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相
马车徐徐地走在道上，没有前两日的急驰。这是逃离长安后的第三日，没有追兵也没有阻碍，刘瑾知道，刘彻放任了她自由。视线转向驾车的那个人，心里便涌起丝丝的不安。终究还是绊了他一生啊。深吸一口气，刘瑾向希录道：“希录，停下来歇会儿。”
希录没有说话，缓缓将马车赶向路边。这几日，希录的话很少，少得让人害怕。
刘瑾走下马车，找了块路边隆起的石头坐下，接过希录递来的水囊，却没有喝水的心思。盯着水囊，刘瑾幽幽问道：“希录，你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没有听到希录的回答，刘瑾抬头，却见希录愣愣地站在马车旁，神色黯然。良久，希录低声答道：“不，只要你不说，我就不会问。”
刘瑾浅笑，他依然是那么值得信任的。“不，希录，你可以知道，只有你。”顿了顿，刘瑾看着希录的眼睛道，“孩子的父亲，是他，东君，日神东君。”
希录顺着刘瑾的手指看去，辽阔的天空染着一层红霞，一轮红日挂在天边，渐渐西下……
思绪随风飞去，飘过时间的恒河，回到数月前的大漠。坐在石洞口的刘瑾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虽然暂时得以保住性命，但前路茫茫，又该何去何从？
“公主您过来看。”宫女环儿的叫声打断了刘瑾混沌的思绪，“公主，您看，这石洞里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
刘瑾应声过去查看，石洞深处的壁上镶嵌了一块圆形的玉石，鸽蛋大小的玉石青翠温润，嵌在这石块叠出的洞里着实格格不入。刘瑾好奇，不禁伸手轻触。白皙的手指方一拂过玉石，刘瑾便“哎呀”一声收回手指，一看，光洁的皮肤上已染有血丝。看似光滑的表面为何会如此锋利？刘瑾看着环儿紧张地替她处理指上的划痕，皱眉思索，却不见，玉石上沾染的血丝氤氲深入翠绿的玉石，化作一抹诡异的蓝色，一闪即逝。
夜幕降临，倚着怪石的刘瑾心中虽有万般抱怨，终究也敌不过疲惫的身体，睡意渐渐侵蚀涣散的意志。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温柔的男声在刘瑾混沌的脑海中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不管沧海桑田还是白云苍狗，你都会来的，因为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你。”
“谁？你……什么人？”刘瑾无力低喃，在睡梦中挣扎。
“等你想起来了，就知道我是谁了。”男人的声音幽幽渐止，刘瑾的脑中却开始飞快地闪过许多画面。混乱、无序却如同回忆般真实。黑衣的男子、红衣的少女、微弱的火光、悲伤的部落……所有的画面在刘瑾的脑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颗鸽蛋大小的青翠玉石上。刘瑾霎时惊醒，满身的冷汗驱走所有的睡意，平复着加剧的心跳，刘瑾心中对那个声音却念念不忘。
好奇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当刘瑾面对着在暗夜中泛着荧光的玉石之时，理智与情感依然在做着激烈的挣扎，理智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不必过于在意；但情感却在冥冥中召唤着她去探索潜意识中的渴望。男人温柔的声音不断徘徊在刘瑾的脑中，最后摧毁所有的理智，手指再次伸向荧亮的玉石。手指没有如白天般被划伤，反倒直直没入了冰凉的玉石之中，玉石的光芒随着手指的伸入越来越强盛，幽幽的绿色逐步侵蚀刘瑾的身体，过于刺眼的光芒使刘瑾不得不闭上双眼。
良久，当刘瑾睁开双眼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一间开阔明亮的石室，石室里摇曳着火光，桌椅床榻，摆设齐全。
正当刘瑾纳闷之时，那个男子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凤儿，你终于来了。”
喜悦的笑容挂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不顾刘瑾充满疑惑、惊慌以及戒备的神情，男子径自走向刘瑾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刘瑾瞪大双眼，惊愕于男子唐突的举动，但在男子怀抱之中的感觉却让她熟悉到不想反抗。
记忆，突然在某个角落复苏，原本应该冰冷的东西却冲破束缚回到心底，前世，她，一只修炼千年的火狐。
……
凤姬拖着沉重的步伐在黄色的沙漠中前行，严重的内伤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不行，不能在这倒下！坚强的信念并没有抵抗住脆弱的身躯，“咚。”凤姬最终还是倒在了黄色的沙砾之中。
凤姬在迷蒙中挣扎，族人悲凉的眼睛如蛛网一般将她粘附，“不要……”低喃随着眼泪从苍白的唇里逸出，父母在红色火焰里的背影，兄长艰涩无奈的笑容，“不要……”不论凤姬如何哭泣着呼唤，所有的人，只是渐行渐远，她抓不住任何人，她留不住任何人，任何已经失去的……
“不要？不要什么呢，小狐狸？”男人修长的手指滑过凤姬的脸庞，英气十足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凤姬从混沌中找回意识，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石室之中。烛光摇曳，照出正坐在床前的男子身影。
“小狐狸，你醒了。”男人的率先抢白调动起凤姬全身的警戒。是他！那个将自己打伤的家伙——日神东君！
凤姬本能地想要起身逃走，但刚一动身子就发觉身体因为重伤而变得转弱无力。放弃挣扎重新躺回榻上，凤姬冷冷地看着东君，喉咙发出干哑的声音道：“你想怎么样？是来杀我吗？”
男子不怒反笑，面上似乎流露出欣赏的神色：“杀你？我若要杀你，你还会好好地躺在这榻上吗？”
“那你想要如何？”凤姬皱眉，猜不透他的心思。
东君微笑，他的笑有着与他的英气不符的温柔：“不急，这些，等你的伤好些之后再说。”
凤姬不语，算做默认，眼神却随着东君的离开飘向了远方。
经过三天的调息，凤姬终于可以起身下床。而此时，凤姬才发现，这间石室其实是处于一座山岗顶端的石洞内的，石室有法器建立的结界保护，在石洞里是无法看到这个石室的。
这天夜晚，凤姬站在星空下仰观形象命轨。看着散落在天幕上的星星，看似疏离无序，却蕴藏着神奇不定的道理。凤姬蹙了蹙眉，经过这许多年，她依然没有改变族人的命运，没有守护住父母与兄长用生命换来的延续，究竟，还有什么是她能够做的，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小狐狸，看出什么天机来了？”意外的，东君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凤姬回头，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慵懒靠在石洞口的男人，沉默不语。
“小狐狸，你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嘛，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了？”东君的声音带着笑意，根本无视凤姬拒人千里的冰冷。
良久，凤姬被东君泛着温柔的笑容看得心慌，反击道：“别叫我小狐狸，我有千年修行。”
“哈哈哈……”凤姬想不到她的话竟换来东君的笑声，刚想出口怒骂，却听他说道：“是啊，修炼千年呢，还真不是只小狐狸了，对吗？赤狐凤族的族长凤姬？”
凤姬大骇，她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变冷、结冰。赤狐凤族，它是一个符号，一个禁忌的符号。这个被驱赶在荒脊之地的部族，每个生命的诞生都混杂着光荣与耻辱，光荣来自赤狐凤族的强大血脉；耻辱来自背负千年的背叛者的罪名。
赤狐凤族原是与生俱来的仙狐，强大的生灵之力来自凤族独有的血脉。凤族先人忠心效命于天帝，换来了凤族无上的荣誉和地位。直到凤陶继承族长之位，借以仙狐身份，暗自在人间集结起一群妖精鬼怪，妄图用这些精怪谋窜天界。天帝得知此事后，立即缉拿了凤陶，并将他打得魂飞魄散，而凤族则被除名仙籍，贬谪凡间，永世为妖，以此来赎还凤陶背叛天界的罪孽。失去仙狐光环的凤族在凡间的日子并不好过，作为异类，凤族受到人类的打压；而同为异类，凤族曾经的身份和得天独厚的血脉又遭到同类的排斥，渐渐的，凤族在无形之中被驱赶到了满目尘沙的荒脊之地。
这是每个凤族的后代牢牢警记的历史，而每个凤族的子孙都不会忘记自己被赋予的使命：重振凤族，离开这片烙印着耻辱的黄土地，带着凤族的血统重回天界。作为这一代凤族族长的凤姬，这样的使命与呼吸同在，流淌于血脉，铭记于心头。
“既然连我的身份都知道，想怎么样不妨直说吧。”凤姬的话缓缓吐出，却比大漠的夜更寒冷。
“你的心，火狐之心。”
火狐之心是修炼圣品，增长修为，延年益寿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火狐凤族族长的心，它可以起死回生，只要是三界六道众生，便可以用这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火狐之心死而复生，且生后修为更胜从前。只是，只有活的狐心才有这样的作用，从死后的火狐身上得到的心却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好！”凤姬的回答毫不犹豫，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筹码，这样独一无二的筹码便是她讲条件的资本，“条件是——日、神、火、种。”
日神火种作为太阳之神的分身，虽然外表与一般火焰无异，但却能够如同太阳般终年不灭，有日神火种的地方便是太阳神承诺庇佑的地方。
东君眯眼看着凤姬坚毅的脸庞，那是何等的义无反顾？为什么在一只妖狐的身上，他竟似乎看到了大义凛然的勇气，这真是一只有意思的狐狸。东君挑眉，懒懒的声音充满诱惑：“好，不过，我要去凤族一看。”
凤姬没有多嘴去问东君要她的心做什么，而东君，也没有询问凤姬讲述要来日神火种的目的，因为他们的协议已经达成，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凤姬曾经不顾生死接近东君的原因，也不过是他的日神火种，虽然得来了这一身的伤，但最终目的毕竟还是达到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