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扬子哪里知道,正月初四是石言尘的结婚纪念日,石言尘见有朋友来访,心中高兴,多饮几杯,早已醉意蒙胧。又是几回酣战,直至酩酊大醉,一头睡去。所有许诺,大小事情,一概置于九霄云外。待酒过觉醒,犹似大病一场,身软骨酥,不能起卧。忽然,记起误了扬子许诺,急忙看看时间,已是凌晨四点,懊恼不已,再也无法入睡,索性想起扬子曾经所说。没想到:刚刚二十出头的她,正值花样年华,心灵却已蒙受巨大创伤,独自漂泊于外。如果不是遇上郭三那样的好人家,不知又要遭受何等世间劫难?西安献血的情景,历历在目。何曾能够想到,那个以后根本无需提及的受血姑娘。两年之后,却又小鸟般依人可爱,挥之不去,奇迹般地跳跃于自己的身边。这次与她结识,不只是简单的巧遇,而是天定的缘分。肯定上天有意安排于我,暗暗扶助于她。眼下,她正花红娇嫩,倍需看护。然而,滚滚尘世,危机四伏,暴风骤雨随时就起。我姓石的必须自命护花使者,竭力呵护,才不辜负人家孩子厚望!好可笑啊——她竟然超越年龄界限,结拜什么兄妹。甚至,忘记男女有别,扑进我的怀抱。也许,这正是她取信于我,率真、圣洁的本性……
既然石言尘爱想,就让他无休无止地乱想去吧,暂不理他。
扬子从南苑酒店回来,要进家门,必须掩饰漠然神情,装出平常的样子。否则李安发现,问及缘由,难以解释。
到得家中,扬子少见李安难有的雅兴,正在品读诗文,不过神情肃然。扬子凑近,发现李安手中正是那篇《月光情人》,问道:“姐姐也喜欢这篇《月光情人》?”李安板着脸反问道:“是谁写与妹妹的?”扬子解释道:“哪里是谁写与妹妹的?是妹妹在一草地处捡的,因很喜欢,就带回家中欣赏了。”李安连戏谑带告诫地道:“姐姐知道妹妹现在开始喜欢这些风情之辞了。”说得扬子脸上一阵绯红。
李安又拿着《红颜诗友》与《欣有偶得》问道:“那么这两篇呢?”扬子道:“这两篇是位姓石的大哥写的,很有文采,是妹妹索来拜读的。”李安道:“这就奇怪了!姐姐已经琢磨过了,这三篇文章本该出自一人之手,怎么其中一篇是捡来的呢?”扬子道:“何以见得?”李安道:“三篇文中的她,都是以‘你’的身份走来。而且,三篇文章散发着同样浓郁的古典气息。最关键的,当然是三篇文章隐隐昭示着同一的情感本性。”扬子道:“没想到姐姐对文章也有如此高深的透析力。妹妹也有同样感觉,并且向那石大哥问过,他说,在世间,相像的事物,应是很多的,不足为奇。”李安道:“文若其人,如若文章极富感染力,其人绝非等闲之辈,妹妹千万小心。像姐姐如此觑破而又内敛之人,看了这些多少都受感染,更何况单纯稚嫩的妹妹呢!”扬子何止受了感染,简直就是倾慕。不过,扬子并未将石言尘作为危险人物,反而作为心中的偶像来对待,来崇拜。
仅凭阅读几篇文章,就能勾勒出人的内心世界,是李安多年练就的本领。对此,夏月婕在西安时就已深有感触,仅凭短暂接触,就能道明他人内心世界,确实让人匪夷所思,更何况夏月婕本身就是城府之人。
8
又是正月十五元宵之夜。
“秋水一方”老板刘大,急急打来电话召唤李安,说有位重要人物急需接待。李安推托身体欠佳,不能应召。刘大神秘道:“据说是位省城下来巡视春节工作的,只要能博得他的欢心,自然会有丰厚小费。”李安怕被哄骗,要刘大提前商定才能应召。刘大即刻落实一笔可观小费,扣除一些,然后许诺李安。李安感觉值得,便向“秋水一方”去了。
扬子突觉透心寒彻,欲以吟诗当哭,宣泄无限惆怅。可是仅仅吟得“欲哭无泪空啼血,撕心裂肺将痛绝……”便已痛楚难吟了。只得望着明月,遥忆去年今夜,与郭芸吟诗勉别的情景。不禁轻轻吟起郭芸那首《元夕·赏赠》:
琼浆尽兮,丹霞起也。醉眼光华细笑,观娥娥下境,为我遗落,彩词丽句。联袂卿卿共赏,八分诗才,十二分缱绻情愫。沁心脾,胜似玉盘,美珍香果,忘却玉宵凉透!
问翠楼元月,一束侧姿梅影,离情别意,谁与分晓?语曰:无须洒泪,明朝仍为小妆,一片冰心,染得梅香。驭春风,踏万里,笑傲渺渺尘烟。不枉今夕良辰美景、韶华虚度。
扬子思念郭芸甚切,不知她现在过得可好?权且以此,遥寄心中祝愿。并同祝郭三、韩萤飞、夏月婕、夏月妤他们万事如意,身体安康!
子夜刚过,李安已经应召完毕。心中牵挂扬子一人在家孤单,赶快打车回家。李安提早回家,出乎扬子意料,以为有什么不爽之事。李安道:“本是临时召唤,侍完客人,就赶快回家来陪妹妹共度十五良宵。”扬子这才欢心起来。
李安刚刚坐于沙发,发现茶几所置诗稿,反复写着“欲哭无泪空啼血,撕心裂肺将痛绝”,问道:“十五良宵为何这样悲苦?”扬子道:“良宵之夜,姐姐应召,妹妹心中痛惜,只欲写诗当哭,可是刚刚写得两句,便是没了诗意,于是就此罢手。”李安道:“姐姐知道最是妹妹痛惜姐姐,不过说实话,姐姐身体确实渐渐不支,干完今年姐姐真要休息了,以后全仗妹妹安排。”扬子道:“只要姐姐能够休息,那是最好了,妹妹盼望的就是这一天。”李安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俩先来祭拜月宫姐姐,然后再做别的吧!”于是,二人焚香祭月,许下美好愿望,这才吃些糕点,对月说起女儿话题来,不提。
过了正月十五,各业启动,各行开张。李安还去青春职场,扬子照去南苑酒店。
9
一天,徐汉约石言尘去医院探望凌萍儿父亲。之后,石言尘突然心血来潮,道:“兄弟,陪大哥到美尔珠宝店一趟,大哥有事要求魏老板。”徐汉便陪石言尘到了美尔珠宝店。去时,扬子也在美尔珠宝店闲聊。几人看见石言尘到来,一同转身招呼,魏子渊更是恭维二人光临本店。石言尘特意询问魏子渊开年生意状况。魏子渊道:“托石大哥洪福,很是祥顺。一切都好,前天还给几个店员加薪涨了工资呢!”石言尘心想:这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像魏子渊这样的人,也有良知发现的时候,能够主动给店员加薪。殊不知,这正是前边早述,又是扬子私导的一幕酷剧,捉弄了魏子渊。扬子、凌萍儿她们几个听了魏子渊自我表好,一起会心地笑了。石言尘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做老板的,自然都会体恤手下店员,当然,店员们也会记住老板的好处,更为卖力工作,这是两方都好的事情嘛。更重要的是,证明老板生意兴隆,进项盈余。”魏子渊听到石言尘能够这样褒奖自己,而且是当着徐汉、扬子的面给了光彩,真是受宠若惊。石言尘看到魏子渊欢喜,突然话题一转,道:“大哥真乃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大哥的朋友急需五万元,还望兄弟格外通融一下。”魏子渊心中高兴,蛮以为是为徐汉借款,讨好道:“别说五万,就是十万也是应该的。”石言尘随即打张借据,交于魏子渊,道:“那就烦兄弟赶快准备一下去。”魏子渊拿了借据,出门就到银行提款。
不到十分钟,魏子渊已将借款准备妥当,乐而为之地交于石言尘。在场人都未料到,石言尘拿了钱,走到凌萍儿面前,施个眼色道:“赶快将家中借款还了,这是魏老板大义帮助朋友的。”肖月见了如此情景,快嘴讥讽道:“凌萍姐也真不够意思,有困难直接求咱魏老板得了,何必绕着弯子,麻烦石大哥呢?”雁儿高更是来劲,不无挖苦地道:“像咱们魏老板的为人,即便是十万元,也是愿意帮忙的。如果借了石大哥的面子,白送五万,魏老板也是愿意的。”徐汉不明事里,故意显着大人模样,道:“区区五万元,一点小钱。大哥用钱只是给兄弟打招呼就行了,何必麻烦魏老板呢?”石言尘接着道:“大哥和魏老板关系这样要好,一点小事如果求了别人,魏老板知道了,定会怪罪大哥见外的。”魏子渊觉得有了台阶,猴一般赶快往下溜,忙不迭地道:“正是这样,正是这样,还是石大哥最是了解兄弟秉性,如果大哥真是那样的话,兄弟当然要怪罪了。”魏子渊虽然嘴上如是说,心中却是叫苦连天:石言尘啊石言尘,我姓魏的大小也是个老板,一百八十多斤的颜面,提起放下全由你,你也太让兄弟难堪了。连这几个店员,也是狗仗人势地混咬一气,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借她一半万元打发了事。
凌萍儿瞅着魏子渊下了台阶,气氛稍微缓和一些。给扬子使个眼色,道:“扬子妹妹,烦你陪姐姐一同还钱去,不然人家下班了。”扬子会意,跟了出去,径直将款存于自己的银行卡上。扬子道:“其实,石大哥完全没有必要急着给妹妹还钱,是不是石大哥有意难堪魏老板一下?”凌萍儿眉头一蹙道:“或许,兼而有之,二者均有吧!”扬子道:“不过,石大哥演绎得确实淋漓尽致,将个魏老板捉弄得比丢了钱的还难受,真是过瘾极了。”
二人说笑着又到美尔珠宝店。大家还在闲侃,直到打烊收店,这才兴尽而散。
10
扬子与凌萍儿商量好,要到家中学做风味小吃苦荞饸饹面。扬子道:“石大哥离去不远,是否给石大哥打个电话,让他一同过来。不然两人的饭很难掌握多少。”凌萍儿道:“不知石大哥能来吗?可能他和徐汉有事。妹妹打电话试一下吧!”扬子将电话拨过去,石言尘听说凌萍儿也去,便答应待会过来,让她俩先去。二人小感意外,兴致陡增,加快步伐,赶往家中,准备饭菜。
凌萍儿帮教,扬子亲自操作:一是将二份苦荞面与一份白面用盐水和匀,揉精成团,入皿慢醒。二是开火热锅,倒入少许食油,至油八成热,放入鸡丁爆炒至七成熟,再加葱花快炒时添小木耳、黄花段、海带片猛炒,并施盐、十三香等作料,至香味四溢。倒入预热鸡汤,猛火烧开后,加入适量味精,移火待用。三将醒好的面团分为数份,分次放入专制饸饹面压床,压制成苦荞饸饹面条,然后下锅煮熟。捞入碗中,舀些鸡丁爆汤,配以小菜,即可品用。
如是夏季,也可将苦荞饸饹面捞出,拌为凉面,佐以蒜泥、韭花、红油辣子、五香汤料,风味甚佳。
扬子、凌萍儿一阵忙碌,满屋飘香,风味苦荞饸饹面已呈于桌,催人食欲。刚好石言尘到来,一同享用。饭中,扬子记起下午之事,道:“石大哥完全不必急着还钱,扬子妹妹又没急用钱的地方。”石言尘道:“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能作到这一地步,已经让人敬佩了。有什么负担,还是让大哥担着,再不敢拖累他人了。”凌萍儿道:“大哥做事,深明大义,真让妹妹感激不尽。不过大哥为了妹妹,将魏老板做得过于难堪,没啥必要,毕竟男子汉分外注重颜面。”石言尘道:“妹妹,你也不要惜疼他,像魏老板那样的人,你纵容他一次,他就会来二次。如果抓准机会好好敲打一下,他才会收敛自己。再者,让他魏老板也知道,他那一丝一毫不义之举别想瞒过大哥。如他是我姓石的朋友,就应慷慨仗义。”随后,凌萍儿又告诉石言尘,魏子渊借口辞退雁儿高反遭扬子加薪策划内幕,真让石言尘大出所料,很是鄙夷,然而却道:“加薪之事,既然魏老板已经向大哥表好,就让他在大哥这里得个美丽的皂泡吧!”
石言尘吃完一碗,扬子又盛一碗,敬于石言尘道:“今天凌萍姐教授妹妹学做风味面食,如果只是两人,很难掌握多少,于是,请大哥过来,一同小聚一下。不知口味是否纯正?”石言尘道:“还算可以,以后做得多了,口味自然就会越来越纯正。今天能够小聚,却是正好,大哥明天要去上海出差,回来路过西安,顺便到朋友那里逗留几天,大概需要一个多月。”扬子道:“大哥社交真广,西安也有朋友?”石言尘道:“在西安,大哥有位袁姓朋友,大前年他病困交加,处于人生低谷。大哥专程奔赴西安,远道看望于他。现在他时来运转,职务升迁,做了大官,不忘大哥情意,特邀大哥逍玩几天。”扬子刹时心下明白:正是石言尘为自己输血那一次。
三人又聊片刻,石言尘起身告辞道:“大哥先回,还有行囊要收拾。”扬子、凌萍儿共祝石言尘旅途愉快。石言尘又叮嘱道:“大哥出差很少有人知道,不要轻易告诉别人。如果遇事,互相照应。尤其扬子妹妹格外谨慎,晚上尽量少点出门。”
石言尘如期去了上海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