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宫风波
次日。
早朝后。
“昨晚贵妃那里怎么样？”皇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回皇上，贵妃娘娘她醉了，她还说皇上太狠心。”高力士道。
“朕狠心？是朕狠心，还是她太任性？去，把她给朕叫来。”
“娘娘喝了一夜的酒，这会儿，怕是正在安睡。”高力士有些犹豫。
“朕不管，朕要她知道，朕是皇上，朕的话就是命令，朕要她来，她就必须来。”
“是。”高力士欠身退下去。
半个时辰后，玉环梳理整齐，来到皇上身边。
那一张如花的脸上，却多了几分倦意和不快。
“来了？”皇上问。
玉环只淡淡的扫了皇上一眼，面无表情，不高兴也不恼。
“臣妾恭听陛下训诫。”她的话冷的像是一颗颗钉子。
“哼，又来这一套！朕让你来，不是为了看你那张不悦的脸，丁点大的事也要和朕拧着！至于吗？”
玉环别过脸，不言。
“你入宫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连这点普通的规矩都不懂！”
“荒唐！”皇上絮絮叨叨一句接着一句。
“是谁荒唐！”玉环站在原地，冷眼以对。
“是臣妾荒唐，还是别的什么人荒唐？夺了儿子的王妃的人是谁？夺了儿子的王妃，又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的人，又是谁？”
“你……”皇上气结，指着贵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臣妾只知道夫妻要相亲相爱的道理，却不知道，夫君是个皇帝，就要违背这道理！臣妾只后悔嫁错了！不该当初听信一时花言巧语就顺从皇上，最后落的这样悲惨的下场！”
眼泪滴滴答答的滑落下来，玉环越说，心里越觉得委屈。
“你……知道吗？你这是在冲撞君主！”皇上的鼻子都气歪了。
“冲撞？是啊，臣妾对自己的夫君发几句牢骚就变成了冲撞！君主的权力真是大！”玉环忽然冷笑一声。
“如果陛下认为臣妾犯了罪，那陛下就治罪好了，臣妾的脑袋就在这里，想要的话，随时拿去！”玉环冷冰冰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直直戳着人的心窝。
“岂有此理！你……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嫔妃敢如此过。”
“是啊，历代以来，也没有哪个皇帝夺了自己儿媳的！”玉环又顶撞一句。
“你！”皇上忽然在地上来回兜转，指着贵妃气呼呼的说，“你!——别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
“那陛下就治玉环的罪啊，既然陛下觉得臣妾不配做这个贵妃，那就把臣妾逐出宫去！臣妾的父亲虽然死了，可是臣妾堂兄家就在长安城里，也算是臣妾的半个娘家，就把臣妾逐出宫去好了！”
“你……”
皇上的胸口急剧起伏着，走到几案边，一把将几案掀翻，桌子上的果品丁丁当当的滚落下来。
“用不着毁东西！陛下既然认定臣妾犯了罪，那就把臣妾逐出宫去好了！”玉环又来一句。
早在昨夜酒醉的时候，她就决定，不要在这皇宫里呆着了，没有爱，要这荣华富贵还有什么用？
“好！朕就成全你！”皇上转身，狠狠一拳击在墙上。
“来人，贵妃忤旨，放还！放还本家！”——
闻声跑来两个宫女，颤巍巍的看着贵妃和皇上。
“听到没有！贵妃忤旨！立即放还！放还本家！”他怒不可遏的指着杨玉环的脸。
“可……”
“贵妃娘娘……”两个宫女抬眼望着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您得谢恩，这是制度。”一个宫女怯怯的看着贵妃，道。
“谢陛下。”她极不愿的弯了一下身子。
这就是皇上！高高在上的皇上！即使他冷落了你，驱逐了你，甚至要了你的命，你还要对他说谢恩！
想想，真是可笑！
玉环面向几个宫人，吼道：
“听见没有？陛下已经将我逐出宫了！给我备车！”
“是。”几个小宫女被她这一声吼吓得颤颤巍巍。
玉环愤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一路上，冷泪沾衣，不知不觉丝帕湿透。
在一片冷落寂寥车轮碌碌声中，玉环回到了长安的老家。
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一进门，杨家的大大小小，都跪在地上。
齐声道：
“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用不着对我这样，我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
人群自然的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玉环从中缓步走过，看着一个一个谦卑的低着头伏在地上的人，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雕像一样的跪着，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走到正堂前，玉环忽然不耐烦的回转过身。
“我只不过是一名嫁出去，又被撵回来的杨家女子，你们起来吧！别跪着了。让我安安静静呆会儿吧。”
人群依旧不动。
“怎么？你们那还非跪着不成吗？明白了，你们是嫌弃我连累你们了是吗？那这也怨不得我！谁让你们一个一个都姓杨来着？谁让我们合着一个祖宗呢？”
“你们当初推恩受封之日，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那群人依旧岿然不动，杨钊抬起头看了妹妹一眼，又将脸垂下去。
“行了，别跪着了，都起来吧，我已经在受惩罚了，你们就不要再来惩罚我了！”
杨玉环歇斯底里埋怨一番，转身回房。
地上的人面面相觑，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是夜。红烛灼灼。
烛光下。
虢国夫人和玉环对坐。
“妹妹，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妹妹。我不该……”
“别说了，姐妹之间，没有什么对起对不起的。”玉环的脸依旧冷冷的。
“妹妹，皇上对我不过是……”收了平日的风骚，玉花很诚挚的对玉环致歉。
“别解释。”玉环一下打断她的话，她不想听。
玉花：“这么说，那就是妹妹不肯原谅我？还在生我的气？”
玉环：“不是原谅，是忘记。也不是生你的气，是和皇上生气。你我虽是姐妹，可也都是女人，只不过是皇上自己做的过了头，皇上不该拿杨家的女子来寻乐！”
玉花：“妹妹不是吃醋才回来的吗？”
玉环：“后宫佳丽有三千，皇上愿意宠幸谁，那是你我能挡得住的吗？嫁给皇上，就等于嫁给了全天下，那心，得多大啊！如果我每天都吃错，
那早就被酸死了！可是，玉环的心里却是那么疼那么疼……”
“姐姐，皇上对我说过，有我一个杨玉环就足够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把杨家的女子当回事，还日日和那梅妃泡在一起，可见他根本就没把玉环放在心上。”
玉花：“玉环，你干嘛非要和皇上较真儿不可呢？”
“你要明白，皇上就是皇上，这个你可永远也不要忘记。皇上可以生全天下人的气，你生气却不行。”
玉环不言，陷入深思。
玉花：“你要想办法把这个局面挽回来啊！”
玉环：“是皇上把我赶回来的，怎么挽回？”
“我杨玉环就要和皇上较真！我被他叫到长生殿，可是呢，他却是气势汹汹的欺负我，说什么不能助长贵妃的气焰，我一个贵妃，能有什么气焰……后来，他还摔东西吓唬人！”
玉花：“玉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就低一次头，上个表，认个罪吧。”
玉环：“我没罪，为什么要认罪啊？”
玉花：“你死不低头的话，这事可怎么收场啊？”
玉环：“收不了场就收不了场，大不了一死。反正那个皇宫我早就呆腻了。”
玉花：“可，咱们杨家一大家子人可都指望着你呢……你要他们也跟着你一起死吗？”
“玉环，物极必反。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虢国夫人，便起身出去了。
屋子里，寂寞寥落的很。
玉环，和衣而卧。
了无睡意。
没有宫里的喧哗和整夜不灭的灯火，玉环睡得反而倒踏实。
早上，只觉得鼻子一阵痒痒，晃晃脑袋，猛地睁开眼睛。
看见一个一身黄衫女子，伏在自己身上，正拿着一根丝线挑弄她的鼻子。
“臭阿蛮！别闹了！”挥臂打了她一下，便从床榻上弹起来。
“你怎么跑来了？”揉揉有些惺忪的睡眼，玉环问。
“你这个贵妃都来这儿了，我在宫里呆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就跑来找你啦！”阿蛮晃晃脑袋，抱怨道。
“听那个高老头说，皇上最近脾气很不好……”阿蛮嘟嘟嘴。
“别给我提皇上。”玉环一句话阻住阿蛮的嘴。
“好吧，那就不提了。你准备怎么样？就这样一直在娘家呆下去吗？继续和皇上拧着？”阿蛮拽拽住玉环的衣裳。问。
“不知道。”玉环很无助的摇摇头。
“玉环姐，你就听我的，向大皇帝认个错吧，我看，他还是很在意你的。”
“要我向皇帝认错，我宁愿死！”
杨玉环说着将身子一转，眼睛看向别处。
“玉环姐！”——
想再说点什么，只见玉环潸然泪下。阿蛮也就只好静默着。
“那，你——去死吧！”阿蛮飘了她一眼，之后转过丢下一句话，不再看她。
“你……你怎么这么狠？”玉环更泣不成声。
“你非要做烈女，我怎么挡得住呢？”阿蛮一脸无辜的样子。
“玉环偏不死，我才不羡慕做什么烈女呢！”
“这就对啦！”阿蛮笑了起来，看来这激将法还真管用。
“人家都这么伤心了，你还笑！”玉环一脸泪痕的说。
“嘿嘿。”阿蛮伸手就要为玉环擦眼泪，却被她挡回来。
“走开！”
“偏不！”
“你既然不开心，那我们就出去走走！去选些布料做舞衣怎么样？顺便再买些胭脂水粉。”
“好吧，散散心也好，免得憋出什么病来。”
长安的大街上。
玉环轻轻的将轿帘掀开。
笑意融融的望着街上的游人。
“听说轿子里的是娘娘！”一个男子一边看着轿子一边对着身边的人说。
“怎么会呢？娘娘不是在宫里吗？”身边的人回道。
“就是啊！你看！”那个男子忽然朝轿子里一指。
“如果不是贵妃娘娘，怎么会长的这么好看！“
“走！我们追上去看看！”
几个男子围拢过来，追着轿子一路看。
“娘娘好漂亮啊！娘娘好漂亮啊!简直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玉环笑着放下轿帘，轿子在布店门口停下，她下了轿，拉起阿蛮，避开已然拥挤的人群，走了进去。
“这丝绸好漂亮！”阿蛮的手在一块布上摸过去，啧啧的赞叹。
“喜欢就买下，我们银子很充足的。”玉环笑了笑说。
“唉，确实漂亮，不过，我不要选它。穿衣服最忌讳穿丝的，丝的衣服穿在身上很容易就皱，又很容易破，举动都要迁就着它。我倒很想选绢，这样，起码是我穿它，不是它穿我了！”
玉环低下头仔细的看过那块丝绸，笑吟吟的说：
“不过，它真的很漂亮！既然花纹如此精美，迁就一下又何妨呢？最重要的是好看啊！”玉环说。
“呵呵。你丫！你也知道矜贵的东西要迁就啊？大皇帝也是最最矜贵的，不如，你过两天就回去根他道歉吧！”
原来阿蛮话中有话，玉环忽然暗了暗眸子，说
“唉……怕就怕，玉环迁就多了，他会无理取闹。”
“男人紧张你，才说明对你珍惜。你这样一走了之，确实，让男人很下不来台啊！”
玉环想想，不语。低头深思。
“最幸福的女子就是找到一个他紧张你，比紧张他自己还要多的男人。不是吗？可惜，阿蛮还不曾遇见一个那样的男子，你要珍惜啊，玉环姐！”
玉环撇撇嘴，不以为然。
“大皇帝很着急，看的出来，他是很想让你回去的，你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啊！”
玉环点点头。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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