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千奇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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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

老鬼在军队表现再优秀,可他说他当兵前还是犯过错的,是六零年的事。老鬼说那是他一辈子忘不了的事情,想一想都给当兵的丢脸。李鹤鸣以说笑的方式说只要他干的不是杀人强奸,就不是什么一辈子放不下的事。老鬼严肃的说他是当兵的哪能干杀人强奸的恶。李鹤鸣好奇的问他那是什么事又有什么不能释怀的。老鬼说他们兄妹多,父亲失去了劳动里,家里母亲、二哥和大哥的那点工分家里人根本不够吃。幺妹八岁了身体发育还跟五岁的孩子一般,每天放学后还得给公社里打猪草,他和幺妹实在饿的受不了。有一天趁着他大哥被村支书叫去开会就陪同幺妹去打猪草。

兄妹两个背着竹篓出门,躲在包谷田边,看见守田的民兵转到地的另一头,老鬼就让幺妹站在田埂上放哨。老鬼跑进苞谷地剥开苞谷嫩绿的皮,看见水嫩的苞谷籽,自己先没有忍住就在苞谷上啃了两口。老鬼并没有扳棒子,而是小心的把苞谷籽抠下来塞到鞋里踩在脚下面,老鬼天生似有反侦察的能力,听见包谷地里有了动静,临走前他还啃掉一个苞谷棒子。

老鬼出了苞谷地找见幺妹时,她吓得躲到田埂下面的草丛里。幺妹问他找见吃的没有,老鬼笑笑给他两颗苞谷籽让她含在嘴里千万不能吞咽下去。老鬼说这样路上幺妹就不会说话了。老鬼背着竹楼和幺妹往回走的路上,老鬼说他担心幺妹被看出来,一路上不停的逗她玩。碰见守看橘子园的民兵和城里来的知青,老鬼说他都装作若无其事的很热情的打招呼。回到家,从鞋里倒出来一碗苞谷籽,清洗捣碎了掺了两瓢水熬成粥。老鬼说到兄妹几个添了碗底,跑去用手摸着锅底舔时他笑了,哭了。老鬼偷苞谷的事终究是被发现了,家里冒了烟,邻居看到,邻居家和他大哥有过节找到公社,他大哥是公职没有办法亲自带了民兵到家里绑人。老鬼说起他父亲替他顶罪被挂上牌子反绑到公社批斗时,老鬼跪在地上为李鹤鸣演示,指着他的腿弯右手横划一道说放一根杠子两头站着民兵像是在玩翘翘板。

李鹤鸣宽慰老鬼说这算什么事,那个年代刘少奇、邓小平、彭德怀都被斗过,他看过的那时期描写知青的书里,知青们饿了去地里偷东西,馋了就去偷老乡家的鸡,还有河里钓鱼山,上打兔子的多的是,说着说着李鹤鸣发现老鬼在触及原则的问题上面很较真,从不妥协。老鬼说别人可以偷,他是当兵的他不可以偷。在这一点上李鹤鸣比起老鬼自惭形愧,李鹤鸣发现他的底线往往是一条虚线,可以来回穿插。

快下班时李鹤鸣从南面楼梯往下走,看到北侧楼梯处冒出滚滚青烟。李鹤鸣冲下楼梯跑过去,看见堆放在热风管道弯道下面的保温棉包装箱,在管道弯头处焊接时,因为接口开缝较大往里填塞钢筋焊接时铁水从缝隙里掉到外边烧包装纸。李鹤鸣钻进管道里把里面作业的师父喊出来,正想说他们两句,看见小老西他们就没好意思开口。李鹤鸣婉转的问他们这么大的烟不呛吗。

“呛,咋不呛呢!”焊工师父说,“原来是外边着火了,我说这焊烟咋还这么大呢。”

李鹤鸣被他一句话噎住没话说了,前两天刚在塔架下面的保温棉的包装箱着火,烧了整整一晚上,老陈好几次强调火灾事故,为此公司还下了规定,没有申请动火证明不准烧火,他知道自己今天挨骂是躲不过去了。李鹤鸣和小老西挪开两箱子保温棉,想着能保几箱就几箱,结果发现火是从里面向外面烧,就像煤炭自燃一样,好在保温棉是耐火材料,要不然今天就摊上大事了。

李鹤鸣赶紧向老陈打电话,汇报情况。老陈有点火,说:“先和张哲他们几个把没有烧着的保温棉分开,救火啊!”

李鹤鸣慢慢吞吞的说:“救不了了,火势太大了。”

“知道了!挂了!”

李鹤鸣给老陈打完电话又给张浩诚打电话,告诉他上面着火了,老陈快过来,让他赶快过来。张浩诚接了电话没几分钟从地面跑上二层平台,老陈和徐明明紧跟着脚后跟上来,瞪了一眼李鹤鸣跟张浩诚,好一会没有说话,老陈给负责砌砖的小队长打了电话,气急败坏的他才问李鹤鸣人有没有事。李鹤鸣机械的摇摇头说:“没有!”老陈想来个小惩大戒,四面看看没有找见火源,问李鹤鸣:“怎么点着的,你知道吗?”

李鹤鸣指着管道弯头处的焊缝说:“他们焊缝时,焊渣掉到外面烧着了。”

陕西焊工师父听了,没有等老陈开口抢着说:“这个不能埋怨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在里面焊缝还把纸箱子堆放到下面。”

老陈瞪了一眼说:“外边这么大的烟,在里边干活不怕熏着?”

小老西他们不在说话,不一会砌砖小队长上来。小队长在楼梯上就看到是怎么一会事了,走前来装作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先向老陈递烟笑问:“陈主任有什么事?”

老陈接过烟说:“你还看不见吗,这都烧了第三次了,问问你们经理,这两天开会是不是就我一个人在挨骂,东西是你们掏钱买的但也不能天天晚上着火吧?”

小队长说:“这个不能怪我们呀,他们烧着的。”

“赶紧把保温棉搬开。”老陈厌恶的说,“先把火灭了。”

小队长哦了一声,身子向后仰挺起说:“这个没关系,就是纸箱子吗,保温棉还能用。”

“那也不能让它这么一直烧着啊,晚上风把火星子吹到别处,烧着了你负责啊,忘记前一天晚上的活是怎么烧着的吗,还不是你们烧完火下班后没有灭火,火星子被风吹到保温棉上才点着的。”

小队长连连说“好”,老陈转身看看问李鹤鸣,张哲哪去了。李鹤鸣摇头说不知道,老陈稍稍平息的火又被点着,斥道:“打电话呀,你们几个把这些事处理完再下班。”老陈后半句话明显是冲着徐明明说的,让他留下来监督。李鹤鸣掏出手机并没有打电话,只是和张浩诚“哦哦哦”的点头应承。老陈眼睛里像是眼前的景象,里面熊熊烈火,丢下一句“每天干什么呢,就知道玩手机。”扭头就走。

小老西被老师父拉着要离开,李鹤鸣喊住说:“等一会,火是你们点着的,帮帮忙搬开,把火灭了大家也早下班吗。”

小老西面子薄看看老师父再看看李鹤鸣,老师父虽是不情愿,还是留下来帮忙。砌砖小队长也把其他干活的人电话叫下来灭火。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延长半小时下班,他们几个走在路上,小老西摘下帽子,嘴里叼着烟,黑色的长发被风掀到脑后,露出稚嫩的脸,乱糟糟的头发像一堆黑心棉在风中滚动。

晚上,李鹤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想起老鬼的故事就胡思乱想起来,看书也看不进去,半晚上他也没有睡着。第二天,他最早起来到食堂打了包子带走,路上吃。李鹤鸣到工地看见有救护车在厂区,李鹤鸣跑过去,看见那人满脸,胸前的衣襟上全是血,双手抱着左小腿,坐在地上,小老西陪在那人身边。那人闹着不上救护车,说是要等公安局的警车来了再说。八点四十左右,警车开进了厂区,三名民警下车,那人指着三个河南籍的年轻焊工一口陕西话说:“就是他们。”

警察没有问话,把那三个河南籍的年轻焊工推上警车,那人才愿意上救护车。操着河南口音的包工头向警察递烟解释。警察拒绝了香烟,其中一名年轻警员问他是不是包工头。他点头说“是”后,也被带上警车拉走了。李鹤鸣问小老西怎么一回事,小老西闷闷不乐的说,这些河南人打伤了他们的包工头后就什么话没说转身走了。

后来李鹤鸣去张哲才知道,小老西他们工头承包了的窑头罩工程在昨天交工是没能与窑口对接上,下班后领导们开会研究决定,把工程交给河南的工头。第二天河南工头带人上去干活。小老西他们工头知道后,自是不乐意被别人抢了自己的工程,手里提了一跟钢管冲上去,阻止施工把三个年轻人拽下来。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说他们只管干活挣钱,有事让小老西他们工头去找他们老板,别跟他们废话。瘦高的年轻人说完又要干活被小老西他们工头吼着拦住,结果瘦高的年轻人脚下被三角铁绊倒。瘦高的年轻人跳起来,扑上去对准小老西他们包工头鼻子便是一拳,血像是决堤的水流下来。小老西他们工头一窝心脚把瘦高的年轻人踹到,挥舞着钢管要动手。旁边两个河南人不干了,冲上来夺下小老西他们工头手里的钢管,三人扭打起来。瘦高的年轻人捡起丢在一边的钢管对着小老西他们包工头敲过去。小老西他们工头一声惨叫,被打到在地,不一会陕西人也带了人带了家伙上去。安装经理和河南的包工头得知赶来,一看出了事,安装经理打电话报了警,才及时制止了群殴事件的发生。

小老西他们包工头被送到医院,左小腿骨折。出事后,隔天李鹤鸣就没有看见过小老西他们在工地上干活,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被公司赶走了,小老西包工头和安装公司在打官司。

看热闹的人散场后,李鹤鸣就去找老鬼,后面听见张浩诚叫喊。经过昨天的着火事件,张浩诚害怕老陈搞突然袭击,今天他自然不敢去打扑克了乖乖的和李鹤鸣上岗位。前几天,老鬼一有空闲都是自己讲故事,今天李鹤鸣有点迫不及待问他的故事,说他的故事足可以写一本书了。老鬼倒是有些羞涩的说没什么好讲的。老鬼经不起李鹤鸣三番两次的恳求,就讲起他们在阿拉伯世界国家援建的水泥厂工程中干活的故事。老鬼说起哪里的女人笑嘻嘻的说她们外面跟包粽子一样包的严严实实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穿。老鬼还说他们白天干活只要太阳一升起来,不到两个小时管道里就烫脚,没法干。老鬼撩起衣襟做出拧衣服的动作说衣服上全是汗,他们上午干活基本上是二十分钟就得到外面歇歇,一到了下午根本就没法干,房间里装着空调,冷气开到最大睡觉还是热的睡不着。白天他们躺在床板上装睡,晚上工地上拉电干活。

李鹤鸣听着老鬼说他们的故事,心里也就找到了一些平衡,自己受的苦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李鹤鸣身同感受的说:“这年头,活着挺容易,但是想活着比别人好比别人舒服就有点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