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堂课上,我先画,让孩子们看,十几个孩子围在周围。我边讲边画,画完了帖上黑板,让大家临摹。画完后当堂逐一讲评。对那些形象感觉好的孩子,尤其是敢于在临摹中加进自己想法的,我便大加称赞。形象感觉弱的,我也从不批评,尽量在作业中找到点滴可取之处,表扬鼓励。增强他们的信心兴趣。
找我报名的家长越来越多,辅导教室里三行十几张小课桌全坐满了,还有不少家长托人来问。经过请示,我在二楼展厅里用几块展版支了大案子,又招了国画二班和书法二班。
除了按照馆里指令,在“六一”节期间举办少儿书画展、笔会一类活动外,我的孩子们还有不少参加过省上办的书画展,和中国艺术教育促进会组织的全国以至国际性的少儿书画活动。
原初带班只是为了完成馆里布置的辅导任务,没想到后来,牛皮灯影子唱成大戏了。艺术教育促进会在所编的《走进新时代》的大画册里介绍展示我的学生成绩时,居然落了个“苏宰北老师为地处西北的儿童接受中国画传统绘画教育作出了贡献”的评语。让我自己都哑然失笑了。他们发给我的“金烛奖”“辅导一等奖”的证件在我破格晋升高级职称时起了作用。学费收人也帮我还清了背负多年的债务。
带的孩子多,是很累的。那二三年里,我几乎没有过周末的休息。退休后我不再带少儿书画班了,连着几年都还有人打电话问我孩子学书画的事。实在要感激家长对我的信任。
其实,最令人难忘的是与孩子们在一起的那种快乐,还有家长们给予我的支持和友谊。
陈忱的父亲陈旭是职工医院的青年大夫,他们夫妇二人不但每次最先交来学费,逢年过节,还常常来看望我。一次听说我老伴腿脚经常浮肿,硬是坚持陪我们在医院做了全面检査。他后来去成都读完研究生,全家去烟台了。是一对非常好的年轻人。
雷骞国是学生雷蔚龙的爸爸,我装修房子时很困难,他听到后,硬是让副业队上的亲戚无偿帮我铺地砖。为了感激他的帮助,以后我坚持不再收龙龙的学费。我们成了忘年朋友,后来我在兰州办画展,曾得到过他的全力支持。
算起来,陈忱、雷蔚龙,还有柳青、罗瑞、蒋宁等在我书画班上学习过的那些小同学们,有的已经上了大学,大部分也该读高中了。
2007年6月中旬
初识漳县
馆里通知我和副馆长刘弘治还有王旭三人去漳县开会。早就听说漳县有个贵清山,风景很美,正好去看看。
去漳县得在兰州倒车,很麻烦的。刘馆长从白银公司包了辆奥迪,送我们三人直达漳县。这是我没想到的。时间是一九九七年七月中旬,盛夏天气,酷热难当。午饭在临洮城南路边的一家小饭馆里吃,王旭要了两瓶冰镇啤酒,一口下去凉到心里,那种无比惬意的感觉至今还记得起。
白银区文化馆苗馆长坐着他们自己的小双排座,先我们到的武阳宾馆。
苗馆长率先在他们馆搞以文养文的改革路子,成绩显著,是会议上特别请来为我们做典型报告的。老苗过去不熟,没想到他讲起话来幽默风趣,是个敢说敢为、很有个性的人。
到了漳县武阳宾馆报到后,拿到会上发的文件袋,我才知道会议的名称是“甘肃省五地市‘丝绸之路文化长廊’文化馆、站干部业务培训班”,一个很长的名字。
白银市除我们三人还有景泰县文化馆的苏运来和一个乡文化站长王树信。运来带着小儿子苏晓。这孩子聪明伶俐,几天下来,和兰州市城关区文化馆女音乐专干的女儿格格玩得难分难舍。两个孩子给一大群成年人增添了不少乐趣。
会议议程除了专家做报告,大家业务交流外,还特意请县上的一位领导讲了漳县的历史文化遗迹和自然景观,同时安排了游览访问活动。印象最深的是游贵清山。
贵清山距县城不近,我们坐的大轿车跑了两个小时,才来到贵清峡口。下车后看到许多骡马和身着橘黄色马甲的赶马人,马甲上印有“漳县旅游”字样。
赶马人围上来招徕客人。同行的王旭欣然带头跨上了一匹马,便有几位女士与男士也陆续上了坐骑。
几位马夫见我华发皱脸,上来热情招呼,老王也在马背上极力鼓动。我突然想起“十年驴背饱看山”的诗句,居然也动了坐马看山的念头。略一环顾,便被一脚夫扶上了骡背,虽不是马,这骡子倒也高大雄壮。谁知骡子刚一走动,我便前俯后仰,大有失去平衡的危险。必须集中全力学骑骡子,如何能自由看山呢?想到这里,急忙爬下骡背,向有些失望的骡子主人连致歉意,做我的徒步游了。
有一位赶着矮马的人向我讲说道路的险恶难行,他的矮马又如何平稳好骑,一直尾随不舍。后见我徒步决心已定,方怏怏止步。
驮着客人的马骡,遇到溪流漫阔之处便涉水而行,徒步游客绕着傍山小道走。牲口为了躲开溪中的凹凸之处,步履跨度忽大忽小,时急时缓,不善骑者低伏上躯,双手紧抓缰绳马鞍,哪里还能顾及赏山观景。我暗暗庆幸自己的断然下骡之举。但总觉着有点对不住那头被我骑着走了几步骡子的主人。回首望去,有五六个赶着空走牲口的山里汉子,已认不出是哪一位了。
河右的试胆石并不咋样险,不费大劲地便爬了上去。峡左岸的神笔峰和旁边的笔架山却实在美,有黄山秀峰之态。在陇中山塬夹峙的一个沟里竟有如此青山绿水,实在是不到不知道,到了吓一跳。
饮马滩上面溪流急湍,供人踩着过河的一列石块之间距离大而高低不平,步行者要么涉水或跨越列石,不然就必须骑牲口过河后继续进峡。我这时终于明白有几位空马骡为何一直尾随着。
我顺着溪岸上下巡寻,终于找到一处有四五个大列石处,最大的两石之间,我自度是可以跳过去的。于是看准落点后,奋力跃起,右脚落到对面石上,随惯性又向前面另一石块弹去,还是落脚不稳,借势又跳向第三块石,总算没有跌人瑞流之中。
苏运来眼睛近视,在跨石时因落点不准而跌入水里,好在巳到岸边浅水之处,只湿了鞋袜。盛夏季节,自无妨碍。
大部分徒步的同伴或跨石或涉水地过了溪流,也有几位骑上了尾随的骡马。到了这时,剩下的几匹牲口,赶马人只能自己骑上折回峡口去了。
过了溪流,穿过一片毛林,到了稍稍开阔的山道上。这时候的我,被不时出现的葛藤和顽石吸引住了。
藤的形态变化无穷:有挂壁藤、绕树藤,有的凌空而起,有的伏地蹿行。有攀缠回转形同天然门洞之藤;也有天然秋千,游人若有兴趣,坐在横生粗藤上,双手攥紧左右垂藤,荡悠荡悠,自有一番情趣。有一处缠石藤,其状缠绵无比,木石之情令人为之心动,浮想联翩,嗟叹不已。
贵清峡的石也非同一般:圆顽石润滑如铣,方块石棱角分明,石上纹路纵横多变中不失协调自然的天趣。搭桥叠洞之石,天然而就;挂藤之石,点线面体完美结合。溪中石破水流,形成姿态各异的急湍流瀑;傍山之石掩于荆棘树藤之中,多有野丼点缀,绿纱遮面,藏藏露露,娇态可人。更有一“心”状巨石耸立峡谷之中,四围丛树簇拥,石顶小松一棵,杂丼青荅错落点缀。行至前方高处,回首望去,但见秀峰翠峡中有一巨大石心赫然而立。其时异香扑鼻,山鸟啾啾,溪水潺潺……天籁之中顿觉我心清新无比,平静至极。几乎没有了自己的存在,有的只是一种愉悦爽朗的感觉。醒过来时,我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悦目清心呵!同行者纷纷附会,顿时天籁之音代之以我们的欢娱之声。
我问走在一起的作家赵国玺:“这石是否有名字?”他是《陇上仙境贵清山》一书的作者,漳县是他的故乡,应该是知情的。他说:“可能没有吧!”
可能没有也就可能有。不管有没有,在我的心中它就是“清心石”,不!是“清心晶”。没有真正品味山水之美的人何能清心。
过了“清心凿”,我自感身轻脚健,游兴愈浓。
“看!天梯。”同伴中有人惊呼了起来。
但见三面奇峰如屏,峡谷已至尽头。左侧山角,一条石阶直通岭上。赵国玺说:“石阶有一千二百八十八台,上去便是南峰的云梦仙客。”
我们一行拾级而上,登“天”途中驻足天梯中段小歇时,回首眺望,只见谷中有一峰独立如笋,在层层峰峦衬托之下,清秀绝伦,俨然一株清笋。我问赵兄,知是无名小峰。无名并不重要,在我心中它就是“清笋峰”了。
天梯的尽头越来越近,峰壁上出现红漆涂过的摩崖石刻“贵清仙境”四个大字,落款是“王光英题”。从这里回头望去,那“清笋峰”已变得低矮无奇,隐在了一片青翠之中。峡谷两侧峰顶的夹隙中,远远露出赭色山梁上即将成熟的庄稼,透出了人间烟色。这时候,山顶传来隐约的钟磬之声定是禅院的礼佛之音。佛音刚落,头顶又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抬头望去,先上山的刘弘治正站在崖顶上横吹竹笛。
老刘的笛声将我完完全全拉回了人间。
这时候,我突然悟到:自然美是需要用全身心去观赏体味,与之融为一体,才有可能进入悦目淸心的化境。“清心”便是灵魂得到净化的那一刻。
好一个贵清仙境!“清心蘅”和“清笋峰”让我有了一次心与大自然同化时无比愉悦的感受。我想曾给这人间仙境起名“贵清山”的明代先贤,岷州知府王予望一定有过与我相似的感悟吧!
接下来游了山上的断涧仙桥及雪壑禅院等多处胜境,虽然亦美亦奇,但我由“清心岳”那里升华的美感高潮在登天梯中随着“清笋峰”的逐渐降落而实实在在地结束了。
我以为贵清山的“清”在贵清峡里,贵清峡才是这人间仙境的精华所在。
游完贵清山的第二天,我们在县城附近走访了几处文化遗迹。晚上,组织美术专业干部进行笔会。漳县文化馆的王学文拿来了笔和宣纸,主持美术组的是定西群艺馆馆长张卫平,几个人见我年龄大,便再三促我先画。彼此并不了解,若一味坚辞,必然小看于我。于是推让几番后,我便画了一张三开小画,几笔栏杆上点缀数只野禽,刚一画完,省上来的老画家杨丁东便说:“这张题赠给我吧!”
他是会上讲座的名家,这一高看于我的行为引来了一连串的索画。无奈,我一口气又画了五张,主持会议的牛馆长要了第二张,另外几张也是省上来的几位讨去了。待我搁下笔请别人画时,王学文说没纸了。结果所谓笔会,竟是我一个人画了几张小画了事。本属无奈之举,却给大家种下了好印象。
最后一天上午,去金钟乡访问一个青年农民自发组织的文学社。下午游了金钟乡辖区的遮阳山,这是漳县又一处风景区,石和水很有特色。据说遮阳山的后边还有髙山牧场,那里有牦牛和黑山羊。由于时间有限,遮阳山只是粗粗看了一下,进到半沟便折回了,给我留下了念想。
晚上会餐后,宾馆的大厅里举行舞会。我因不会跳舞,便提前退席,回到宿舍。不久,张卫平约我到街上一处餐厅小饮,同去的是岷县文化馆岳馆长,那餐厅老板是他们的朋友,酒酣之时,摆出了画具,请我为其画画。从此,我与张卫平成了朋友,他曾约我去定西玩,总也没找到机会。后来,他们倒是来了三位在白银展出,我还专门写了篇小文章发在《白银报》上。
回程是坐长途汽车,我们同兰州市城关区文化局的几位同车到兰州。几天下来都熟悉了,一路上说说笑笑,颇不寂寞。
汽车离开时,我决心再找时间专门来漳县采风,收集素材。并有了创作野趣花鸟画的想法。
2007年6月23日
江南行
一九九六年八月中旬的一天,我奉命乘局里的车去甘肃省博物馆,取来了在那里刚展过的江苏群文系统交流展作品。这个名叫“江南风”的展览是由江苏、甘肃两省群艺馆和苏州、白银两市文化局携手组织的苏、甘两省群文干部美术、书法、摄影交流展的首轮展览。先兰州,后在白银展出。
参加交流活动的江苏作者来到白银,在铜城商厦的一个大厅里与白银作者座谈、笔会。一位名叫王奇寅的青年画家花鸟画得不错,给我留下了印象。那天晚上大家相互索赠,气氛热烈。
这次交流活动是葛更才去江苏时联系的。他们是在全省群文干部中组织的,回访的二轮展是由白银市文化局组织我市作品,以“西北情”的名目去南京、苏州两地展出。为了与江苏省群艺馆对等,甘肃省群艺馆的牛兴无馆长是作为带队之一与我们同行的。由于主管副市长开始不同意,致使时间拖后了一年多,直到第二年十月中旬,才得以成行。那一年里,葛局长的压力很大,差一点无法践约。
局里组织三县两区群文干部和作者十多人参加交流活动。馆里派我和老郝带着展品先行出发打前站。农民摄影家魏其儒自费参加活动,也与我们一同结伴,主动与我俩一起承担打前站的差事。
这差事并不轻松。兰州进站时,三个人看着从车上搬下来的大大小小十个画轴袋和包裹,正在犯愁时,一位瘦瘦的中年男子上来同我们搭讪,要给我们往站台上送。三个大男人,也不怕他使啥骗招儿。他帮我们一同扛起东西,从东面的派出所门里将我们带进站台,找熟人剪了票,又帮我们将行李弄上车放置妥善,由老郝给他开了工钱。
交谈中知道他姓陈,原是火车站服务公司职工,因超生而被除名,为了生存,他便干起这个给客人送包的勾当来。大家同情他,各关节都给些方便。那天也实在帮我们解了难。
到南京时大约清晨五点,车到南京站,由于老郝记不清到底哪个站下,我们犹豫了半天没敢下车,直坐到终点站南京西,却恰恰与接站的人错开了。火车停在离站台近二百米的铁道上,正巧来了一辆脚踏三轮板车,花十元钱拉出车站,在街上终于等来了江苏群艺馆的朱明。他是在南京站扑空后又赶到西站来的。
因为早到一天,便有了自由活动的时间。吃过早点,他们二人要去闻厚民家,我也随之前往。闻厚民是搞摄影的,与老魏同行,又是白银区文化馆巳经退休的副馆长,和老郝同事过。我只是在文代会上见过面,也算认识吧。
老闻是南京人,因给九十高龄的老母亲祝寿而返宁的。这一天他带我们游玩了夫子庙和雨花台。
早在月初便先来江苏而后又去上海的葛局长和同行的电影管理站长老随,这时也到了南京。与省群艺馆牛馆长带领的大队人马会师后,“西北情”交流展出活动正式启动。
我们三个先头工作人员加上景泰文化馆的苏运来,在江苏馆小张的带领下到南京博物院布展。工作是辛苦的,整整一天,下午五点方完成。运来是朋友,主动来帮忙的。
这天晚上,史孝先带我们几个到一家外贸公司的办公室,与南京书法家桑作楷见了面。他是榆中人,甘肃老乡,自然十分亲和,给我们每人写了字。我听史孝先吩咐,为两位正副经理各画了张四尺三开小画。周经理给我们每人赠送小型望远镜一架,使用简单,效果不错。这人好像是孝先他们银光厂的一个什么关系,我始终没有弄清楚。
十六日上午九时举行了画展开幕式。下午全体游玩雨花台、中山公园、灵谷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