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千奇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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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第二天大早,手机闹铃从七点十分一直响到七点半三人才起床,拖拖拉拉二十分钟后极不情愿的不舍的出了宿舍门往食堂走。李鹤鸣把昨晚剩下的半截面包解决掉,吃了药最后一个出的宿舍。他们每天早餐是吃包子,要是等着吃面条是等不到的,除非是早起或者想迟到,要做到这两点恐怕是都做不到的。三人到了路口李鹤鸣一转身就朝厂区走去。金晓杰问他怎么不吃早饭,这时打洗脸刷牙时就不停揉着鬓角头疼欲裂的王道安才慢慢扭头看他。

“你们去吧,我不想吃。”李鹤鸣回了一句,穿过小角门走捷径径直朝厂区走去。南北走向的砖墙阻挡了寒风,红墙绿瓦式的砖墙已看不见他本来的面目,所剩的只是常年废弃不得修葺和风沙侵蚀下的残败迹象,以及被灰尘遮掩下的神秘感。同样的大风天气,学徒期间,李鹤鸣和师傅袁海军在设备停机后密封收尘器时,在检查密封条打开盖子的一瞬间,看见一对被风干了的染成黑色的麻雀从夹缝里掉下来的情景让他感慨不已。庄子《逍遥游》里说“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它们不过也只是为了寻得一枝栖身之地,不知什么时候它们葬身于此,也许是隆冬时节想在设备停机时为了在漏风的间隙处获取微不足道的余热,或许只是为了避雨遮风,它们才栖身在此,不想设备起机时被强大的负压瞬间吸进去,再也没有使它们脱身的机会。

砖墙的尽头正好是大风口,内蒙古“草原”冬季的寒风一直呼呼叫个不休,到重工业区则变化为风沙,李鹤鸣眯着眼埋头在风沙中摸索前行,扭过头背着风远远地看见模糊的魅影般的树身。广袤无边的半沙漠化的草原,或者说是戈壁吧,裸露的地表,深坑土丘的像是无数只猫咪拉屎后刨土再将它埋起来显示他的绅士风度,给李鹤鸣的感觉极是不好,像是一个大的坟场欲要埋葬一切,这破坏了草原在他心中的形象。

李鹤鸣进了指挥部,本还打算占座呢,一看里边屋里两张长条椅子上,办公桌上,地上全是大棉衣火车头帽子吸烟说笑,玩手机的。李鹤鸣侧着身在门口处把自己卡进办公桌与墙的缝隙间,往里挤得时候估计是挤到了傍边的人,那人斜眼看了他一眼说:“你能把你压扁插到墙缝里吗?”

李鹤鸣趴在桌子上低头看小说装作没听懂说:“你当是《猫和老鼠》,以为挤扁还能用打气筒重新充气,然后神气活现的。”

那人冷冷地笑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一会,陈荣进来指着坐在桌子上的人说:“坐在上面像什么,不像话,还不下来。”桌子上的人很不愿意的跳了下来站在地上,没有抬头盯着手机屏。陈荣端量着手里的填到表,身子后仰特意看看趴在桌子上看手机的李鹤鸣说:“不要再玩手机了。”

李鹤鸣把手机缩回袖筒里,抬起头看见陈荣转过头顾看指挥部里的人,听见他问“人不够吧,填了到地其他的人呢?”李鹤鸣又趴在桌上,从袖筒里拿出手机看小说。

“去工地小卖部泡方便面去了。”有人乱糟糟的回应。

“以后上班不准去小卖部,上面领导很有意见,你们去小卖部无非就是买泡面,买烟,以后上班都预备好了,有些人去了就不出来了,泡面泡几个小时,里面你泡啥着来。”屋里的嘿嘿一阵笑,陈荣阴着脸说“今天没有来开会的,你们把话传到,全记为迟到。”

陈荣放下填到表,打开笔记本瞅了半天,像是国家领导人似的很谨慎的慢吞吞说:“以后大家不能随便生火,动火得有动火证,昨天的事大家也看到了,搭架子的农民工困在上面差点没下来,安全考虑其间昨天晚上开会下的通知。”

“那这么冷的我们天能受得住。”李鹤鸣躲在人背后,也没有抬头不知那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是经典的中国式无数的附和,乱哄哄的。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你们要是不愿意就去跟领导去说。”陈荣很为难的样子说,“希望大家不要撞在枪口上。”此话一出,果显灵验,大家不再说什么,低头玩手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后来陈荣又重复着每天的话,强调了一遍,会议算是草草结束了,大家出了指挥部各人找个地。去小卖部的忠实信徒是不会因为你那一两句话动摇信念的,从指挥部后面绕道前去,就像唐三藏这样虔诚的信徒是不畏朝圣路上的妖魔鬼怪的。

出了指挥部就是临时搭建的的钢构区,随处可见的大小火堆,冲天而起的烟,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硝烟弥漫的古战场。两两三三蜷身蹲坐在火堆旁慵懒的电焊师傅手持火棍点着烟烤着火,不时地往火里加柴。电葫芦咕咕的声音,刺眼的电焊强光一闪一闪,气焊蓝蓝的乙炔火焰,开始一天的工作。钢构区尽头大吊车发出被削肉挫骨般刺耳的声音和烟筒里浓浓黑烟,自然还有安装公司的有车棚没有挡风玻璃,有轮胎没有气的破难卡车,大吊车的吊臂朝天插着,工人师傅身着大棉帽子大棉衣,一口听不懂的四川腔交通警察般镇静自若潇洒地指挥吊车装车。

李鹤鸣一路看过去,看见几个认识的师傅也没有打招呼,踩着楼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像老鼠出动前的准备工作,观察动静,确定无人嗖地一下窜了进去,开始他一天的“工作”。李鹤鸣屈身坐在没按窗户的窗口前,尽得地利人和,三面挡风,阳关普照,常有人光顾却很少有人发现他,即使有人进来转两圈也是在库房前面,是绝不会涉足到李鹤鸣藏身的承重柱后面,最重要的只要李鹤鸣一抬头便能远远地看见指挥部里领导有没有出动,若是稍有动静李鹤鸣就能很机动灵活的转移。

李鹤鸣拿出手机兢兢业业的“工作”,刚进入状态就感觉身后有人,这次真是要翻船了。回头看见张浩诚一脸坏笑站在身后,李鹤鸣这才算松了口气说;“你啊!我当是谁呢,、没一点声音,吓我一跳。”

“你看你,怎么找到这地。”张浩诚一副怪异的表情指着周围说“遍地黄金,你还真能够坐得住。”

“看你说的,咱门好歹混在大场面里,有身份。”说着竖起大拇指。

“还大场面,有身份?你看,你看,到处都是排泄物,都是别人拉的风干的屎啊!你够牛的。”

“说话文明些,粗言秽语的这么多年教育都念道猪脑子里了。给你讲个笑话,《笑林广记》里说“监生应付入场考试,一故人相遇揖之,并揖路旁猪屎。生问:‘此臭物,揖之何为?’答曰:‘他臭便臭,也是大肠(场)里出来的。’”话音方落,李鹤鸣才感觉自己适才似乎说错了话,心里很是不好意思,这不是明摆的刺激他吗,口无遮拦,本是无心话就是不知道张浩诚心里怎么想,

“我靠!”张浩诚语气明显不客气说,“扯得够远。”

一个“靠”李鹤鸣就知道他是没有放在心上,张浩诚要是不说什么那就一定不好办了,这一点,李鹤鸣早看的透透地了,于是笑问:“二师兄呢?怎么不见他人。”二师兄张哲最大的特点就是,除脏话之外不论你说什么他第一句都会说“是啊是啊!”、“好的好的!”、“对啊对啊!”、“恩,就是就是!”,即使你问他吃了吗,他也会说“恩,就是就是!”;你要是说这是对的,他就会说“对啊对啊!”或者说“对啊对啊,是啊是啊!”;你要是给他说干点什么,他会说“好的好的!”但是他是不会干的;你若是向他提出建议那就跟不得了了,他会说“恩,就是就是!是啊是啊!对啊对啊!好的好的!”最叫人头疼的是他会把这几句话反反复复,崇崇叨叨没完没了,实在叫人受不了。二师兄张哲到那俨然一副老好人的形象面向世人,八面玲珑,还不能如此说二师兄应该说他每个点都很玲珑,光滑溜圆的。他的口头禅和处事方式很叫李鹤鸣反感,,但也不会和他撕破脸皮的说,平时,李鹤鸣和张浩诚只是调侃他。

“你二师兄,下面和领导在一起呢。”

“真如一本好书,写尽人世百态,‘章章’有新意,‘张张’有精彩啊!值得我们学习,不断地追求自身的完善、进步。”李鹤鸣扭头对着张浩诚说,“你要多学学人家,要有健康的心态积极上进的思想,别每天跟我似的,咱门不一样,你有学历,这个社会看中这东西,大专在水泥厂是很牛逼的,你……”

不等他将话说完张浩诚打断道:“你这是讽刺我呢,还是鼓励我呢。”

“看你说的,哎,不是叫哥们伤心吗,过会我也下去和领导混,混个一官半职。”李鹤鸣的表情像是想起什么说,“今天早上你是不是没有开班前会啊?老陈发火了!”

“管他呢,爱咋地就咋地。你昨天那去了,是不是没来啊?”

“别说了,倒霉的一天,肚子疼花了哥们三百快。心疼死我了。三百多,咱们一个月才赚八百块,半月工资啊!”李鹤鸣一副抓狂的举动。

“你昨天没来,我还给你填了到,老陈打电话一顿臭骂。”

李鹤鸣这才听明白了,他那是埋怨我,请假没来上班没有提前告诉他被老陈骂,他脑子里忽地闪出陈荣打电话时说的“早上还有人看见你吃早餐”的话来,要是没有人多多少少在陈荣跟前提及过什么,他又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不管他有心无心都是不应该的。李鹤鸣告诫自己不要乱猜,笑道:“你明天也别来我给你填到,说好了就这样。”

“我要是明天不来,公司那么一大摊事谁做啊!老陈还不打电话求着我来,哈哈……”

李鹤鸣做呕吐状,说“恶心死了,不要自我迷恋了,作为你被骂的补偿今天请你喝饮料,行了吧!”

“这才算够意思吗。”说着点了根烟,又拿了一根往李鹤鸣手里递送说“来,抽一根,神清气爽,来。”李鹤鸣头也不抬盯着手机看小说不说话只一个劲摇头。张浩诚收起烟,顺手捡起地上从架子板上拆下来的竹条折断了点火说:“这天气能冻死狗,不烧点火真是心里都过意不去。”

“不要点了。你一点火这烟冒出去立马招来领导,今天开班前会,老陈可是说了,禁火,枪打出头鸟你这不是没事找抽吗。”

张浩诚忙着见柴火说:“先活着过过这个冬天再说,天天刮风,没有一天消停的,什么鬼地方!”

小火苗燃起,李鹤鸣把手机放在大腿面上,伸手烤火数值关节被撮着嘎巴嘎巴响,好奇地问:“听老陈说昨天着大火了,怎么回事?”有人对落地的苹果好奇,有人对动物好奇,有人对人好奇,但大多数中国人对人家的事好奇,也许这就是中国人的特性,对万事万物皆“好奇”,不是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吗,李鹤鸣是操碎了心,还真“风声雨声声声入耳”一个也不放过。

“昨天的火,可真是壮观,那场面堪比电影画面,******,看的我是心惊肉跳,为那些农民工捏了一把汗,要不是织模子的几个人训练有素全都变成烤肉了。”

“着火的地在那?”

“煤皮带输送中转楼,烧的黑黑的,过来的时候你没看见?”

“还真没有没注意。”

张浩诚往火里加了几块木板把火烧的旺旺地,一副没事干的样子,鼓弄着破手机不一会儿唧唧哇哇地唱起来,啊!美妙的歌声满天飞,飞过万水千山飞进你我的梦里,而且还是一个噩梦,拿个“因为……所以……”还真不知道怎么套用。

李鹤鸣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看着电子书,目不转睛地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毕竟只是看上去像罢了。李鹤鸣开始用它写武侠小说的想象力,根据张浩诚碎片化的描述脑海里出现昨天傍晚火烧原煤输送皮带中专楼的精彩片段。是诸葛亮火烧新野的样子还是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的情形,难不成是周瑜火烧赤壁、霸王火烧阿房宫,再不就是二零一零年八月的俄罗斯的森林大火,越想越夸张,放个屁还当是引爆原子弹了。

李鹤鸣将自己的想象拉回了现实社会。冬季灌浆用来保温遮羞的苫布,固定混凝土的黑色胶合板,还有加热的把油桶一切为二做成的简易火炉子,潜伏在炉灰里的炭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没有西北风倒是一直在吹,呼呼呼地,其实不管是东风还西北风,“煽风点火”的效果一样棒,其他方向的风也很不错。

火是悄悄的着起来了,脚架上搭架、制模子的农民工没有人注意到,因为他们没有官员“明察秋毫”的慧眼。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滚滚黑烟,直到没法控制才有人连着喊“着火了!赶紧下!”下面的三个民工闻声争先恐后运动员般从苫布破口处跳出来,逃到开阔安全处脖子伸着老长,脸红红地像是憋着拉屎一样朝上面的工友开始喊话喊话“东边下,东边下,赶紧,赶紧!”

不到一分钟时间西半边的苫布烧的差不多了,下层固定混凝土的清水模板哔哔啵啵的着起来,涂在木板表面的防水性强的酚醛树脂筋渍纸嚣张跋扈凭借大火制造出大量呛人黑烟。架子中间的四个民工起初还不忍丢掉手里的工具,后来许是渐渐觉察一只手两只脚有点不够用,扔掉手里拿的肩上挎包里的,顺着脚架像是玩体操单双杠的运动员在奥运会的舞台上尽其所能的表演,一个“邹利敏空翻”紧接一个“双杠李宁大回环”,单双杠混合式表演,史无前例,后无来人,动作灵敏技术纯熟穿梭其中,一片叫好鼓掌声。火头凶猛,回旋盘缠欲要吞噬逃命到东面的四人。动作最快最前面的,一个转身跳到架子里边,其他三人紧随折返,一手捂着鼻子捂不住咳嗽,一手抓着钢管,“妖娆妩媚”壁钢管舞更富激情。四人相继跳到下面平台,再来一个跳跃,平安着陆,一个赛一个远,一个完美的三级跳远。

架子最上边的可就惨了,火苗一攻不得,改用他们最善长的围歼战的战法,对架子上面制模子的民工发起了疯狂的进攻。围困在里面的民工很好地用肢体语言解释了“困兽之斗”。其中一年轻人为下面的同志们表演了一幕“五米跳水”,下面欢呼雀跃,“运动员”跳在一堆冻土上,右手按腰跛脚“跑”向生命的领奖台。

石山上一公一母贼大两只吸血蝙蝠乐呵呵看着还没有逃出火海的农民工。公的对母的说:“夫人啊!咱门儿子也该摘奶了。”

母的有点不好意思的嗔怪道:“你这死鬼,还跟咱们儿子抢奶吃,亏你说的出口,你一出去就是大半晚上,回来就带那么一点东西,扔在地上倒头就睡,看也不看我一眼,外面的小娼妇早就把你喂饱了。”

“夫人啊!你冤枉我了,竞争压力大。”公的说,“夫人啊!你说要是他们几个逃不出去,可千万别烧死,那样血就不新鲜了,这么冷的天还是烤个六分熟,咱家的酒烫个三分热,那才叫个爽口。”

“不吗,不要六分热的。“母的摸着眼角纹撒娇说,“人家眼角都起皱皱了,人的血有美白除皱补水的功效,听说A型的血效果更明显,你对我不好了,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夫人啊!你多想了,我怎么会不爱你呢,牛羊血被污染了,不能吃了,你看邻居家的小孩他妈都长的没人样了,没法看了。”公的看看母的接着说,“你不是刚生完孩子吗,得多多的补补营养。”

“老公啊!你快看,又逃了一个,赶紧去抓嘛。”

“夫人啊!你放心。”公的拍着胸脯说,“你看那个傻瓜,被火一烧又顺着架子爬上去了,再看,中间那几个被火堵烟罩的慌了神打转呢,找方向呢,逃不掉的。”

母的说:“也是,下面聚集了那么多人,伤着了你怎么办。”

“呀!”公的惊叫一声说,“不好了,风太大把下面的烧光了,爬上去的人从北面下了,还有中间的从南面的下了,妈的!这帮人狗急跳墙了。”

母的抱怨说:“这些人逼急眼,不是人干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夫人啊!”公的安慰说:“我飞下去瞧瞧,看还有没有,给儿子和你抓一个。”

“要小心啊!”母的说,“可千万别被他们抓走,他们会先把你关进动物园的铁笼子里,再把你制成标本放进博物馆的玻璃箱子里。”

公的给母的一个坚定地眼神,振翅高飞,环旋俯视。下面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津津乐道地谈论着,手舞足蹈一点也不为过,他们在专心致志的欣赏精彩画面,一心一意地讨论研究对策。张浩诚就不行了干什么三心二意,指着天空对旁边的人说:“你们看,一只鹰,看,快看,它飞到山上去了。”张浩诚很失望他们居然瞧都不瞧她一眼。

“好舒服啊!”张浩诚伸着赖腰说,“烤着火晒着太阳感觉就是爽,还是你会享受,就是感觉像是快要进棺材的人干的事。”

李鹤鸣也伸了个懒腰且打了个哈欠,揉揉疲劳的眼睛说:“那你说咱门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

“那也不能坐着等死啊!”张浩诚站起来走到身后西面未按窗子的窗口前,似乎是对这种状态的抗议。他紧握了拳头偷偷地朝窗外瞄了一眼,看见老陈两只胳膊像是钟摆快频率很有节奏感,眯着一双小眼睛不停地抬头瞧着二楼冒烟的窗口,快步赶来。

喳……喳……喳……啊……啊……啊……呀……呀……呀!“花木兰羞羞答答施礼上拜”。不对,秦腔的调怎么能唱出豫剧的词呢,那是古时女子见了陌生人一样,倚门嗅梅,拈个兰花指,依依呀呀的腐调。那小跑步快的,结果差点被脚下绊倒,立时,眼睛鼓得快要变成爆米花的玉米籽似的,一副狰狞的面孔,曲臂身前便唱“乾德王在校场忙传御令,勒回了马头望汴京。我中原人灵杰物产丰富,岂能够让胡儿蚕食鲸吞。恨只恨小白龙豺狼成性,在河东修战表欺压孤穷。今日里领大兵一举平定,寡人御驾亲去征。欧阳芳军中为帅领,呼延寿延做先行。黄道吉日把兵动。一路买辆要公正,莫要骚扰好百姓。马踏民田砍马蹄,拆人民房问斩刑。那个大胆不尊令,三尺宝剑不留情。号炮三响人马动,不灭白龙不收兵。”不过这是赵匡胤的唱词跟他也没关系,那姑且就唱句“******妈的,什么意思?”算了事了,反正混沌的世界,混搭的风,浑浑噩噩的人生,风马牛不相及的曲和调。

张浩诚切墙站定,慌促的向李鹤鸣招手说:“老陈来了,赶紧走!”话音未落,他就猫腰往外跑。李鹤鸣几脚把火踩灭跑向后窗“应急逃生通道”,准备翻窗顺脚架脱身。这办法管他什么大小领导突袭、偷袭,即使是夜袭也是百试不爽。

迷漫的烟像秋日早晨的雾霭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一切看上去模模糊糊,美极了。最华丽的装饰下隐匿的是最危险的境遇。李鹤鸣一只脚跨上窗口被张浩诚喊住,说:“你干嘛?”

“从这下,安全!”李鹤鸣有意在后两哥儿字上加重了语气。

“找死啊!老陈可在这呢,你要是从这下去老陈定在下面等着你,从前面大门走,确保你没事。”张浩诚说的很有底气。

李鹤鸣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张浩诚忽戏谑地问:“你是不是被老陈逮住过?”张浩诚回头瞪了一眼李鹤鸣没有说话,招手示意跟着他从前面走。张浩诚充当总指挥的作用带领李鹤鸣发起敌人对我军重重包围的反围剿。再看看两人的样子有种逃窜的味道,很像通缉在逃的重罪犯,与英勇刚猛的优良传统形成巨大的反差。在凭仗张浩诚“三折肱,为良医”的惨痛代价换来的宝贵经验教训,灵活结合应用各种战术思想成功粉碎了敌人的重大阴谋。

两人躲进未成型的框架楼里,李鹤鸣看一下时间才十点多一点,抱怨说不叫他烧火偏不听,这下可好连老窝都被端了,没地待了吧。

“到哪都能待,先去小卖部买盒烟再说。”提起小卖部李鹤鸣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老陈班前会说的话而是咕咕地向他提出抗议的肚子,他明知不是什么好主意,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的骚主意,最后还是答应了,应该说是很人道的答应了肚子,绕道钢构区后面径直奔向肚子的圣地。

张浩诚拿了盒烟,又买了两包奶香瓜子每人一包。李鹤鸣也买了两罐奶茶,两个人围坐在火炉子旁,拎起水壶滚烫的水往奶茶里那么一冲,香气四溢,沁人心脾,瓜子在那么一磕,再和老板娘天啊、地啊、祖国啊、山川地理啊、人情风俗啊、宗教信仰啊神坎,津津有味,欢歌笑语齐聚一堂,像是多年未见的挚友亲朋,貌合神离地聊,像那就是专家座谈交流会。

李鹤鸣的电话又响了,两人四眼相对互传“情谊”,心里明白不用猜八九不离十,张浩诚向他摇头示意不要接电话。李鹤鸣目前还不想得罪老陈,没有理会张浩诚,他出电话原是虚惊一场,说不用紧张王道安的电话。

李鹤鸣接起电话问:“喂,怎么个情况?”

“李先生吗,这里是120110人工服务台,请问有什么为你服务的,点歌请按一,办证请按二,各种证件很齐全哦,以假乱真,见货付款,童叟无欺哦,找女朋友请直接拨打中国移动客服电话人工服务项目,随机选号的……”

“闭嘴!”李鹤鸣嘿嘿笑说“都学坏了。”

“哈哈……”

“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问一下,你们在哪。”

“在岗位上。”李鹤鸣很肯定的说,“在岗位上,敬业爱岗,为祖国站好每一班岗,送给人民每个夜晚甜美的梦是我的职责。”

“跟你有么关系。”

“一个道理,咱们也是仆人吗。”

“不说废话了,你真的在岗位?”

李鹤鸣想了想,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被谁看见,用革命烈士的口气回复说“在岗位上。”不过还是有些心虚。电话里传来敌人很阴险的笑,隔了一会王道安说:“出来的时候帮我买盒烟,十块钱的,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老陈也去小卖部了,还是从后面,他刚到钢构区,时间不多了,祝你们两个好运,现在没事了。”李鹤鸣一声“你干嘛不早说。”挂了电话站起来掏钱买烟,对张浩诚说:“老陈来了,赶紧。”张浩诚一口奶茶顺着吸管滑了回去,瓜子往兜里一装,端着奶茶,打头阵冲锋,李鹤鸣抓起奶茶很有急先锋的架势冲向未知的“有机战场”。

出了小卖部,李鹤鸣这回成了总指挥,大玩心跳,藏身距离小卖部十来米的钢构区里大铁桶的后面,真是眼睁睁地看着老陈圆圆的脸被怒气使劲拉成了椭圆形,冲进建筑公司指挥住宿区,一拐弯就进了小卖部。李鹤鸣拍拍张浩诚的肩膀很潇洒的说“走!”

“看来老陈今天是要大开杀戒了。”

“可不是,打的就是你这只鸟,你那不是挑战老陈的底线吗。”

“哼!”张浩诚用略带蔑视的眼神看了一眼他说,“先抓住我再说,你知道哥们最近看什么吗,《论游击战》毛主席写的知道吗,听说过吗,哥们是深有体会,深有感触。”李鹤鸣回一轻蔑的眼神揶揄道:“小心你那天搁浅到小沟沟里。”说是腾出嗑瓜子的手在身前用小拇指比划的划过一道沟,他一口气喝完奶茶把纸杯子随手很优雅的扔掉继续说,“我给王道安打个电话,看着狗儿子藏在什么地方。”李鹤鸣一个电话叩过去,王道安不怀好意的笑道:“抓住了吗?”

“能抓住?你看过那一部007上面詹姆斯。邦德最后是俘虏。”

“少吹牛了,烟买上了吗?”

“买上了。”李鹤鸣很有成就感自豪的说。

“那就好,我们在熟料堆场下面的地坑里面,速速的过来见我,好了虽说是公司小号那也费电啊,挂了。”

李鹤鸣装起电话跺跺脚,说:“这狗儿子,就在咱门脚下面,我说出了怪事,过来的时候怎么还看见咱两了。”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张浩诚扭头看见李鹤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喝了一口奶茶,昂首挺胸,阔步往前走。李鹤鸣亦是一路嗑着瓜子以胜利者傲慢的气势大跨步向地坑走去。

俩个人进了地坑,经过两道口,一拐弯看见一块横挡着的木板后面闪烁着荧荧火光,就像怪鬼小说里的那种火光,忽明忽暗,忽隐忽现有点渗人。

“快!”隐约看见王道安从木板后面探出头来轻声喊了一声。李鹤鸣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大烟瘾犯了的那种。走到跟前这才看清楚欢聚一坑的还不止一两个,金晓杰插着耳机摇头哼唱,那个投入啊,至于哼唱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刘大伟盯着手机电子书头都懒得抬一下,这两个除外还有两个估计是电气部两个叫不上名字的兄弟,因为他很少在他们的铁锹队看见这可爱人儿的脸。

李鹤鸣和张浩诚像是插队一样强行挤进去,电气部的兄弟看起来有点不乐意,李鹤鸣一屁股坐稳了,把烟扔给王道安。张浩诚调侃到说::“你们着是在打地道战啊!”他们没有人搭话。王道安撕开烟盒打了一排子,大家都点上火,吞呐吐雾吸收天地之精华,“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文天祥以一正气敌七气说的是孟子的浩然之气,但他忘了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关健在于“养”啊,怎么养?家养?放养?散养?饲养?圈养?还是收养?追根溯源要有营养,此一“烟气”,提气养神,正本清源。要是养不起来就按康有为的办法下诏鼓天下之气;也可憋一口气,呱呱呱呱呱,小蝌蚪在找妈妈呀找妈妈,小蝌蚪长大了呀长大了;也可憋一肚子气,小风匣噗噗噗的吹啊!

如果还是不行,那就等待时机,借用大自然的天然之气。宋玉《九辩》里面说“悲哉秋之为气也”,按照宋玉的说法秋天的气是清气,可此清气戾气重,非善类。欧阳修《秋声赋》里说秋天是刑官,“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一气之余烈。”说的也是,要不,古时候老爷们一到秋天就要大笔那么一挥,就要砍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好几个刁民的脑袋给乌鸦们、野狗们、猴子们、乖乖兔们看看。至于为什么是老爷么呢,那就得去问孔老夫子为什么,因为孔老夫子说上士杀人划拉划拉秃笔头子,中士杀人磨磨嘴皮子,下士杀人凭个把子气力。上士们都是老爷,若是还不是很明白那就问问敬爱的鲁大爷。解决了关于“老爷”们的迷惑,再说一下刁民,其实刁民的称呼对那些“刁民”还是很冤枉的,人类科学发展的起初,那些科学家都是一些“刁民”,因为他们挑战了权威,而权威往往是不容你亵渎的,要不那哥们研究一下地球是圆的就被烧死。同样可悲的是中国的教育教出来了一帮乖乖兔,所以中国缺少的就是这许许多多的“刁民为害乡里”,中国的刁民还未成长时就被老爷们的世界砍掉了,咔嚓咔嚓嘎巴儿脆。说这话的简直“刁民”一个,把责任全都推到别人身上,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移花接木,嫁祸于人,蛊惑民众,迷惑视听,罪当诛灭。话说回来,“刁民”对权威的挑战,用今天的话说是科学的不断进取的心使然,这就促就了西方世界有那么多的“刁民”,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的“刁民”不断地挑战权威,科学才以摧古拉朽之势是人类社会不断地发展。此气可谓真乃“是谓天地之义气”,精华啊!

王道安猛吸两口烟说:“那会头迷迷糊糊的出宿舍时忘拿钱了,回宿舍给你钱。”

“哦!”李鹤鸣一了一句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小卖部里。”王道安嘿嘿笑说:“要不是我你们两个就完蛋了。”邀功请赏的语气叫李鹤鸣很不舒服,王道安接着说刚才他第一次出去搬煤看见李鹤鸣和张浩诚鬼鬼祟祟走过去,进去再出去一趟就看见老陈也往小卖部走,当时他煤也没搬鼠窜会地坑。生活啊,把人变成地鼠昼伏夜出,在垃圾堆里找点零碎杂食,果脯度日。

王道安回到地坑幸灾乐祸地将刚才看见的一幕,说给他们听后。刘大伟提醒他说赶快给他两打个电话,顺便买盒烟,王道安这才点头称是,拿起电话拨号相告。

上午的班,舒服的日子结束了,伴随着金晓杰,一张开口“亲者痛,仇者快”地样动人悠扬的天籁般的歌声结束了。偶尔有金晓杰和刘大伟琴瑟和鸣,“情歌”对唱,着实让人无法忍受。有了梁祝深情对唱自然就少不了三人合唱、四人高歌、六人飒歌的恢宏壮观场面。李鹤鸣也即兴伴奏一下“余音绕梁”的角色,以迎合金晓杰突然间的“美声唱法”,使其更具有歌剧院的音响效果。

为了避免上午猫捉老鼠游戏的再次上演,也鉴于大领导的告诫和眼色。下午一上班族老陈便给大家伙,配发铁锹一把,声势浩荡,带领大家伙赴向回填场地的前沿阵地,攻坚苦难,夺了甲山头再去占乙山头。大家伙亦是不辜负老陈的期望,干活的劲头足可与打土豪分田地,土地改革的心劲平分秋色。不过什么都得有那么几个异“己”分子,这样方能显示出正面人物积极向上的精神,也符合当下社会过分强调树立榜样的规则。李鹤鸣就是那几个异“己”分子里的其中一个,别人满满一锹土,他就来个半锹,有时候趁着老陈不在,左掌撑着铁锹把下巴顶在手背上偷偷的看电子书,中途休息时间可想而知了,铁锹扔在一边,大家伙寻一背风阳光处,坐成一顺溜共度欢乐美好时光。抽烟说笑,听歌看手机视屏,相互推挤,有体力超强者,扭打在一起,若是玩起兴了,抡锹扬土,相互追逐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全武行”也不再话下。

时间这东西,你要是需要它、喜欢他,就像热恋中的人总是感觉不够用,若是讨厌它,感觉总是多余的,不论你是磨时间、耗时间、推时间选择那种方式手段总是很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