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悔
悠姨跟黄皓回家去了，临行前让我小心紫灵。她说那晚紫灵看我的目光就像紫萍看她那般。
我不由得疑惑了，难道说她喜欢米勋？
悠姨当年因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就把丈夫让给一直对他倾心的紫萍，然后上京找我娘。却没料到我家惨遭突变，正好及时赶到把我带走。幸好后来遇到天一神医，治好她的重症，却废了一双脚。她就更不敢回去求丈夫原谅。
无论如何，十年来和悠姨相依为命，我心里总觉得欠了她许多。现在看到她们夫妻团圆，我总算了了最大的心事。
这天，我和米勋在庭院里喝着茶，看到李敏紧张地一路飞奔而来。
“萧萌飞鸽传书，邹护法带人到西山，要杀冷情！”
显然是平日训练有素，紧急关头李敏也能喘着气清楚地说出消息。
听完，我急忙起身，慌乱地想要往外冲。
米勋却抓住我的手，冷静地对李敏说：“楼主那边就不要惊动。你去通知右护法，还有天一先生火速赶过去。楼内的人就不要带了，免伤无辜。你也不必去。”
“公子。”
李敏听到最后不满地叫道，想说什么，但被他的目光压下去，低头领命而去。
看到他临危不乱，考虑周到，我不禁红了脸。什么时候我才能不这样急躁？
米勋吩咐下人备马，拉着我快步向大门走去。
“记着，你不要出手，乖乖地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米勋态度强硬地吩咐我。
“哦。”
我略带委屈地应了一声。想到自己那三脚猫功夫，只好认命地妥协。
“嫣儿，”米勋停下脚步，双手托着我的脸，柔声道：“知道不可以把你关起来，才不得不带你去。但是，记住，别让自己受哪怕是一点的伤，听到没？”
“知道啦。”
我对他笑笑，认真地答应。
可是米勋却一脸狐疑地把我上下打量，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翻了翻白眼，我在他的唇上轻吻一下，连拖带拉低把他扯到门外去，还是趁他改变主意把我锁在家里之前赶紧走掉才好。
等到我和米勋赶到，面前的林子的地上已经躺着十来个灰褐色衣衫的人。
冷情已经杀红了眼，冷着脸，招招狠厉快速。
邹觅也丝毫不留情，挥舞着手中的萧，专攻冷情要害。双方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那边萧萌的剑插在一棵树上，只能徒手吃力地抵挡着紫灵，眼看着已经招架不住。
马还没停住，米勋看了我一眼，飞身去支援萧萌。
没想到站在一旁观战的紫萍二话不说，一甩手，十几枚银针向我刺来。
我急忙放开缰绳，踏在马背上向上跃起躲开。
脚下的马躲不过，把银针全部挡下来，片刻后，还来不及嘶鸣一声，就已经倒在地上合了眼。
看来银针上喂了剧毒，我马上警惕地看着紫萍。
紫萍却是冷哼一声，挥掌去挡下米勋。
紫灵得意地笑笑，运足力道一掌打在萧萌身上。
萧萌躲避不及，生生地挨了一掌，身体贴着地面滑出很远，最后被一棵树挡下来，吐出一口污血。
我连忙赶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中。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萧萌身上已有多处剑伤，整张脸都变成了黑色。
“萧萌，撑住！”
我的泪不争气地落下，声音也颤抖着。
萧萌吃力地睁着眼看我，勉强地笑笑，气若游丝：“为他而死，我，无悔！”
我的泪落得更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和她被囚禁着的那几天，她不断地跟我说有关她和邹觅的点滴。
她十岁时从青楼逃出来，差点在街上冻死。邹觅救了她，教她武功，一直带在身边。
我清楚地记得她说这些时脸上带着的甜蜜满足的笑容，那是我看到她除了冷漠之外的唯一表情。
跟在邹觅身边，每次都冲在前头，拼死护着他，她早就忘了她本是娇娆的红颜。生命中除了一再练功，为求护得邹觅周全，就再也没有其他。所以，她习惯了用冷漠武装自己，习惯了用冷漠掩去心内所有的情感。
“萧萌，撑住！”
我一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顾不得她不断流出来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衫，紧紧地搂着她。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迟早会喝到你和邹觅的喜酒的。”
“会吗？”
她虚弱地问了一句，嘴角吃力地弯了弯。
“会的！一定会！”
我坚定地点头，泪滴在她的脸庞上。
萧萌轻叹一声，虚弱地说：“你为我落泪吗？很小时，娘告诉我，要是死前有人，为自己落泪，那么，就可以到，美丽的，天国去了。”
“萧萌，你不会死的！”
我哭喊着，向身后和冷情缠斗的邹觅喊道：“别打了！快过来看看萧萌！”
邹觅带着痛楚的眼光不停地往这边看来，却又脱不得身。
冷情听到我的哭喊，往这边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招式渐缓。
“小心！”
躺在我怀里的萧萌忽然大喊一声，我被一股力道推开，紧接着一声闷响，回头却看到紫灵面露恨意，挥出的一掌落到挡在我身前的萧萌身上。
米勋顾不得紫萍，冲过来一掌挥开紫灵，看到我安然无恙后紧锁的眉才松了开来。
我顾不得其他，爬上前扶起萧萌。只见她脸上的黑气更重，血从嘴边喷涌而出。
“小萌！”
一声惊呼，邹觅赶过来，从我手上接过萧萌的身体，早已热泪盈眶。
“公子。”
萧萌叫了一声，眼中本已开始散涣的光重新凝聚起来，唇边绽开一朵笑靥。她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对邹觅吃力地说：“来生，小萌再做你的丫鬟。”
“不！”
邹觅眼中的泪滴落到她的唇边，大喊一声。看着萧萌渐渐散失光芒的眼，邹觅带着怜惜，颤声道：“这辈子来不及为你披上嫁衣。来生，你要做我的娘子！”
萧萌的眼倏地泛起一丝亮光，我又看见她的笑容，笑得那么美，那么幸福。
然后，萧萌的眼睛缓缓地合上，脸上还留着甜美的笑靥。
邹觅额上的青筋暴起，一挥手，萧萌的剑落入他的掌中。他小心翼翼地把萧萌放到地上，然后起身，冷冷的目光射向冷情。剑尖点地，一路划出一条深深的剑痕，向冷情冲过去。
我瘫坐在原地，四周嘈杂的杀戮声渐渐地离我远去，只是呆呆地看着仍然笑得满足的萧萌，脑海里一一闪过与她有关的过往。
又一个人在我眼前死去！
心内渐渐升起恐惧，如枝蔓般不断地爬满我的全身。哀伤过度，眼泪已经枯涸。我只是木然地坐着，眼前渐渐地被漫天的血红色侵染。
“嫣儿！”
米勋恐慌的叫唤突然响起，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但我还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恐惧和慌乱。
等我回过神来，眼前的血红尽散，只见到紫灵近在咫尺、带着恨意的眼睛。
鼻腔里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花香，感觉到紫灵长着长长的指甲的手落到我的头上，我也只是木然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的眼中闪过诧异，一愣之下，米勋和冷情的掌已经落到她的背后，凌厉的掌风吹起了我的头发。
喷出一口血，紫灵不可置信地回头盯着冷情。
紫萍急忙上前隔开米勋两人，焦急地查看着紫灵的伤。
米勋把我拥入怀中，颤抖着的身体明显地表现着他的惊恐。
冷情快速地封住我身上几处大穴，抖着手往我口中塞进一颗药丸。
后来赶到的邹觅一剑刺在他的肩上，他的身体晃了晃，没有理会，执起我的手腕认真地把脉。
“嫣儿，你觉得怎样？”
米勋哽咽着问我，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冷定。
全身似乎被什么噬咬着，锥心般的疼痛。又感到一阵阵寒意快速地自心脏传遍整个身体，我皱紧眉忍耐着。
“我很冷，全身很痛。”
邹觅似乎没料到冷情会丝毫不躲不闪，呆呆地看着刺进他的肩膀的剑。
米勋看看正在紧张地救治我的冷情，对邹觅厉声道：“现在不是你报仇的时候！”
米勋一句话把邹觅惊醒，眼中的情绪快速地变换着，到最后，眸中黯淡下去，一脸死灰。用力抽出插在冷清身上的剑，转身走到萧萌身边，抱起她渐行渐远，只余落寞决绝的背影。
“那是‘彼岸花’，无药可解！”
紫萍看着冷情正要为我运功，轻蔑地扯起嘴角。
紫灵还是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冷情，忽然吐出一口血，哀痛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正眼也不看我一下却待她与众不同？为什么她可以轻易得到我想要的？”
“彼岸花，竟是彼岸花！”
冷情一脸惨白，肩膀上的血湿透了衣衫也不管不顾，只是绝望地喃喃道。
米勋抱着我的手渐渐地无力，低头看着我，眼中有痛苦与决绝。
心中浮起不安，我伸手抓着他的衣袖，紧张地说：“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你也要好好地活着！”
米勋的脸变了变，抱紧我没有说话。
片刻后，冷情的唇角轻扯起一个弧度，冷笑着说：“无药可解么？”
然后他看着米勋问道：“是不是不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救她？”
米勋坚决地点点头，眸中顿起光亮。
“好！”
冷情笑了，声音里有着愉悦，说：“你替我守着，无论如何也不能打断我！尤其是你！”
米勋怔了一下，一咬牙，飞快地答应了。
冷情笑得更欢，点了几下肩膀的穴道，止住了血。然后伸手盖到我的额上，笑着温柔地看着我。
突然我身上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原来的寒意渐渐退去，就连疼痛也减了几分。
米勋看着我渐缓的脸色，不由得一阵欢喜，感激地看了一眼冷情。
冷情的笑容越加灿烂，眼中的柔情更深。突然俯下身来，冰冷的嘴唇覆在我的唇上。
我惊得瞪大了眼，看到米勋满是惊诧和痛楚的眼。然后他的眉越皱越紧，唇抿成一条线，终是忍了下来。
口中忽然一阵血腥味，我才知道冷情正往我的口中灌着血，不由得又是一惊。无奈事先被冷情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
他把我的下巴托起，血就顺着喉咙缓缓地流进我的体内。
“不要！冷情，你不能这样！不可以！不可以救她！”
紫灵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只见她大声哭喊着。说到最后，她又吐出一口血，眼角有泪滑落，眼中的光渐渐地散涣。
“灵儿！”
紫萍惊慌地喊了一声，扑到她身边抱紧她。但紫灵的眼却永远闭上了。
紫萍愣了一会，双手握成拳，冷冷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神色。然后她的手慢慢地扬起，几枚银针透出冷光。她的嘴角弯成一个弧度，笑得凄凉惨然。
米勋不等她出手，隔空打出一掌。
紫萍却不躲不闪，生生地接下米勋运有八成内力的一掌。喷出一口血后，倒在紫灵身旁。
她是一心求死的！
我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然后感觉身体的力气渐渐地散失，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还是支撑不住，勉力眨了几下眼，缓缓合起眼帘。
闭上眼之前，我似乎看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