己开么?老子现在忙得很,没空理你。”
沐长风不以为意,暗一运劲,木栓从里断裂,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推开门,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一个很大的院子,用木架子搭开很大的木棚,木棚下面全堆满大大小小的木头,木头后面,才是几间破瓦屋,一个额头上尽是皱纹,面容并不出众的的矮小中年人正站在瓦屋前面一块小空地上摆弄着几个木雕物。
这几样木雕物甚为形象,在她看来却也稀奇。
第一样是地上的两匹一尺多高的木雕骏马,本来骏马就雕得很生动,在它们的腿部却装着活动关节,然后在掌底还置有轮子,肚腹里扎扎作响,两匹马便如活马一般绕着空出来的小场子慢悠悠的散着步。
第二样便是两个面目娇艳俊美的年青男女的雕像,亦是四肢能活动,矮小中年人不知怎么一摆弄,两个木雕人骑在马背上,扯着马缰,居然似模似样的策起马来。
步惊艳大为惊诧,木雕艺术到此,真的是神乎其技!
“四叔,你的雌雄双会终于做成功了?”沐长风也大是惊讶,目光盯着场子中悠闲自在的双人双马问道。
四叔终于小心翼翼把扶着美人背的手松开,依依不舍又颇为骄傲地说道:“自然,不知废了我多少木料,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女儿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这下可就放心了。”
说话时,他的目光依然不离他的杰作,就像看他的儿女那般,宠爱得不得了。
步惊艳奇怪他怎么把一个木雕称为女儿,难道他脑子有问题?
撇开这个问题,她倒是对这种活动的木雕甚感兴趣,不由依着沐长风的叫法笑道:“四叔,这四尊木雕的肚子里可都是装了一组齿轮来带动它们的关节活动?”
四叔一怔,这才回过头来看步惊艳,眨着眼睛奇道:“咦?你这小姑娘倒有些见识。当初我想出这个办法用了很长时间,你怎么能一看就知道?”
“当然是猜的。”
四叔从围子里跳出来,拉着她的手目光古怪的上下打量,半晌后,才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一猜就中,原来是个了不得的大贵人。长风,这丫头将来甚为了得,对你的益处大得很,可一定要把她娶回宫去当老婆。”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又道:“不过你也恁小气,给她戴这么个丑面具,怕她被人抢走么?”
沐长风被他口没遮拦的话闹得个大红脸,幸好有面具遮着看不到,却也不好意思的连声咳嗽。
四叔大笑,极为亲昵的拉着步惊艳往里屋走去,却对沐长风道:“你在这里帮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弄一下,乱七八糟地,我带小姑娘去喝茶。”
沐长风知道一来准没好事,却也没办法,只得苦笑着帮他收拾着乌七八糟的院子。
四叔的小瓦屋里甚为简陋,单桌两椅,唯一最华贵的摆设,就是堂屋正中一尊眉目秀美,身着粉裙衫的年青少女木雕。
坐下来,听他要请她喝茶,以为会有什么东西,结果从茶壶里倒出来的,却是冰冷乌黑的茶水,也不知是多少天的。她出于礼貌浅尝了一口,当即就皱紧了眉,恨不得立即吐出来才好,又苦又酸,这是茶水么?
四叔坐在她对面,却翘着二郎腿喝得有滋有味,“我家长风对木雕甚有天赋,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必定要比我强得多。”
“看得出来,我看过他的雕像,手法快,而且很神似。”步惊艳再也不敢碰那茶水,坐直了身子微笑着,“不过要超过四叔,今生都恐怕不可能了。”
“那是当然。”四叔点头,把茶杯放下,“这孩子心肠很好,自小也不爱记人仇,却也孤单得很,他娘把他当个囚犯一样囚在宫里,整日不离她左右,还要学这学那,不准他和任何人玩,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