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念悠悠
在一片万岁声中,皇上的车辇启程。
皇上一个人趴在车子里,痛的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窗外,清晨的光照射进来,幽亮的光芒,那么像一个人的眼睛。
她的眼睛。
皇上蓬乱着白发,手心里颤抖地捧着一绺秀发,还有一支金步摇。
那支金步摇是玉环死的那天她带着的,绞死之后,落在地上,高公公捡起来,给皇上的。而那绺头发,是有一次他将玉环驱逐出宫,玉环亲自给她的。
而今,物是人非了。
诉不尽的惆怅和爱恋,只是那个人再也听不到了。
摊开的手掌中,竟是一片荒凉。
华清池畔,娇女怜怜。
长生殿里,誓言烈烈。
钟声如宏,琴声悠悠。
花香鸟语,情浓意切。
一切,只能驻守在回忆中……
西行途中,太子李亨,中途被百姓截留,乘机北上宁夏灵武,被臣下拥立为帝王,即唐肃宗。尊称唐玄宗为太上皇。
在郭子仪等重臣的努力下,公元758年,即唐,至德二年末,唐军收复长安和洛阳两京,玄宗也由此返回长安。
回到长安后,唐玄宗一直住在兴庆宫里。
“陛下,虽然太上皇已然年迈,但是,他还尚且有些人马,您诛杀了他的爱妃,他能不恨您吗?陛下还是要小心……”
丞相李辅国上前对如今的皇上李亨道。
李亨眼光中闪出狠厉的光芒:“一个老皇帝,还想作什么?你去设法把他的人马弄走,将他弄到太极宫里来,也好我们掌控。”
“是。”
“还有,把高老头弄走,那个阿翁也太聪明了。”
“皇上圣明。”李辅国转身退去。
几天后。
“太上皇,兴庆宫的三百匹马,现在被皇上收回390匹,只留下10匹,皇上说,太上皇年迈,用不到那么多的马了。”
高力士上前对太上皇奏道。
玄宗不理不睬。国政,权力,都成了过眼烟云。失去了玉环,接着丢了皇权,他真真正正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心,早已经痛的失去了知觉。
他坐在藤椅上,手中拿着一块白玉石头,正拿着刻刀一刀一刀的雕刻着。
那石像尚未成型,刚刚雕刻出一点点轮廓,是一个女子,长发飘逸,身形丰满。
“她的头发飘逸而柔滑,她的肌肤洁白光滑,若凝脂,若白玉……嗯,是是……白玉……”他自顾自的喃着。
“太上皇,您的马被皇上弄走了。”高力士又重复了一句。
“弄走就弄走吧。他能杀了我的玉环,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皇上还说,让您去太极宫。”
“不去!我只留在这里。这里有玉环的影子。”
“可……”
“皇上说,他给您准备了一些玉环的遗物,是留给您的。”高力士说道。
“哦……那朕去。”
一辆车马,将太上皇送到了太极宫。
“遗物呢?玉环的遗物呢?”
“在这儿呢!”
李辅国命人抬来一个白布包裹。
皇上愕然的白布揭开,却啊的一声,倒退了好几步。
下面是一个女子,一脸血污,散着浓浓的血腥味,看样子,死得还不久。
“阿蛮!”——
太上皇颤抖着,俯身到尸体上,“你们把阿蛮也给杀了?这就是贵妃的遗物吗?你们……你们是不是,要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夺走,才心安吗?”
“阿蛮!阿蛮!”皇上望着阿蛮的样子,忽然想起了玉环,一声一声的叫着,哭着,泪水将前襟都给打湿了。
“阿蛮……你有什么错,他们怎么就能下的了手?你和玉环一样命苦啊……”
李辅国阴阴的笑了一声。转脸对高力士说:
“请高公公出来一下。”
高力士蹒跚着走出来。
“高力士听旨。”
李辅国从袖笼里掏出一张圣旨来,念道:“登天承运,皇帝诏曰。高力士年迈,伺候太上皇已不得力,即日起流放巫州,钦此。”
“谢……皇上隆恩。”
高力士颤抖着接过圣旨,叩拜之后,老泪纵横的进了太极殿。
太上皇一头雪白头发,还在地上,抚着阿蛮的脸,孩子一样的哭泣着。
“太上皇!”高力士哭着跪倒在他身边。
“怎么了?力士?”
“太上皇自己保重……老奴,这就辞去了!”
“辞去?你要到哪里?”
皇上惊恐的抓住了力士的手。
“皇上嫌弃老奴年迈,将老奴发配到巫州去了。”说着,痛哭起来,不能自制。
“什么?他们要把你也弄走,把你这个伺候我几十年的贴身老奴都弄走?这……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走!力士,我们回兴庆宫!不在这儿,咱们哪里也不去!”
“太上皇啊!”高力士哭得更痛了,“没用的,他现在是皇上啊!”
“不仅老奴得走。而且您也要长期留在这太极神殿了。”
“什么?”太上皇身子一晃。
“是,刚刚丞相李辅国说了,太上皇将在这里安享天年!”
“老奴,这就走了,太上皇自己保重!”
高力士无限留恋退了出去。
许多日子过去了。
偌大的太极神殿里,年迈的玄宗皇帝,已经越来越老态龙钟。
他进餐越来越少。每日大部分空闲,都用来雕刻那只玉雕像。
渐渐的,有了轮廓了。有了眉毛和眼睛了。
他雕刻衣衫是玉环被封贵妃那日穿的大红色燕翅翎袍子,那雍容的身段,那精致的
他一边雕刻,一边自言自语。
有的时候,想到玉环那娇滴滴的模样,就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有的时候,想到她生气时撅起的小嘴,就一阵心慌。
他终日与雕像为伴,从不和宫人说一句话。
这日,雕像终于完成了。
朦胧里,那女子的眼睛似乎湿润了,很美很美的望着她,朦胧中,似乎还眨了一下眼睛。
“三郎,天冷了,可加了衣裳?”
太皇上急忙摸摸自己的外袍,回答:“加了,加了。”
“三郎,我们去御花园吧,三郎夸玉环是羞花的美人呢!”
雾气迷蒙中,那女子笑着,转身望门外跑去。
“玉环!玉环!等等朕!等等朕!”
太上皇推开宫人们搀扶的手,独自一个人追了出去。
“玉环!玉环!”——
他踉跄着追出去,在一团仙雾中,握住玉环的手,笑了笑,“玉环!朕终于抓到你了。”
忽然,那细滑的手从他手中一抽,那女子顿时不见了。
“玉环!”他疾呼一声,拼命向前追。
才踉跄几步,便扑地而死。
怀里,是刚刚雕好的贵妃玉像。
公元762年,即唐上元三年,四月五日。
唐玄宗死在太极宫的神龙殿。享年77岁。
他的晚年凄惨无比,后来有诗形容他晚年凄惨的景象:
“南内凄凉西内荒,淡云秋树满宫墙。由来百代明天子,不肯将身做上皇!”
唐玄宗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惋惜离开了人世,但他和贵妃杨玉环的爱情,却流传千古,为世人所称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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