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权斗争”最终以失败告终!
马文魁、王润德这帮人偃旗息鼓。马文魁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继续再闹了,马啸兄弟俩是祸害耕牛的罪魁祸首,闹起来,他们两个首先要吃亏。
郭云和宋富操弄的年轻人们也个个没有了脾气,他们虽然没能抬掉队长们的“宝座”,心中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
“怪我们没经验。对付这帮老狐狸,非得抓住人家的尾巴不可,没有真凭实据,只靠热情,那是成不了事情的。”郭云给前来他家的小伙子们散发了香烟,大家品尝着郭云给散发的香烟,听郭云分析总结这次斗争失败的原因,“先叫他们蹦跶着,总有办法制住他们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信纸里能包得住火!从今往后,大家都多长个心眼儿,操心收集他们的证据。如果能够拿出铁的证据来,不怕他们不认账!宋刘庄的天,总不能让它这样黑下去!”
郭云一边分析失败的原因,一边给青年们加油打气。他的话很起作用,大家听见了这些话,烦闷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贾富仓沉声说道:“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迟早得叫他们滚下台来!这一回,算他们走运!”
不管怎么说,喧嚣了一个多月的“夺权”风波,总算慢慢平静下来,社员们将自己的烦乱的心情稍事打理之后,便重新开始了忙碌的生产和生活。
经过了这样一场风波,人们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个最明显的变化是,人们对队里的事情再也不那么关心了,对于队里安排的事情,再也不像过去那样专心卖力地去做了。郭云和宋富带领的青年突击队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再也没有了过去那种虎虎生威的劳动积极性。宋刘庄的这个青年突击队,这是全公社有名的突击队,放在过去,这二十来个男女青年,干起活来,简直就像隆隆作响的机器一样,什么样的困难都难不倒他们。如今,这些青年个个都像遭受了严霜的茄子,蔫蔫地打不起精神来,干起活来没有一点儿劲头,消极怠工的现象越来越普遍。队长们没有办法,只好把队里的各类工作定了量,按量分配劳力。有了这样的办法,情况总算好了一些。
日子还像过去那样过着,期间,陈西滩的知青辛磊一伙前来宋刘庄找过李学军和朱德宝一伙,但是最终闹成了什么模样,社员们也不得而知。据说经过双方商量,在金沙湾里进行了一场“决斗”,但是这场决斗却没有分出胜负,最后辛磊放下话说,谁敢再打任静的主意,就放谁的血。不过,这也好像只是一个传说,因为社员们发现,李学军仍旧和任静缠缠绵绵,队里的知青们也还像过去一样生活劳动着,再没有看见过哪一个最近“负了伤”。
一切还像过去一样,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一切似乎又都悄悄变了。队长还是宋仁,但他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关心知青们的生活起居了,在这场风波当中,他看清了知青们的真实面目,他评价说,这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旦得了势,他们就要反过来吃人。知青们帮助郭云一伙整他们的事情,这让他怎么也想不通,也让他很伤心。他真的想不通呢,他那样尽心尽力地养护着这些人,这些人在他面对困难的时候,却为什么对他没有一点同情心?他没有必要再为他们操劳了,也不想再帮助他们了。
没有队长们的帮助,知青们的日子开始变得艰难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要想吃得饱,住得好,就必须得像社员们一样劳动,凭苦力挣工分,凭工分分粮分钱。知青们的所有的特殊待遇都被取消了,取暖做饭用的柴火也由他们自己去打理。痛苦的事情远不止这些,马啸当上了记工员,在他那里,知青们占不到一点儿工分上的便宜,生活状况越来越差。知青们都是些学生,吃不了太大的苦,因此,挣到的工分自然很少,相应的,分到的钱粮也就少,知青们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好在知青们跟队里的人都已经很熟悉了,有些太难的事情,多少也能得到一些社员的帮助。尤其是郭云一伙,他们主动承担了照顾知青们的事情,在郭云他们的帮助下,知青们的生活,总算勉强过得下去。
查完了账,人们突然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郭长喜母子俩突然闹起了矛盾。好事的人一打听,弄清了事情的内幕,却说是郭长喜的妈妈要改嫁。
出事的那些天,中卫那边来了个男人,那男人来到宋刘庄,在郭长喜家待了几天,就要带郭长喜母子俩进中卫,说让他们母子俩到那边去享福。直到这男人说出这些话来,郭长喜才知道母亲在中卫那里找好了主儿,要改嫁到中卫去。
郭长喜一听到这件事,马上便跳起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母亲改嫁,说他现在已经是十五六岁的人了,完全有能力养活这个家,多少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却要在这个时候改嫁,他觉得这样做,实在太让他丢人。但是,母亲执意要改嫁。她说,宋刘庄不是人蹲的地方,她实在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中卫是个好地方,不仅气候好,生活条件也不错。还说她细心了解了要与她结婚的这个人,虽然孤身一人,但家境殷实,跟他过日子,一点也没有问题,就说与其在这里死熬着受罪,还不如挣扎着往前挪挪,或许就能摆脱了这样苦累的生活。但是郭长喜却认为这是丢人的事情,死活不同意。
郭长喜不同意妈妈改嫁,他的妈妈只好找人给郭长喜做工作。首先要找的人当然是刘万忠,因为要跟她结婚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涛的干爹。
郭长喜的妈妈要改嫁,她新找的丈夫就是刘涛的干爹,刘万忠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也很生气,觉得这女人心计太多,背着他做出了丢人的事情。当初他只是带她到中卫找光阴,没想到她却在中卫找了对象,一个不小心,就将他卷到了是非窝中,让他在宋刘庄里不能做人,但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却又高兴起来。他想:“也是好事情,这个女人多不容易呢,三十几岁上守寡,上下没有依靠,孤儿寡母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也应该是时来运转,也许这样嫁过去,从此就熬出了头。那是个多好的地方呢,米面成山,吃穿不愁,这个女人能嫁到那地方去,也真是她的造化。这样的好事,应该给成全成全。”就决定好好劝说劝说郭长喜,让他母子俩高高兴兴地到那里去落户,从此离开这个苦瘠的地方。
刘万忠这么想着,就前去给郭长喜说话。
自然是一番苦口婆心地劝说,郭长喜知道了母亲的不易,最后同意母亲改嫁,而他却不愿随母亲一同前去中卫,要继续留在宋刘庄生活。
郭长喜不到中卫去,那个男人没有办法,只好决定先在宋刘庄给郭长喜修建几间房子,等将来郭长喜愿意过去的时候,再搬迁过去。
郭长喜的妈虽然实现了改嫁中卫的夙愿,但不能把郭长喜一同带走,心中还是觉得很有些遗憾。
“夺权风波”后,因为大家怀疑刘会计在记工的事情上徇私舞弊,便推选敢跟队长们作对的马啸当上了记工员,目的非常明显,就是为了监督队长们通过乱记工分账做手脚。
马啸当上了记工员,倒是把队长们给监督住了,但是,他同时也成了社员们的监督员。过去那些爱占点小便宜的“大头社员”,现在在马啸的手里也同样捞不到一点儿好处了,不但捞不到好处,弄得不好,有时还因为投机取巧的事被马啸发现,导致应得的好处,也大受了损失。
马啸的“坏气”大家是知道的,尽管他们对马啸的做法有意见,但是谁也不敢招惹这个“二杆子”,一时间,马啸反倒成了一种气候——他凭借着到手的这些权力,到处跟人过不去,成了宋刘庄队的一个“大害”。
每天中午和傍晚记工分,社员们的手里都有一本工分手册,有些人在地头上就顺便记了,多数人是回到家里等吃过饭了才去记工分。马啸在自家的院子里摆上一张桌子,男女社员便围住这张桌子嚷嚷闹闹地让马啸给记工分盖章。生产队的工分账上记小写的数字,盖社员的名章,社员的工分手册上记大写,盖马啸的名章,年终决算的时候,生产队算生产队的账,社员算社员的账,两下一对账,一切都明明白白。
知青们也记工分,也有工分册,也按所挣的工分在队里分钱分粮。不过知青们有点与社员们不同——他们可以享受每月十个工日、五元钱的特殊补贴——这是宋刘庄给知青们定的特殊“政策”。
不管在什么时候记工分,都采取现来现记,现记现走的办法。这时候是马啸最忙的时候。很多时候,社员们一起聚来,马啸就有点忙不过来了。这时候,大家便在马啸家的院子里说闲话、逗乐玩耍,一时间,院里院外竟也现出欢乐祥和的喜气来。
马啸在自家的屋里记了一段时间的工分,老婆受不了这一日数次的搅扰,在他面前闹出了许多怨言。他听不得老婆的唠叨,尽可能到地头上去记工分,实在记不了的,就在生产队的办公室里去记。
日子就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生活中行进着,宋刘庄的这挂大车,也在这样的折腾中,一路摇响它的车铃,在叮叮当当的鸣响中向前行走着。大车固然还在前走,只是这挂车到底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一路长鞭脆响高歌猛进地行进,人们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数,尤其是知青们,他们对于自己未来命运的担忧已经明显写在脸上了,他们满脸狐疑的神色,正暴露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在这个风雨飘零的岁月里,人们的路走得越来越窄,生活过得越来越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