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情陷俏盗贼(盗情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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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重现江湖

“当金钱的欲望筑起高墙,我却选择了有你的地方”

景黎昕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不要报酬、不要取消悬赏的机会,眼前这位女神偷竟让自己当她的同伴?

“呐。”廖语蝶掏出一张纸和一罐红色的颜料,示意他画押表示同意:她不是傻子,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目的。船上有这么个大人物,对于树立海上威信是十分重要的。就算他对海上的生活方法一无所知,他的威名也足以弥补了。

“哼,我便答应下来。”景黎昕是打着届时拿到东西就掉头走人的算盘,毫不犹豫地按了手印,却因为一时兴奋的心情忽略了她脸上划过的阴险笑容。

满意地收回同意书后,廖语蝶又变回先前孩子气的态度,不仅微笑中的客套眨眼消失无踪,一直握在手中的长鞭也被塞回了腰间。她眨了眨眼,道:“景公子拜托我的工作肯定不简单,还是回船上从长计议的好。”

“你的船还停在码头么?现在城内可是搜得严啊。”“我们得借一艘小船沿暗水路下去。”听见他的担忧,语蝶自然而然将他看成同伴,连先前的敬语也省了,“我倒是知道路线。不过借船这事儿,得靠你了。”

景家少爷的名号果然不小。深夜借船,竟没有一人阻挠,恐怕也都是知道景家做事的狠辣,没人胆敢得罪吧。

“你会架船么?”不是景黎昕怀疑眼前这女子的能力,只是她的一对纤纤素手上,除了长年使用绳索和长鞭留下的印迹外,实在看不出曾经学习驾船而定会留下的茧印。

廖语蝶一跃跳上小帆船,熟练地控制着主帆。洛阳城内的私人水路,曲曲折折水流也不稳,可他们的这一叶扁舟,却能够毫无颠簸地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见状,他也就不再开口,而是拿过一旁的船桨:这毕竟只是临时借来的帆船,与她那艘装备齐全的海盗船可不能相提并论,能够有可供操作的风帆就已是十分难得了。

“谢谢。”她也知道这艘船的来之不易,尽可能地不接近岸边——陆地上的搜查者仍然没有撤走。这样下去,被逮捕归案是迟早的问题。

好在对于这城中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水路,她早已经谙熟于心。片刻之后,就已经将尾随着的官兵甩开了一段距离。

水流渐渐变得湍急,景黎昕自然就找不到什么事做。无聊之下,他随口问道:“廖姑娘究竟为了什么要当贼呢?”

她的手猛地一顿,差点将帆绳扯断。但对于这个新伙伴的提问,又不可以回避,只得道:“我只是看不惯而已……非要说的话,其实我们比较像是侠盗吧。这次偷金玉蟠桃树,收入的一半会交给先前遭受洪灾的村庄,其余才用作船体的改造。”

闻言,他沉默了片刻,又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么?”——不是他真的冷酷如此,只是他也觉得,凭他们微薄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那些可悲的人的命运。

廖语蝶自嘲地笑了笑,毫不顾忌地答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云海号是娘唯一的遗物。为了不让它变成废木料,我只有继承娘亲的侠盗之职。可惜,她死前也没能告诉我这样做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是么。”他也只能这样随口应了一声,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让人难堪的沉默又一次回到两人中间,此时,追兵也基本都已经撤离了。

廖语蝶看了看周边:此刻他们已经绕过了城内的居住区,正处在水路的一个死角。眼下,她终于能够分出心神来谈论正事:“好了,景公子拜托我的工作,不知是什么呢?”

“先前也说了,是请你替我偷一样东西。”景黎昕放下手中的船桨,掏出一面折扇轻轻摇着,“一个包裹。”

“包裹?”她挑了挑细长的眉毛,一边将风帆固定好,一边道,“这天底下那么多的包裹,不知道公子要的是哪一个?”

“玉龙扣配,金丝锦帛,现处于西靖王爷府中。”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取出一块碎布,“这是先前行动失败换来的。”

“这是!”她一把抢过那片金黄色的锦帛,右手微有些颤抖,“你……你让我去偷皇帝密送的包裹?!”

景黎昕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落井下石,便补充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既然画过押,我会和你一起去。”

廖语蝶将那块布料翻来覆去,喃喃道:“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种布……娘亲曾经说过,用金丝纹龙帛包裹的东西,是可以决定半个国家存亡的。”

闻言,景黎昕忽然一言不发起来,仿佛真的藏着什么秘密一般。

她太过紧张,险些把刚刚弄好的帆绳给扯断;“景公子,那里面是什么?”

他低叹一声,肃然道:“藏宝图。”

“藏宝图?”廖语蝶一时分神,险些让整艘小船撞上岸边。好不容易稳住船身,她的惊讶却尚未褪去:“景公子家财万贯,又何必为一张藏宝图得罪朝廷?”

景黎昕看了看手中的船桨,忽然将其刺入前方的水底淤泥,强行将船停在了寂寥的野外。

看他这样子,是准备详详细细地讲了。

于是,她也将另一枚船桨刺入泥沙,双手不自觉地把玩着系船用的粗绳。

不过,感到局促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之前一直都面带玩味笑容的景黎昕,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内容,那笑容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终于,他吐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这个故事你应该也晓得。那藏宝图标注的地方是——销金窟。”

啪的一声轻响,她手中的绳子落到船板上——她本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听到这个词的。但现在,这个所有航海者所最向往的地方、同时也是每个航海者噩梦的地方,在近百年的沉寂之后,终于重现于世了么?

……

销金窟,这个神秘的海中洞窟,还享有着海上魔洞、噬魂洞等等耸人听闻的称号。

但不论外界的传言有多少骇人,依旧有无数怀着梦想或是发财欲望的航海家前赴后继地去寻找。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这洞窟究竟是否存在。

因为每一个回来的人,都是无功而返、两手空空。其余的人,则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要是在海上生活过的人,销金窟都是他们最向往的地方:传说中成山的金银珠宝、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洞内灵泉,甚至于还有可以一己之力敌国的神兵……

谁也不知道这些足够以假乱真的传言到底是从哪来的,当然也更没有人成功考证过。

然而,越是这般神秘的东西,就越让人好奇不堪。

况且,自宋代以后,海运渐趋发达,选择航海经商、甚至是打劫的人也越来越多。至今为止,最可靠的有关销金窟的说法是,进入其中的人,必须是拥有真正幸福的人。然而,既然已经无比幸福,又有谁会冒这个险呢?

看着她阴沉一片的表情,景黎昕知道这些传言她必定也是有所耳闻。这一次的手笔,他做得太大,所以也怪不得她再三斟酌——毕竟,这一条船上可不止他们两人。上到海盗船上的同伴,下到接受救济的难民,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沉思半晌之后,廖语蝶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景公子,抱歉。原本我是以为,哪怕只凭先前的救命之恩,这工作我也得接下。只是……”

“只是你没想到内部牵涉到的居然是那么危险的任务,所以不能直接承接,必须与你的同伴做一番商谈,对么?”景黎昕一口气代替她讲出没有说的部分,随后苦笑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件事本身在下也觉得不妥,廖姑娘感到为难也是理所当然的。”

闻之,她皱了皱眉头,便稍作回旋:“其实,如果有王府的简图和守备分布的状况,倒也未必不行。不过行动计划,仍然需要和齐大哥他们商量。”

“这些不是问题。”他轻轻颔首,以肯定的语气道,“只要你想要,我可以弄来。”

“嗯。”她终于露出笑容,但这明媚的神情却很快消隐开去,“景公子,我可能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什么想得到这些?觊觑财宝?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呢。”

景黎昕的身子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也已经做好准备——问这种问题的人太多,无一不是死在这五片利刃之下。

“嗯……猜不到啊。”廖语蝶用撒娇般的口吻拉长了声音说着,眼神却一如先前一般毫无波澜,并对他刻意放出的杀气彻底视而不见。

以他的武功,只要略微一动,就可以将她的头颅割下。只是,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我可没打探什么的意思。”发觉他那种阴冷的目光却丝毫未改之后,她偏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只不过你现在开始是我的同伴,所以,了解一些必要的情报罢了。”

没有敌意,也不是在撒谎或是做戏。不论是眼神、还是笑容,都没有一丝虚假。

景黎昕飞快地分析着这个年轻女子的面部表情,终于放松下肌肉,冷冷道:“我也没有问过,姑娘的双眼为何是那般色彩。所以,希望姑娘也能够点到即止。”

“这话可够毒的。”她轻轻回了一句,果真别过头不再追究:这双紫色的眼瞳一直是她的心头刺。就连船上的同伴,刚刚结识时也都因此把她当作妖物。

也就是这双眼瞳,成就了她在海上“紫瞳仙女”的称号。

……

顺流离开洛阳城后,两人一眼就看见临时停靠着的巨船,为了防止惹人注意,正面还盖上了钢铁支撑的厚厚草垫。

“到了。”廖语蝶率先站起身来,从衣服内取出一枚连着麻绳的铁钩,将小船和船体侧边的硬杆拴在一起。

景黎昕跟在她身后跃上甲板,看着周围拥过来的一群人,面无表情地保持沉默。

“小蝶,你总算回来了!”冲在最前头的自然是齐铄。看着这个如同自己妹妹一般亲密的女孩有些气喘吁吁的模样,他只觉得一阵疼惜,“怎么样,没受伤吧?”

“是啊小姐,这衣服也脏了。”一旁的人齐声附和,唯恐自己漂亮的领导有了什么伤痕。

她轻轻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道:“我什么事也没有。不过,倒是带回来一份工作。”

“工作?”齐铄一听,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原则上讲,他们是不接受别人委托的。即使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往往是由负责情报与联络的白叔进行安排。至于她亲自承接工作,更是前所未有。

这时,他才注意到她身边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此人面目虽然英俊清秀,但那种仿佛傲视万物般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又是一个自以为比天高的人。不自觉的,他的眼中透露出鄙夷。

殊不知,景黎昕也同样观察了他许久——毕竟齐铄是廖语蝶最好的搭档,也是他将要长期合作的一个主要对象。

不过在他眼里,齐铄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更甚者他觉得,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当“妙手神偷”的搭档。

“二位,不要再干瞪眼了好吗?”廖语蝶哪里会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场,连忙开口圆场。

这一来,齐铄终于收回不善的眼神,强压下被人看轻的怒火。

见状,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景公子是特地委托我帮忙的,而且,也已经答应在工作期间,他是我们的同伴。”

“景?好少见的姓氏。”右侧的一位老者忽然开口,双眼射出睿智的光芒,孱弱衰老的身体内仿佛忽然显出年轻人的力量,“据老夫所知,江湖中有能力直接拜托廖小姐的,恐怕只有一位姓景吧。”

这位老人自然就是先前提到的白叔了。

景黎昕侧头向他示意,心中暗叹:好强的洞察力。若不是此人没有习武,齐铄的位子应该由他坐吧。

见他不说话,廖语蝶匆忙代替他开口道:“白叔,您别总对新人来下马威啊。不过,您也没有猜错,他的确就是那位名动江湖的‘错骨魔爪’。”

“小蝶,别忘了云海号上不容血腥。”齐铄在一旁冷冷地说道,摆明了反对他的入伍。

这一下,素来和和气气的女子也怒了,一张俏脸当场沉了下来:“齐铄,白叔既然开口,就说明已经默认景公子的加入。你适可而止。”

果然,在这船上什么都只凭她的一句话。适才还满腔不满的齐铄见她真的动了气,立刻安静下来。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命令道:“白叔、齐大哥,还有景公子,我们进船商谈吧。”

最靠近船尾的一间舱室中,四个人团坐在厚厚的毛皮上。

齐铄已经收起先前那副冲动的模样,真正开始考虑工作之事,这一次说出的话也合情合理:“语蝶,销金窟牵扯到的内幕实在太复杂了,不是我们所能够承受的。你想要还人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应该会有别的方式吧。”

这样的反应在景黎昕的意料之中,同时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们才刚刚见面,他无权干涉他们的决定。

廖语蝶有些失望地把玩着自己的发簪,问道:“这……没有盘旋的余地吗?要知道,销金窟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地方啊。”

“老夫倒是觉得可以一试。”素来稳重的白叔却反而表示赞同:“其一,难得小姐自愿接下委托。其二,这几年来,我等得到的关于销金窟之消息,又有多少是确有其事呢?闯上一闯也未尝不好。何况,王府之中任何一件物品,都足以让我那苦命的小孙儿安心过上好一段时候。”

“小孙儿?”“嗯,白叔的儿媳和孙子,都住在一个偏僻的荒村。”廖语蝶稍作解释后,继续游说齐铄,“齐大哥,这样的确很好不是么?再者,以景公子的能力,之所以不亲自出手,恐怕是与那位西靖王爷有过相识吧。”

“不错。”景黎昕再一次于心中对她的聪慧加以赞赏,便也不加隐瞒,如实道,“景家和王府的确有金钱上的往来。所以,我才想要借妙手神偷暂留陪都的风声动手。”

闻言,齐铄狠狠瞪了他一眼。但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点头默认: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到过这种兴奋的光辉了。所以,哪怕就这一次,让她随着自己的意思做吧。身为这艘船的船长、身为他们所有人的指挥者,她已经牺牲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