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两相对
“花自飘零水自流,顺其自然,最好”。
虽然乌云尚未散去,但那暴虐的风雨却明显已经安静下来,海面也不如先前那般漆黑一片,逐渐恢复成正常的蓝色。
云海和海猫两艘船已经接驳到一起,两面的船长坐在甲板上大眼瞪小眼。
廖语蝶无奈地笑着,讪讪道:“天,原来你和我打一场,就是为那幅地图?虎斑,你未免太高估我了!紫瞳仙女只是个绰号罢了,难不成你真当我是神仙不会失手啊?”
“切,妙手神偷的名号总不是白来的。没想到你那么不争气,害俺们白白陪你打了这一场。”虎斑的大刀已经丢在一边。此时的他,满脸懊恼和愤愤不平,竟不让人觉得可恶。
她仿佛也想到这一点,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我们俩性格还挺像的,不知怎么就成仇人了呢?”
“嘁,也不是俺的原因呐,小仙女你不也记仇着么!”虎斑大大咧咧地取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就差把手拍到她肩膀上,“怎么的,那伤真这么厉害?”
“伤?”她正欲回答,却听一旁景黎昕低低地发了一个单音,也不像是在提问,更好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其中隐约能听出一点担心。
略一思量,她决定只当作没有听见,继续道:“哈,至今还没事复发一下呢。也不知当年你用的什么毒。是虫蛊吧?”
“那么多年过去,俺早就忘了。”虎斑明显心虚,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她,搪塞道,“俺一个粗人,有药就用呗,哪知道什么蛊不蛊的。”
她笑了笑,也没有去追究:好不容易能够缓和下关系,她是不可能因为这些几年前就过去的旧事让讲和的机会白白流走的。
廖语蝶小抿了一口茶权当掩饰,道:“其实,今天难得碰上,倒正好让我把没机会说的话全告诉你。”说着,她制止了似乎想插话的虎斑,自顾自道,“销金窟重出江湖,这绝对是件大事、是个机会。虎斑,你我的实力,拼起来也是个两败俱伤。”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似乎是要给虎斑一个缓冲的时机,同时注意到景黎昕仍站在舱口时不时地抬头观望。
不仅是他这个不知情之人,船上所有深谙两者之间过节的船员们也都凝神静气,随时准备着一拥而上。
“你的打算是?”虎斑毕竟雄霸海上多年,头脑绝对不差。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没有再战的意思。加上这次事出蹊跷,也让他心中有了警觉。
她微微一笑,道:“你说……情报共享这计划,如何?”
虎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那张精致的脸庞上读取一丝一毫欺骗的信息。
最终,他仿佛筋疲力尽般叹了口气,伸出左手:“这主意不错,暂且便这样吧。”
两只手轻轻握在一起,只不过,不知何时恐怕又会松开吧?
就这样,一张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力的临时休战协议就被签订了。
谈话到一半时,廖语蝶的脸色似乎就不太好。虎斑一走,她更是立刻扶着头躲进了船舱。
先前一战,让云海号上一片狼藉,船体上的道道裂痕正在加急修补,桅杆更是已经被打上了木板和铁皮的补丁,外观惨不忍睹。
忙碌的船员、甚至包括齐铄在内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惟有相对“游手好闲”的景黎昕,一抬眼便发觉她近乎惨白的侧脸。
“廖……”他亟亟地开口,对方却似乎并没注意听,摇摇晃晃地隐入舱底。
他只觉心口陡地一下气闷,虽然这感觉刹那便以已消散,但那一瞬间如坠深渊的感觉,让他抬起脚悄悄跟了上去。
已经遥不可望的洛阳城中,忽然间清净了下来。居民闭门不出,仿佛石板路上有什么看不见的妖怪。
远远蔓延出去的青石板尽头,两匹枣红马拉着一架马车,从最远处慢慢进入城中。那马蹄的响声,仿佛每一下都踏在人们心底。
车内坐着一个女人。她的相貌并不是特别好看,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媚,让人看了骨子里都觉得发凉。
她手中不知拿着什么,指头有意无意地一收一松,每一下都能看到被夹在当中的软盒子颤抖一记,或许里面是装着什么活物。
“呵呵。”似乎想到好玩的事,女人笑出了声,现在,她正来回抛着那软盒。
此时,车夫隔着帘子道:“堂主,人到了。”
“哦。”女子撇了撇嘴,在锦盒面上扎上一根银针,将其塞进了钱袋内。
距离马车不远处,那迎风站着的中年男人,赫然是西靖王爷!
且说景黎昕跟着进入了船舱,很快便听见前方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他上前去透过虚掩着的门,看见某人正疯狂寻找着什么。
“廖姑娘,怎么了?”这反常的行为让他略感担忧,于是便走了进去。
听见响动,廖语蝶猛地抬起头来,脚步一个不稳向旁倒去。
“当心。”他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把将她扶住,两人就这么暧昧地身体紧靠、四目相对。
在碰到她手臂的刹那,景黎昕就已经做好被她一掌推开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便不再挪动。
“喂,你……”他正想开口,忽然发现触摸到的肌肤有些奇怪:一下子滚烫,一下子又布满冷汗。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症状!若是仔细观察一下,还能发觉她努力压抑住的颤抖。
“廖姑娘,你还好么?”“嗯。”她已经不是一般的逞能了。谁都看得出她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却还是死撑着脱离他的怀抱,继续在抽屉内摸索。
他看不下去,靠近道:“找什么?”
“药。”廖语蝶犹豫了一下,终于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字,随即补充道:“喂,你若想置身事外,还是只当没有见到吧。只要帮过我一次,你就不再是这艘船上的临时客人了。”
“不是已经帮过了么。”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女孩是在为他留出后路,不禁失笑,“之前海战,我可是救下了云海号的桅杆。放心,找到销金窟之前,我不会走的。”说着,他也俯下身来搜寻,从墙角的杂物中翻出一个小瓶子,“是不是这个?”
“给我!”只看了一眼,她就一把抓过瓷瓶,倒出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看都不看就吞了下去。
景黎昕闻着瓶中的气味,同时见她的痛苦似乎并未减轻多少,脸上的疑惑显而易见。
她叹了口气,解释道:“药效很慢。况且这就是旧伤复发,没什么对症的药物。”
“旧伤?”闻言,他忍不住问道,“过了五年的旧伤,还会复发?”
“啊,没错。”她勉强笑笑,调整着呼吸,眼睛因为一阵阵的剧痛而稍稍眯起,“听见我适才说的话了吧?应该是某种蛊。可惜这方面我一窍不通,也只能硬扛着了。现在服过了药,很快就会缓和。”
“乱来。”他皱起眉头,自然地责备了一句,扶住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屋,好好呆在那儿别乱走了。”
这话让她微微红了红脸:恐怕从小到大,连齐铄都没用这种无奈夹杂疼惜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可现在……他们认识不过几天!为什么这感觉如此自然?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肩上忽然一阵撕裂般的痛,险些让她当即晕倒。不过,眼下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如果有谁处在第三方观看,就会发现这疼痛降临的时候,远在千里的一辆马车内,恰巧有人往一只锦盒内扎了一针。
“没事吧?”景黎昕扶着她回到舱室,满脸担忧,“是不是躺一会儿?”
“嗯嗯。”她挥挥手,装出一副精神的样子,“那么多年都过来了。”
闻言,他不说话,提起被子的一角替她盖上,随后,默默地站在一旁。
廖语蝶面朝着木壁,明显在思考些什么,时不时地动一动。
良久,她背对着他问道:“呐,黎昕……景公子,为什么要找销金窟?”——仿佛是意识到他们连同伴都算不上,她自觉地不再直呼他姓名。
“我……”景黎昕坐到桌边,似乎在思量该如何回答。
她也不催促,只是吃痛地偷偷按着伤疤的位置,低声喘息。
“还疼?”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低低的呻吟,一着急便又想加以照料,但想了想便重新坐了下去,答道:“其实,我要找销金窟,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财宝,但另一边……其实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他总是反反复复说这么一句:‘千金销作泥,蓝海流光终。’”
他没有看见廖语蝶藏在锦被中的身体猛地一震,只听见她恍恍惚惚地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换有情人,相拥作尘土。”
“嗯,你说什么?”他没听清,开口追问道。
她撑起身子,道:“你念的那首诗的后半部分。”
他一惊,她却已经又吐出一句话:“流光是我母亲的名字。廖流光。”
景黎昕一时愣住,低声道:“巧合?”
“未免太巧了一点。”廖语蝶毫不留情地否定了这种可能,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地思考。
同样,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两家人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点,又怎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关联?而且……这首诗,究竟指的是什么?
思前想后,他只想出一个办法:“廖姑娘,看来得麻烦你拜访景家一趟。”
“我是无所谓。”她点点头,心中早已经认可这个提议,无奈这艘船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问题是其他人,尤其是齐大哥。你们俩剑拔弩张也好些天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的确的确。”他调侃般地回应,人却没有离开的迹象,反而坐到了榻旁,一股内气通过右手输入到她体内。
新入的暖流明显让她的疼痛缓解了些许,她坐起身来,配合着自行过血。
“你这伤,还得找个懂蛊的人加以诊断。”他略带不安地提醒,随即想到以自己现在的立场,似乎没有资格这么说。
廖语蝶也意识到这一点,淡然道:“我会的。景公子,你别怪我说话太直。但是,可以麻烦你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么?这种暧昧不明的状态,似乎比较麻烦。”
还真够直白啊。他苦笑了一下,却不觉得厌恶,想了想便道:“我明白了。那么,到抵达销金窟为止,我都会是你的同伴,你可以放下心来信任我。”
“我的?”她挑了挑眉毛,一下子来了精神。
“不错。”他并没有被抓到话柄的慌乱,反而毫不避嫌地道,“让我加入的人是你。所以,那份契约也只针对你一人。我是你的同伴、是云海号的一员,但后者是在无人叛变的前提下。一旦情况有变,我会以你为最先考虑。”
虽然他说的只是协议上的内容,她却仍然不争气地脸红了一下:没办法,谁叫他说得那么自然,又那么关心她呢?
“那那、以后的称呼?”她慌乱地拉开话题,后悔着自己何苦去抓这么小的语病呢!
他一怔,把回答分成了两半:“对我的话……随你喜好便可。至于我对你的称呼……的确,既然确立了同伴关系,似乎再以姑娘相称有些疏离。但毕竟男女有别,恐怕也不好直呼名字吧。不如像先前虎斑船长那样,唤你‘小仙女’?”
“不——要!”她鼓起腮帮子,本已在减弱的病痛此刻更是被完全忽略,“什么‘紫瞳仙女’,不过是人家冠以的称号,背地里……”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轻了下去,从那无数的碎碎念中,只能勉强听清这一句:“反正,都当我是妖怪。”
景黎昕还想问,但想到她那一对晶莹的紫瞳,再想到自己幼时因为夹着棕红色的发丝而受到的嘲笑,便心下了然。可“小仙女”这个称呼,一时间又感到特别顺口,不觉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真受不了你。”她用力地皱了皱眉头,仿佛在说没想到他在这方面会那么固执一般,率先做出了让步,“要叫也可以……不过,就是,别在人前这么喊。”
“成交。”对于她能够顺从自己的意思,他没来由感到一阵宽慰,笑道,“你比我年幼,平日里,我便学齐铄那样,唤你小蝶如何?”
“可以。”廖语蝶点了点头,将话题扯回正道上,“对了,你所说北上拜访景家的事情,可能得少许耽搁一下。毕竟再航行个一两天就到琉球了。”
“是需要做一些补给么?”想起她先前随口说的话,景黎昕开口问道。
“嗯。”她肯定了他的猜测,随后补充道,“不仅是物资上的补给。这次虽然没找到藏宝图,但金玉蟠桃树那笔生意仍旧赚了不少。想来,这艘船也是时候更新一下火炮了。啊,对了。”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指着他道,“齐铄一个人管不过来这么多,从现在开始火药和兵器的问题就交给你了。所以明天谈交易你得和我一起去。”
闻言,景黎昕显得有些许犹豫,推脱道:“这似乎不好吧。听你的说法,齐铄负责这些已经很久了。若是突然变动,恐怕他不服。”
“我也知道。”她低声叹了口气,又取出一颗药丸吞下,向他解释自己的意图,“但是,这艘船上人手一直不够,我才不得不将几乎所有的任务委托给齐铄一人。先前你也看到,这船上的人若是不服我,我也没什么办法。所以……得在他真正与我对立之前将这股势头压下去。”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丢出一句话:“不是办法的办法么。小仙女,要当心啊。”
“嗯。”她无奈地笑了笑,眼神有些迷茫,视线完全失去了焦点,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经过两日安稳的航行后,琉球岛已经近在眼前,廖语蝶也知道,是时候宣布新的工作分配了。
她站在立有木台上,详细地下达即日起实行的分工:“目前船上的人手已经足够,所以,终于不需要各位再身兼数职了。”说完,她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以平定船员略显焦虑的心情。
“这次主要的变动时交易方面,齐大哥。”她说着转身面对齐铄,脸上的微笑不变,“现在开始,军火之事全权交由黎昕负责。齐大哥你以后,可以集中精力执行任务了哦。上回的接应不太合格,你还记得吧。”说到这里,她的笑容里似乎透出一股煞气,看得齐铄背脊一阵发麻,心中的愤愤不平一下子被丢到九霄云外。
“嗯,其余的,暂时没有什么变动。原先负责火药储藏的,如果想跟着黎昕的话,就照原样工作。若是不想……嗯,可以和负责补给品的船员对换一下。”她以一个鞠躬结束了这次讲话,随后轻巧地跳回甲板上,习惯性地挂上了面纱:“准备靠岸吧。黎昕,齐大哥,你们稍微准备一下。”
“面纱……”“嗯,不想被人看到。”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催促道,“记得带上交易的记录文件和足够的银两,‘那位’可是从来不喜欢让人赊账的。”
……
琉球岛上,无论城池分布还是楼阁建筑,都与中原截然不同,少许带着点南疆风格的房屋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街上,几乎全然不成章法。
“很不习惯吧?”见到景黎昕有意无意地四处观望着,廖语蝶悄声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得罪好些人呢。习惯啊、风俗啊,全都不同,很令人头疼。就连沟通也很难哦。所以到目的地之前,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说着她想经过的人点头问好,动作显得有些局促。
听见两人低声交谈,齐铄似有不满,大步跟上他们,插话道:“不过,这条路走了这许多次,大伙都记得咱们了。”
“嗯,是啊。”闻言,她抬头向他笑笑,并不做答复,而是指着岔路的另一边道,“齐大哥,你该往那边走了哦。希望你能尽快习惯。”
那一头走到底,便是当地最大的集市。
看到自己要去做那些从前不屑于做的事情,他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她心领神会,语调倏地严厉起来:“齐大哥,没有后勤船员的补给,我们走不到今天。这并不是我因为你接应不当而给你的惩罚,而是希望你能够走完每个船员都必须的走的路,用自己的双手感受一下自己的责任。别忘了,任何一份工,如果完成得当,都会成为我们出海后的生机和希望。”
“我明白了。”他意识到自己近几天来的失态,歉意地笑笑,快步走向早已等候在集市外的同伴们。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景黎昕赞许地点了点头:“做得漂亮。”
“没办法,人心难安啊。”她苦恼地皱了皱眉头,死死盯住齐铄离开的方向:她总感觉到有一些不安,但是……为什么呢?
他眼尖地捕捉到那闪过的阴霾,抬起手仿佛想要安慰她,但最终只是轻轻放下,淡然地道:“小仙女,别想太多了。”
她诧异地侧过头来,随即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嗯,知道了。话说回来,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比如……我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你?”
“何必要问?”这次,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既然你这么安排,就自有你的道理。同伴这二字,不就是相互信任么?”
“太、太轻信可不好!”她到底年轻,被他玩笑般的行为弄得面色潮红,险些一脚踩中自己的裙摆。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景黎昕毫无形象地笑出声来:与父亲不同,他从来就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在他心里,若是必然要经历的事情,与其肃然面对,倒不如游戏人生。如今遇到个这么“好玩”的女孩子,真是想让他维持那“错骨魔爪”的冷酷表象都很难。
“不要笑了啦!”她恼羞成怒,让他即使隔着面纱也能看见她脸上的红晕。
“抱歉抱歉。”他总算收敛,但笑意还是溢于言表,忙指着不远处道,“是不是那边?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的住处。”
闻言,她抬头看了看,加快了步伐:“没错。这次晚了点,希望他别又发火就好。”
在完全是中原风格的府邸内,位于上座的竟是一个充其量不过十五岁的小男孩。
“这是……”“公孙先生,好久不见了。”廖语蝶警告地横了横眼,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礼,“路上耽搁了些许时候,还望先生海涵。”
“罢了罢了,你我的交情也不浅,我就再忍让一次。”从小男孩口中传出的声音倒是很老成,仿佛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位是?”
她连忙向旁顶了一手肘,介绍道:“景公子大名,公孙先生不会不晓得吧。”
接到她的暗示,景黎昕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但言语中仍透出一股倨傲:“您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蝶丫头的朋友,在下自然不会亏待。”那位公孙先生带着点笑意回答。忽然,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景公子还真是不小心呐,您的机关手做工精良,还得好好爱惜才行。恐怕是伤着连接桥吧?不然蝶丫头也犯不着带您过来。”
“你……”“公孙先生!”廖语蝶上前一步,声音里的埋怨显而易见。
“哈哈,我明白了。”公孙先生放声大笑,吩咐道,“那么,景公子请进来吧。至于蝶丫头,饭菜都已准备好,一路上辛苦了。”
……
一顿饭吃饱,廖语蝶只觉得满身的疲劳一扫而空。如此机会难得,她索性席地而坐运功调养,即使是门被推开时,也只略微抬了抬眼。
景黎昕知道习武之人,最忌讳练功时心神散漫,便微微一笑,静待在旁。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将一股内里归回到心轮处,整个人都焕发出精神气来。
“倒还真有点架势啊,小仙女。”景黎昕坐到一旁,笑着调侃。
她不满地皱了皱眉,道:“别笑我了。这本心法只有一半,我也是边参悟边练,也就只有架势而已。”
“原来如此。”他想了想,道,“话说回来,你也懂机关术?”
她一愣,爬起来拍了拍衣裙,道:“算不上精通。不过,娘亲留下的书卷内有一些记载。何况你的手都上到主连接桥了,能看不出来么?黎昕,书我回去给你,自己的手还是保护一下为妙哦。”
“遵命,小仙女。”他笑得很自然,末了还加上一句,“谁叫我这么少受伤,不知晓也是自然的。”
“切。那我可是经常受伤,才会懂得医术了?”她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反驳,说完自己也忍俊不禁。
“不会不会。”景黎昕投降似的转移了话题,语气中满满的都是钦佩,“说起来,那位公孙先生的机关术,真可谓天下无双!”
——没错,他不会忘记在那木屏风后的房间内看到的景象:从机关灯到机关人一应俱全,端茶送水全部由机械完成,普通的一件木屋子,到处都布满未激活的机关。
然而,对于他那只直接与骨骼连接融合的铁爪,这位公孙先生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不禁让他奇怪,自己这只在昏迷中被装上的左手,究竟是谁的杰作。
“不错。就连先前那少年,也是一具惟妙惟肖的傀儡。”说到这,她仿佛想起什么,露出无奈的笑容,“当初见面时我还以为那是真人,把公孙先生当作小孩子给狠狠训斥了一顿。现在想来,倒是不识好歹了。”
“那少年也是?”闻言,他也吓了一跳,细想起那男孩除了不太动作以外,根本与真人无异,不禁心一沉:这样的才华,真有些骇人了。
看到他的反应,她扬了扬嘴角:“习惯了便不那么吓人了。公孙先生是我这边最重要的助力,黎昕,和他打好关系吧。”
“但……”他仍显得有些担忧,可接下来的话被门外进来的小丫鬟打断:“景公子、廖小姐,兵器都已经备好了,公孙先生请二位往前门去取。”
廖语蝶闻言轻笑一声,快步向门外走去:“黎昕,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该回去了,让大伙儿等急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