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沙树
在没有任何其他生息的空间里扎根千百年或更久是怎样的感觉？每日每夜，放眼望去，千里长空，万里黄沙又是怎样的感觉？老树精已经不知道了，或许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间都同化在这片沙漠中的时候，感觉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但是无知无觉的日子过久了，总是会希望能够出现些许小小的刺激。于是，在某一日，当一身红衣的凤姬因为受伤无法再驭法飞行而落在老树精旁边的时候，老树精终于等到了他所希望的那小小的变化——一个活的生灵。
“就是这样，然后老树精伯伯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话。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凤族，再之后他就告诉了我‘日神火种’的事。”凤姬淡淡一笑，结束了对东君叙述与老树精相识的事。
“哼，你的运气还真好，该说你们凤族气数未尽吗？”东君的话里依旧不近人情，但凤姬知道，这样的高傲不过是他的伪装，一如她自己。
“应该说是上天以慈悲为怀不忍凤族继续受罚，这样不是更好？”凤姬说着，对面无表情的东君扯出一个纯净的笑容。
面对如此乐观纯真的凤姬，东君的嘴角渐渐向上倾斜，温柔的微笑展露在他英气的脸上，也迷惑了凤姬再次加速跳动的心。
一时静默，踩在沙子上的脚步里缠绕进一些似有似无的东西，或许早在两人选择放弃驭法飞行而像凡人一般在大漠的夕晖中散步时，心就已经为他们自己做出了最真实的判断，并肩而行的两人之间或许阻隔了许多东西，但彼此间的相互吸引是日夜滋生的藤蔓，最终只会越缠越紧、越生越密……
“老树精伯伯……”凤姬甜甜的呼喊将沙漠中的老树精从沉睡中唤醒，纹理粗糙的树干上立刻浮现出一张不知是喜是悲的脸。
老树精嗯哼了两声，睁开双眼便见到了一脸粲笑的凤姬，“哈哈哈哈……”老树精爽朗笑了一阵后道：“原来是凤丫头啊，你还记得我这个老不死啊，哈哈哈哈……”
“老树精伯伯你看——”凤姬说着，拿出驼铃在老树精面前晃了晃：“你说的，不多不少，一个就够。”
树干上的脸似乎眯起眼睛仔细辨别着凤姬手里的物品，然后又是一阵朗笑：“呵呵，凤丫头还记得呀。那就是说，你已经解决你们凤族的事儿啦？”
提到凤族，凤姬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继而恢复神采，笑着对老树精点头道：“嗯，解决了呢。我帮你把它系上吧。”
看着凤姬指了指驼铃，老树精舒展了眉头，连声道好。
得到老树精的同意，凤姬便驭法飞到了老树精的树枝上。此时，老树精才发现与凤姬同来的东君，一言不发的东君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凌空飞起那个红色的身影。
老树精假装轻咳两声引回东君的目光：“不知阁下何方尊驾？”
“日神东君。”东君薄唇扯笑，不做隐瞒。
老树精“嗯”了一声，丝毫不为东君的身份所震撼，似是自言自语般念叨：“凤丫头是狐妖，神妖为伍，必有不果。”
正当东君想要问清老树精所言何意时便见凤姬从树枝上飞身而下，于是打消了念头。但心里去盘旋起莫名的不安，“神妖为伍，必有不果”，他确定这是老树精刚才所说的字眼，这……可算是某种警告吗？
凤姬拍了拍手对老树精道：“系好了，我用了法力加持，保它千年不坏。以后只要老树精伯伯晃晃身子就可以听到驼铃的声音了。”
老树精眯起眼，又是一阵朗笑，边笑边晃了晃树身，果真传来了“铛铛”的铃响。
听到驼铃的声音，凤姬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看到凤姬的笑，东君的心中一暖，笑容也情不自禁地爬上俊颜。
正当三人沉浸在简单轻松的气氛中时，突然听到似远似近的丝竹之声，忽高忽低的乐声时而缓慢时而紧凑，却总是饱含着愉快的音符。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凤姬忍不住最先发问。
“乐声？”东君补充凤姬的疑惑道：“我也是。”
两人寻声向四周望去，却见在老树精正东方向，距离约百米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堵金色城墙，墙长百米，高数米，里面似乎还有许多拱起的彩色屋顶，颇似一座城池。
“你不是说这里人迹罕至吗？”东君细长的双眸眯起，试图在城池中看出个究竟。
凤姬也翘首看着这座古怪的城池，一脸疑惑：“是啊……莫非是海市蜃楼？”
此时，两人身后沉默的老树精却道：“不用看了，那是‘欢乐城’。”
“欢乐城？”东君和凤姬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那是沙漠里的传说。”老树精似是回忆般道：“传说沙漠里有一座终年移动的神秘之城，它的墙面都是由黄金所筑，屋顶也都是由彩色宝石镶嵌，有缘能够住进此城之人，便可得到一生欢愉，故名曰：欢乐城。你们能够见到这么传奇的城池，运气真是不错啊，哈哈哈哈……”
“一生欢愉……”凤姬看着远处朦胧的城池呢喃，面上尽是向往之色。
东君看着凤姬那满脸的憧憬，不仅失笑：“想去？”
“嗯。”凤姬诚实回答，但随后又想起了与东君的交易，驼铃已经系完，她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在再方从自己，她现在的命，是东君的。于是，凤姬低下头，怯声道：“可是，我……”
后面所有的话全都打断在东君拉起凤姬的手的一刹那。凤姬双颊滚烫，瞪大双眼看着温柔对她微笑的东君道：“想去就快点。”
理智在那一刻已经无法控制情感，凤姬笑着点头，被轻拉的手反握东君手掌，随着心之所向迈开了脚步。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双手相连，奔跑在金色的大漠之上，英气的俊颜和如花的俏颜上尽放夺目的灿笑。唯有他们身后的老树精发出了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不喜不被的脸从树干上消失，陷入再次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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