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绝境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墓穴中,小多不清楚他们已经待了几天。
幸运的是,墓穴中居然流动着空气,刚开始时他们两人都兴奋地搜索出口,但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整个墓穴都是封闭的,看不出空气来自何妨。
随着日子的流逝,食物与水正在减少,偶尔,小多与卫君之的目光撞在一起,都能在对方眼中发现饿狼般的火花。
食物终于断绝了。小多被彻底击垮了,她瘫倒在阴暗的墓穴中,绝望极了。这个墓穴是空的,大概是酋长为哪个爱妃准备的吧!现在,她鸠占鹊巢,提前报到了。
小多自嘲地勾起了嘴角,她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时间不算长,比这更长的时间,她也挨饿过。但是,不是现在这样,不是这样彻底的绝望。昨天,她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墓穴,再也不愿意出去了。卫君之越来越令她害怕,她不想见到这个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你倒是为自己找了个好位置!”卫君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怎么,这么快就准备去死了吗?”
小多闭上了眼睛。
卫君之扼住了小多的纤细的喉咙:“没有我的同意,你以为你能够死得了?”
够了!小多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一种莫名的激动刺激她陡然爆发起来。她朝着卫君之奋力扑了上去,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卫君之防不胜防,竟被她一把抱住。刹那间,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卫君之的耳根处传来。小多咬住了他的耳朵,那样凶狠的劲道,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已经离体。
“该死!”他厉叫一声,另一只手抓住了小多的皮帽,皮帽落了下来,小多的长发倾泻而下,覆盖在卫君之的手上,竟带起了异样的温柔与丝滑。他怔了怔,手上的动作情不自禁地减弱。
小多松开了卫君之的而过,血液染红了她的唇瓣,带着一份致命诱惑,在卫君之眼前徐徐启开。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别以为你是神!在这里我们是平等的!”小多冲着卫君之尽可能地狞笑,尽可能地龇牙咧嘴,“下一次,我会直接咬断你的喉管。”
卫君之漂亮而阴沉的眼眸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好像是疑惑,又好像是惊讶,最后却变成了微笑:“看样子你没事!好,很好!”
“好什么?”
卫君之的眼眸深沉了:“我会马上让你知道的!”他忽然俯身,嘴唇印在了小多的喉咙上。一阵麻痒席卷了小多全身上下的神经,迅即,血液流动加快了,体温明显上升。
“喜欢这样吗?”卫君之轻轻地咬着小多的脖子上的肌肤。
“还是这样?”牙齿在小多的喉咙处切入得更深了。
“你……”小多的身体微微震颤起来,无法解释游走在全身的陌生的感觉。
卫君之箍着她肩膀和腰身的手臂骤然收紧,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体内残存的空气全部挤压出来。
小多惊恐地喘息着,抽气声在这个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张扬,张扬得几乎有些暧昧了。
卫君之抬起头,暗沉的眸色透露出滋长的****,尽管那眼中又分明注满了厌恶,但是,这厌恶太微不足道了,根本无法压抑那激涌而来的欲望。
“你想……”小多张了张嘴,想要义正严词地控诉。但是,卫君之的嘴唇非常及时地含住了她微张的沾染了卫君之的血液的唇瓣,吮吸、碾压,唇齿间的交缠纠结,每一种感觉都是崭新的,都带着新鲜的期待和生疏的欲望。
“我的血,怎么可以沾染在你的唇上?”卫君之狠狠地笑着,舔尽了小多唇上的血液,舌头忽然灵活地滑入了小多的口中,挑逗着小多的丁香小舌,翻涌起更深沉的需要。
小多想要推开卫君之,然而一双小手却不由自主地痉挛着抓紧了卫君之的肩膀。这是她从不曾经历过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混沌和迷惘。她浮荡其间起起落落,迫切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两人一起滚倒在石板上,那块冰冷的石板抵挡不了他们灼热的温度,很快就包容了这一对迷乱的男女。
当一切都沉寂下来,小多睁开了眼睛。若不是身体疼痛引起的不适强烈提醒着她存在的现实,她真的以为刚才只是一个荒唐的梦。但是不是!她睁眼,发现卫君之正在研究着她。见到她醒来,那表情似乎有点儿喜悦和如释重负。她一怔,正想说话,卫君之忽然翻脸:“离我远点。”
小多捏紧了拳头,指甲掐入掌心,却觉察不出痛。是的,已经痛得太深了,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小多兴起了杀人的冲动——卫君之,或者她自己!但是墓室里腐朽的阴晦的气息宣告着一个不争的事实:她和卫君之已经葬身在鬼门关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生,已经成为奢望;至少死,还能够稍微从容一点吧!
她一声不吭地将衣服套在自己****的已经能够感觉到墓室里的寒气的身体上,又一声不吭地从卫君之身边悄悄地走过,对于这个刚刚占有了她的身体的男人,她竟然连看一眼的兴趣都匮乏了。
卫君之冷漠地看着小多离开了墓室,目光落在了他白色的中衣上,那是刚才垫在他们身下的,因此沾染上了小多的鲜血。他皱着眉头,对于跳跃在胸腔中那颗躁动的心有些烦恼也有些不安。他从来不会对男女之事介怀的,不管对方是不是处女。他也从来不会去在意一个女人,对他而言,女人不过是工具!但是,刚才的一刹那,他的内心的确出现了深深的忧虑,他怕小多会突然死去!
他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嵌入了他的皮肉。他摊了开来,那是小多脖子上悬挂的饰物,在他亲吻着小多的胸口时,咬落下来的。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将那枚饰物收了起来。
日子依然在一天天地流逝,卫君之和小多竟然都活了下来。但是,两个人很少碰面,小多似乎总有办法在卫君之到来之前就提前溜掉。当然了,卫君之也没有存心去找她。只是有一次,小多正在享用“美食”的时候,卫君之忽然就站到了她的面前,震惊地盯着她满嘴的鲜血。那时,小多正在生吃一条蛇血!墓室里最阴暗的地方,总是少不了蛇虫鼠蚁。小多就是靠着这些蛇活了下来。
小多本来应该是羞惭的,但是,小多居然坦然面对了。她想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有错吗?她漫不经心地瞥了卫君之一眼,依然享受自己的“美食”!何况,谁知道卫君之有没有在偷着吃呢?能够活得那么久,还能有力气到处乱走,若是什么东西都不吃,只怕已经是只鬼了!
“你真令人恶心!”卫君之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
小多漠然地背转了身子。
“没有我的许可,你怎么敢走?”
小多懒洋洋地瞟了卫君之一眼,带着一抹讽刺的讪笑:“你这么离不开恶心的我,是不是物以类聚呢?”
卫君之好像被蝎子蛰了一口,火速放开了手。他瞪着小多,用他杀人般的目光笼罩着小多:“每个人看到我都会发抖,为什么你不?”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质问小多。
“因为他们还有欲望!而我……”小多自嘲地耸了耸肩膀。
“欲望?”卫君之的眼神闪烁不定,“没错,所以他们都该死!”
“每个人都会死,然而裁决的人决不会是你!”小多针锋相对。
“是吗?”卫君之忽然将小多紧紧地压在了石壁上,“但我替天行道,做得很好呢!”
“因果循环,你得意的时候是否想到此刻?”连小多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的尖酸刻薄,真的是物以类聚呢!
卫君之的手臂一紧,小多胸腔中的空气被抽离,加上连日来的虚弱,竟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地面上,卫君之不知去向。她叹了口气,觉得身体有些发冷,但是,她懒得去改变自己的姿势。脑海中走马灯般闪现着她这些年来的生活,那些苦难的痕迹最终慢慢地隐去,只留下她和师傅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甜蜜,那么充实!这一刻,她忽然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喜欢上师傅,如果她爱上了师傅,会不会还有今日的种种磨难?
她无声地咧开了嘴唇,不,即使重来一次,她依然不会和师傅走在一起。因为,比起师傅,她更爱自由!她不要像师傅一样,这辈子都捆绑在同一个地方,即使那个工作如师傅所言:是神圣而正义的!
与卫君之相比,她同样的无药可救!
卫君之蔑视一切权威,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她,则是逃避!
他们殊途同归啊!所以,老天才让他们同一个墓穴!
小多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要去找卫君之,告诉他,她不再怕他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过一个墓穴又一个墓穴,终于在一间最阴暗最冰冷的墓穴中发现了趴在地上的卫君之。
“伪君子,我不怕你!”
没有任何回应。
“我不怕你!伪君子!”小多俯下身子,却惊讶地发现卫君之身体的灼热。她用力将卫君之翻了过来,卫君之双目紧闭,脸颊红得吓人,她用手指试了试卫君之的额头,烫!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墓室里,卫君之竟然生病了!卫君之是抵挡不了身体的热度,才寻找了这间墓室吧!
她无能为力地注视着卫君之,不知道该做什么。
“娘!”卫君之忽然喃喃地叫道,感觉到身边的躯体,一把抱住了小多,力气大得让小多猛然摔在他怀里,“娘,我不吃药,不吃!”
小多的心陡然变得绵软,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卫君之。这一刻,她仿佛真的变成了卫君之口中的娘,为这个正在受苦的孩子心痛不已。她想了想,忽然翻开衣襟下摆,用力扯开,缝合的针线,露出了里面暗紫棕色的小粒果,带着一股令人舒服的清凉迷人的芬芳。她放入自己口中,咀嚼几下后,正要喂给卫君之,卫君之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转动着脑袋:“娘,君君不吃药!不吃!”
“好,不吃,我们不吃!”小多柔声安慰卫君之,“我们吃糖!”
“不吃,不吃!”卫君之像个任性的孩子,固执地摇晃着脑袋。
“听话,乖,吃下去才会好!”小多将草药纳入卫君之嘴里。卫君之静了片刻,忽然又高喊起来:“娘,你别走!不要丢下君君一个人。娘!娘!”他忽然笔直地坐了起来,眼睛张开,双眼赤红。
“不走,不走!”小多慌忙按住卫君之。
卫君之将头埋在小多柔软的怀里,嘴里咕哝着:“娘,君君会乖乖听话,君君一定把毒药全部吃完,娘就不会死了。”
小多一动不动地跪在卫君之身边,直到卫君之传来了鼻息声。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把卫君之负在背上,背到另一个比较干燥的墓室,然后,把卫君之平放在地上。但是当她要离开时,却发现卫君之的手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角:“不要离开我!”
“不离开,我保证!”小多不再挣扎,任由卫君之握住她的手,悄悄地在卫君之身边坐了下来,扭头打量着沉睡中的卫君之,睡梦中的卫君之无邪得像个纯洁的孩子,或许是这次突然高热的缘故,嘴唇格外嫣红,嘴角微微上翘,脸颊上的酒涡若隐若现;白里透红的脸格外让人怜爱;两条眉毛笔直漆黑,直入两鬓;那双闭着的眼睛,因为没有了冷漠和不可一世,俊美取而代之。
小多出神地凝视着,能够生出这样的男人的母亲该是怎样的绝世佳人啊!但是,他的母亲却在给他吃毒药!小多的心战栗了一下,卫君之的童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童年,才会导致他这样的人生吧!
她空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卫君之的脸,感觉卫君之身上的热度消退了不少。看样子卫君之对自身的控制能力相当强悍,所以才会如此迅速地吸收了她的草药。
她的视线逗留在卫君之的脸上,思量着这次突如其来的高热,是墓室中隐晦的气流引发了卫君之体内埋藏着的毒素吧!那么,卫君之体内的毒素到底有多严重呢?
她的眉头微微拢了起来,尽管知道这个人留在世上,只会危害别人,甚至危害国家,但是,她希望他活着,健康地活着!
她就这样默默地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右手传来一阵痛楚,她回过神来,发现卫君之已经醒了。清醒的卫君之正用一种专属于他的神情冷漠而高傲地斜视着小多。
小多一愣,抽回自己的手,心中仿佛遗失了什么美好,嗒然若失地站了起来。
“谁允许你离开?”
小多回眸,凝睇。这个男人是漂亮的,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我要你陪着我!”卫君之似乎在生气。
“你在气什么?”小多好笑地望着卫君之的怒容,卫君之眼底的一簇火苗,令他的僵硬的脸容一下子生动起来。
卫君之的怒火更加清晰,他在气什么?他在气自己,气自己竟会如此贪恋小多的体温和怀抱!但是,他真的很不甘心:“像妓女一样陪着我。”他的目光散发着恶毒的光芒,尤其是看到小多瞬间受创的神色,他忽然觉得开心了。谁说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恶意地打量着小多痛苦的小脸,说话的欲望变得特别强烈:“我发现你相当具备妓女的天分,我敢保证,你若是去潋滟居的话,一定会大受欢迎的。”他拎着眉毛,兴味盎然地盯着小多愤怒的眼眸,发作吧,发作出来吧!到时候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小多压制住,上演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生活要这样才不至于太乏味!
但是,小多眼睛里的火苗渐渐地熄灭了。然后,她忽然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就是这样吧?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掩盖自己的内心吧?或许,连你自己都不敢再正视自己的心了吧?”
卫君之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手一用力,将小多推得撞击在墙壁上。
他盯着小多痛得变形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敢吗?你以为在我昏迷的时候听到了一些真实的东西吗?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他忽然嘎嘎地惨笑着,笑声尖锐而刺耳,“是被我毒死的!”
小多的脸色变得雪白。
“因为她一直喂我吃药,把我浸泡在药水里。她说,那么做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百毒不侵。我喜欢我娘,所以,我也希望我娘能够百毒不侵,我把娘给我吃的药偷偷地放在她的饭菜里……哈哈哈哈……”卫君之又疯狂地笑了起来,“她再也没有醒过来,再也没有!原来她一直喂我吃的是毒药,毒药!”
“她一定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救你!”小多的声音让卫君之恐怖的笑声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他凶狠地盯着小多。
“我说,她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救你!”小多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是她的神情已经镇定,“你是青门中人,我听说但凡是青门中人,都会被下毒。你娘一定不想让你成为青门的傀儡,所以,才会以毒攻毒。”
“你对那封信倒是记忆犹新啊!”卫君之的目光中带着杀气。
小多没有回避卫君之的眼睛:“你做那些事,是因为你身体里的毒需要青门的解药吧?”她有些凄然地微笑,“你娘若是知道,一定非常担心非常牵挂。我想她临死的时候一定明白你真正的心意,而她最大的遗憾,一定是没有办法解脱你的苦厄!”
“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了。”卫君之冷不防扼住了纤细的脖子,“我所做的一切,全凭我自己高兴,我才不为谁做事呢!青门?青门算什么?我的身体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每一个和我****的女人都会死去。不过……”他忽然疑惑地盯着小多,“你居然没有死!那么多天了,你甚至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他的眼里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喜悦还是别的。
小多无言,一种怜悯从她的内心深处升腾着,翻涌着。是因为那样,卫君之才会愤世嫉俗的吧?在这个世上,卫君之因为身体的异样,注定了孤独一世!眼泪从她明亮的双眸中渐渐地溢出来。
卫君之用慢慢地松开了手指,犹豫着放到小多脸上,用指腹抹去小多的泪水,眼神有刹那的怔忡,但须臾,一种揉杂着羞愧的愤恨又激涌到他的眼中:“收起你可笑的表情。那些女人,即使不死,我一样会杀了她们。不过,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还没有尝够你的滋味!”卫君之的手臂有力地带过了小多,将小多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体下面,某个部分因为这严密的接触和契合产生了强烈的反应。卫君之的眼中又跳跃着火花,熠熠生辉。
“我应该好好赏赐你,你总是能够给我意外的享受!”卫君之喘息着,对小多的身体发起了进攻,“你不是了解我吗?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此刻在渴望着什么了?恩?”他的笑声低沉而动听,“你的身体似乎比你的心更加了解我呢!你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准备接纳我了呢?像个最称职的妓女一样!”
小多涨红了脸,她脸上的黑泥已经在卫君之的命令下擦干净了,皮肤下的血流速度稍微一快,她的脸色就会红润得格外诱人。但是,她看不到这些,她的心里已经被失望层层填满。
“你不是人!”她真蠢,蠢到以为自己可以唤醒卫君之不曾泯灭的良知。啊,她鄙视自己,彻底的鄙视自己!
“没错,我是神!”卫君之自傲地仰头,身体传来的极度的快感让他的脸仿佛透出一层光芒,鼻尖微微沁出的汗珠使他变得更加帅气。
“你是个魔鬼!”小多喃喃地说着,手指死命地掐入了卫君之的后背,在突然地窥探了卫君之脆弱的心房后,她的心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悄然对卫君之开启了。卫君之的侮辱她还是会生气,会愤怒,但是,却再也不能产生同等的排斥。排斥的力量一旦消失,她抵御卫君之的力量就更加薄弱了。
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小多轻轻地起身,凝眸望去,卫君之的睡颜很美,她的脸又红了起来,胸中鼓荡着一股难以描摹的情绪。不管她承认与否,卫君之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的确深入了她的内心,就像是她血液中的剧毒一样,无法根除。
是的,她没有告知卫君之的是:她的血液中也留存着难以根除的剧毒,师傅说,那些毒素,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过,那些毒素,对她本人没什么影响,但是,若是有谁接触了她的血液,那个人就会遭殃。那么,是这些毒素,使她不至于像卫君之以往的女人一样悲惨地死去了喽!唉,若不是那封信,她和卫君之怎么会走到一起?又怎么会发现两个人居然还存在着那样微妙的联系呢?
她微微叹息着,支起身子,悄悄地从卫君之的身边走了开去。
墓室里的隧道幽暗而可怕,但是小多不怕。一旦离开了卫君之,她的脚步立刻变得敏捷而迅速。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墓室的探寻,不彻底弄清楚空气的来源,她是无法安心地等死的。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言放弃!求生的本能刺激着她一遍遍地摸索一遍遍地寻找。而且,她终于有了一点线索。
她站在墓室的最里层,隧道到此为止,已经没有前路了。
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竟然有些潮湿。
尽管她也知道此处距离入口,不知相隔了多少距离,然而,若有人告诉她墓室的背后是水,她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相信的。
沙漠中也许存在着绿洲,但是不会奢侈到恰好临近这个墓室。
但与此同时,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也在暗暗地呼唤:也许呢!
这个墓地的建造之大已经出乎她的预料,绵延地底上万公顷,那么,即使果真是从哪个部落的地底下挖掘出来的,也无可厚非。
小多伸出了一根手指,抵着潮湿的地方,又放回到嘴里。
水,不是甜的,倒是咸的。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现在,对于这个墓地,她更加迷惑了。她到底在无意间闯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带?水,怎么可能会是咸的呢?墓室的背后,到底存在了怎样的妖魔鬼怪?
她静静地站立着,皱着眉头。
“怎么了?”身后的声音已经无法吓唬到她了,但是,突然在这么静谧的空间响起了这样冷漠无礼的声音,还是震动了她一下下。
“为什么不回答?”卫君之不快地带过了小多的身体,注视着她的目光依然带着嫌弃与厌恶。
“我们或许可以出去了。”这是个好消息,但是小多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兴奋。
“是吗?”卫君之狐疑地拎起了眉毛,“你偷偷地过来,就是为了把我舍弃独个儿逃出去吗?”
小多不语,她的确有着这样的心思,但是,她会留下出去的线索。卫君之是该死,但是,她却不想杀他。
“那么,告诉我出路在哪里?”卫君之嘲讽地勾起了唇角,双臂环抱。
小多指了指潮湿的石壁。
“你要我打通它?”或许是相处得久了,或许是过于亲密无间了,两个人有时候仅凭着眼神动作的交流,就能够通晓对方的心思。
小多点了点头:“不过,我不能保证,出去一定会活着。”
“你认为外面可能存在着意想不到的灾难?”
小多神色凝重,目光笔直地盯着石壁。她真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水,她还有一些把握;但是,那水却是咸的。
“不出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卫君之不耐烦地拧眉,下垂的双手陡然上扬,轰然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暗流猛然冲了进来。水势来势汹汹,小多站立不稳,一下子淹没在水中。水冲入了她来不及闭合的口中。是咸的,他们来到了咸水的包围圈中。
小多奋力地拍打着咸水,尽量让身体在水中保持平衡。她努力地在水中睁开眼睛,寻找卫君之的身影。
有一双手有力地抓住了她,是卫君之。
小多转过头来,水里相当浑浊,但是她依然指了指前方,示意卫君之向水中游去。
没错,若是被水冲进墓穴,他们真的要和墓室合二为一了。
两人逆流而上,尽可能和强势的水流作战。
水里冰冷冰冷,小多渐渐感觉身体麻木起来。
水下的激流旋转速度很快,她已经感觉到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不时地被激流带动旋转。这样下去,他们两人只怕会被带到水底,活活淹死。
手臂上依然存在着那道力量,这个时候,唯有这股力量能够带给她微薄的温暖和依靠。也许她应该自私一点,牢牢地抓住卫君之。但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冲动却让她松开了手。卫君之应该懂得她的暗示,卫君之可以放手了。放开手,卫君之凭借着自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倘或能够战胜这魔鬼般的强大的水流,逃到水面上去。只要浮出了水面,总是可以有一线生机的。
但是,手臂上的力量依然存在,而且明显加重。卫君之正在竭力地拖着她沉重的身躯向上面游去。
刹那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小多的眼中涌出来,混合在冰冷的水中。卫君之正在救她,卫君之在冒着生命危险奋力地救她。如果可以张嘴,小多会不顾一切地呼喊卫君之的名字。如果可以自由行动,小多会热情地拥抱卫君之告诉他她爱他,告诉他即使天下人都唾弃他,她也会对他不离不弃。
浑身涌动着兴奋的血流,小多的感觉敏锐了起来。相隔这么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卫君之蓬勃的怒气,卫君之在发怒。无论是他有力的臂膀,还是衣衫下喷张的肌肉,都在暗示他正在愤怒。他愤怒地拖着小多,愤怒地排开水流,冲向水面。
小多配合着卫君之的行动,抵抗着胸腔中沉闷窒息的压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跟着卫君之游向光明。
是的,光明,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本来黑暗的水中已经透出了一线光亮。她欣喜地想要睁开眼睛,但是身体却突然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她昏了过去。
意识就像是一条细细的水流,正在沙漠的罅隙中慢慢地流逝。她要死了吗?她就要死了。她的身体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的重创,她再也没有什么勇气凝聚生命的力量了。
但是,有什么正在阻挠着她离开。
是咆哮的响声?
还是击打在她皮囊上的疼痛?
她就要死了,还有人这么毫无人性地摧残着她的躯壳。
她生气了,拼命地试图睁开眼睛,张开嘴巴,狠狠地斥责那个家伙。
“不要……打了!”异样细弱的声音让她很不满意。但是,耳畔却响起了一抹惊喜的喘息声。如果她不是这么虚弱和迷糊,她甚至能够听出里面压抑着的泣音。
“好……困!”她迷迷糊糊地望着眼前晃动的影像,迷迷糊糊地想要闭上眼睛。
“不许睡。”有人使劲掐住了她的人中,拍打着她的脸颊,“没有我的命令,你敢睡?”
呵,她记起来了,是卫君之!是这个霸道而可恶的男人!眼泪又要涌流出来,如果她体内有多余的水分的话!
她振作了一下,努力地睁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眼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只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啊!她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扬,他们的确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呀!
“笑!你还敢笑!”卫君之沉下脸,然而眉梢眼角却终究轻松了起来,“你见鬼的要是真的见了鬼,我会狠狠鞭你的尸,叫你在黄泉也不得安宁!”
小多想笑,但是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带来的晕眩几乎令她陡然昏死过去。心跳忽快忽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她的躯体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天杀的,我该怎么做?”卫君之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感觉在他的人生之中,从未有过像此刻这么恐惧。他忽然俯下身子,堵住了小多的嘴唇,将口中的气息尽可能地吹入小多的唇内。吹到无气可吹时,他迅速地稍微离开小多,深呼吸到底,继续向小多输送气体。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他知识凭着一种本能,想要延续小多的一口气。只要有一口气在,只要有这么一口气,小多就不会死!
小多真的平静了下来,灰白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而慑人了。
卫君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小多的脸色,随时准备重复他的举动。
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完全忘记了他和小多之间敌对的局面,他也完全忘记了在一炷香之前,他还咆哮着向小多发泄着他对小多的不满和憎恶。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只是顺应着内心的需求,去做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将心灵的触角深入到他的内心世界并且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小乞丐离开他!
小多缓缓地呼吸着:生命又回到了她的体内。
卫君之依然紧紧盯着小多,感觉手心里湿漉漉的,脊梁骨凉飕飕的。他忽然意识到,小多盘旋在生死之间时,他有多么在乎和紧张。
“谢……谢谢你!”小多轻轻地说道。
这一声道谢仿佛一声晴天霹雳,突然唤醒了卫君之的意识,他俊俏的眼眸转瞬间恢复了冷峻:“谢个屁!你真以为我在乎你的生命?”他的声音又充满了轻薄的残酷,“我在乎的是那封信!”
小多合上了眼睛,这个男人啊!
“不许睡!”卫君之粗暴地摇晃着小多虚弱的身体。
小多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不会死,但是,我需要休息。还有,我饿了。”她没有睁开眼睛,否则她会看见卫君之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