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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是毒药(3)

世道不太平,哪怕有特权,徐智良和唐健也不敢在外面太长时间,吃完饭就散了。回到家,方小若第一句话问,外面到处听到警笛响,没事吧?徐智良说,天天都这样的。徐智良将包交给方小若,自己去洗澡。

进入房间,将门关上,方小若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徐智良瞟了她一眼,装着没看见,走到衣柜前。方小若叫道,智良。徐智良问,有事吗?方小若提醒说,你忘了什么吧?徐智良装糊涂,说,忘了什么?我忘了什么?

方小若说,再想想。家规。徐智良说,今天不是已经执行过几次了吗?方小若说,执行家规,就这么难吗?徐智良说,不难。方小若带点嗔怪地说,不难,那你为什么老忘记?

徐智良走向方小若。方小若伸开双臂,迎着他。徐智良抱她,凑近她耳边,小声地说,我怕我会上瘾。然后松开她,打开柜门,拿出睡衣。

方小若问,有进展吗?徐智良说,暂时还没有。方小若又说,我打了电话回去。周成回来了。徐智良转过头,看着方小若。方小若说,我估计,周成已经通知了湖区。

徐智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如果周成真的通知了湖区,此时讨论这个,已经无法补救。相反,另一个话题更紧要。徐智良说,以后,少用电话。整个汉口没有几部电话,要监听很容易。所以,电话没有任何保密可言,除非万不得己用密语,轻易不要用电话谈重要事情。

方小若对电话的了解不多,听了徐智良的话,大吃一惊,说,真的?如果有紧急情况怎么办?徐智良说,在我们这个职业中,最保险的,还是老办法。方小若说,那太耽误时间了。徐智良很肯定地说,没办法,安全永远是摆在第一的。明天,你抽时间去找一下周成,如果他确实把消息通报给了湖区,就叫他再给湖区发一个消息,叫翰彪千万别动。

方小若答应一声好。

徐智良继续说,我看你带的衣服不多,而且,质量也太一般。明天,你抽个时间,去买些衣服,尽可能挑质地好的。

方小若说,家里那么艰难,我们乱花钱,不好吧。

徐智良脱下衣服,换睡衣。方小若转过身,不敢看她,显得很紧张。

徐智良说,这不叫乱花钱,这是在工作。该花的钱,一定要花。还有,你现在的衣服,看上去更像是未婚女人,这不行,你已经是徐太太了。

方小若带点撒娇地说,知道了,老公。徐智良严肃地制止道,说正事,不要开玩笑。方小若严肃不起来,一脸调皮地说,我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徐智良抬头看她,没有出声。方小若说,我如果做错了事,你可以批评我,随时都可以。不过,你批评我的时候,或者给我布置任务的时候,能不能笑着说?别老是那么严肃,搞得我胆颤心惊的。

徐智良真有点哭笑不得,批评人有笑着批评的吗?就算是有,那也是极高的难度吧?他说,笑着说,那还叫批评?好了,睡觉吧。他走向床,躺下来。

方小若却站在那里没动,显得极为紧张。徐智良没见她动作,转过头去看她,看到她的表情很怪异,很紧张,便问,你怎么了?方小若不知如何表达,只是发出一串单音字,你……我……可是……

徐智良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说,你怎么啦?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方小若憋了半天,说,能不能……我是说……有点突然……能不能给我……一个适应期?

徐智良明白了,方小若虽然和自己很亲密,可那还是以前的小女孩心态,要真的过夫妻生活,尤其是两性生活,这一关不那么容易接受。他翻身而起,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抽出里面的一套床上用具。

方小若显得慌张而且紧张,声音有些发抖,说,你……

徐智良说,你好好睡吧,我在书房睡。

方小若向外面看了看,显然觉得不妥,问,这样……行吗?

徐智良说,不行还能怎么办?你放心,他们不轻易上楼的。

方小若问,他们,是家里人?

徐智良摆了摆头,说,往上数几代,都是沾亲带故的。晚安。徐智良抱着卧具,打开门,出去,并且返手将门带上。

方小若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4

这一个下午,金海波丝毫没有闲着。

齐翰坤毕竟是个人物,他这里一动手,消息立即传了出去。接二连三就有大人物打电话来。有询问情况的,也有施加压力的。最特别的自然是徐智良和省政府办公厅的电话。

徐智良虽然带有威胁的语气,却也说出了一个事实,抓齐翰坤,金海波其实是点燃了一颗炸弹的引信,搞得不好,炸掉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可他能怎么办?四舅公说得很明确,他只能抱紧一个人的大腿,而且,这个人只能是杨魁山,别人都没有用。为了收编芦杆军的事,杨魁山一再给他施加压力,他若是不能有所进展,要想取得杨魁山的信任,恐怕不容易。

省政府办公厅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询问电话,金海波却能从中闻到火药味。

也就是金海波向省政府办公厅解释的时候,吴桥四提着手提箱,来到他的办公室。他只能向吴桥四挥挥手,让他先坐着。刚刚把这个电话放下,正准备和吴桥四说话,电话又响了起来。金海波看了电话机一眼,很想不接,思考片刻,还是接了。

电话是叶鹏打来的。皇军第二次攻打长沙的加号作战,正处在关键阶段,叶鹏作为武汉绥署主任,正在前方指挥作战,这个电话,显然是从前线指挥部打来的。

叶鹏劈头就问,听说你把齐翰坤抓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金海波说,齐翰坤的一名手下走私违禁药品,又因为拒捕被击毙,齐翰坤有重大嫌疑,我们请他过来协助调查。

叶鹏打断了他,说,这件事,为什么不向我请示?

金海波不好说请示过杨魁山,那样的话,叶鹏和杨魁山最多是闹一场,自己却会陷入万劫不复。他说,因为不是逮捕,只是协助调查。而且,叶主任又在前线。

协助调查也要请示。叶鹏粗暴地打断了他,说,齐翰坤是省政府高官,谁给你权力不经请示随意抓捕高官的?

金海波不得不低头,说,是是是,这件事,是职下考虑不周。

叶鹏武断地说,我命令你,马上把齐翰坤放了。

金海波一想,这可不行。齐翰坤是杨魁山下令抓的,现在由叶鹏下令放了,具体的办事人都是他金海波,那他就在叶鹏面前没有讨到好,还把杨魁山得罪了。而今之计,只能听四舅公的,别人的意见,都可以不管,只抱紧杨魁山的大腿。

金海波说,暂时还不能放。

叶鹏愤怒了,大声叫道,老子说能放就能放,为什么不能?

金海波说,叶主任,请您听我说。我考虑只是协助调查,没有请示您,是我不对。但现在如果立即放了,我个人承担责任事小,特务处甚至保安司令部,在省政府以及在日本人那里,恐怕都不好交待。

叶鹏显然愣了一下,说,日本人?日本人知道这件事了?

金海波只好撒谎说,是的,特高课知道这件事。

叶鹏显然不想得罪日本人,立即说,那你抓紧调查,如果没什么事,尽快把他放了,别他妈尽给老子惹事。

挂断电话,金海波呆坐了片刻,然后才问吴桥四,情况怎么样?

这么短的时间,吴桥四根本不可能查到更多情况,仅仅弄清了死者叫张小武,是汉口总商会的工作人员,也在汉商贸易行领一份薪水。这两点,金海波早已经清楚,根本不足以证明齐翰坤与此有关。他对吴桥四大发了一通脾气,又把另外两个队长叫来,开了一个会,由这三个队共同侦查此案。

不仅查不到齐翰坤与此案关联的证据,他会异常被动,如果齐翰坤在特务处受了一丁点罪,恐怕也难以过关。徐智良说得不错,他确实是往自己怀里搂了一颗炸弹。

眼看到了晚饭时间,他让手下去老通城买了些菜,又叫了丁少怡,一起去看押所,陪齐翰坤晚餐。金海波和丁少怡在前面走,两名特务提着餐盒在后面跟着。金海波和丁少怡一边走一边说话,还是搭线电话的事。金海波希望电讯室能够想到解决的办法,丁少怡却说,根本没有办法。

金海波说了一句口头禅,他妈的,没有一盏灯省油。

丁少怡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好,便问,是不是上面有压力?

金海波说,上面有压力,早在预料之中。我们办哪一个案子没有压力?只是这一次,我担心踏了别人的陷阱。

丁少怡不十分明白金海波的意思,金海波便用打麻将来解释。他说,日本人、特务处、军统以及共产党四方,就像在打一场麻将。任何人摸一张牌,就得往外打一张牌,否则就当了相公。你打出去的牌,是想别人吃还是不想别人吃,就得精心算计。金海波说,张小武走私这件事,很可能是某一方打出的一张牌,特务处却不得不碰了,抓了齐翰坤。接着,金海波就得打一张牌,可这张牌怎么打?太难了。

到达看押所门口,老远听到一个年轻女人大闹的声音,还有砸东西的声音。那是尤美美的声音,金海波常常见到这个女人,熟悉她的声音。他问一名看守,她一直这么闹?看守说,闹几个小时,没停过。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金海波说,让她砸。但是,你们给我听好,必须保证她的安全。出一点差错,我决不轻饶。

进入看押所,两边都是临舍,中间是一条走道,两边有很多扇门,不是普通的木门,而是铁栅门,从外面可以看清里面。

丁少怡小声地问金海波,她是什么人?金海波说,齐翰坤的情妇,燕京大学的流亡学生。丁少怡又问,怎么把她也抓进来了?金海波说,一着闲子。丁少怡不太理解,又问了一句,金海波就说,你不下棋吧?下棋的时候,如果有机会,棋手会下一两颗闲子。闲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可以派上大用场。

两人一直走到最里面一间,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再没有多余的空间了。齐翰坤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腿向上跷着,似乎睡在酒店房间一般,倒也悠闲。

金海波让看守打开门,两名特务先进入,将酒菜摆在桌子上。齐翰坤始终闭着眼睛,对面前发生的事,不理不睬。

金海波说,行了,别装了。吃饭吧。

齐翰坤睁开眼,看了一眼金海波,接着就将目光留在丁少怡身上。问,你码子?盘子不错。金海波说,胡说八道,她是我的同事,丁少怡,丁小姐。丁少怡立即向齐翰坤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