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醉生梦死
“三位夫人请。”
一大早，秦国夫人，韩国夫人，还有虢国夫人便被杨国忠邀请到了府上，见了面，杨国忠拱手相迎。
“这个大早就将我们几个叫来，有什么事啊？”
杨国忠一笑，神情淡定。
“也无别的事，喝喝茶而已。请几位夫人珠帘后入座。”
“为什么要入珠帘后面？”
“我杨国忠身为礼部尚书，现在管理着官吏的选拔，一会儿会有几位来应试，几位夫人稍稍回避一下。”
“哦……原来如此。”
几位夫人乖乖的坐到珠帘后，内设几案，备有各种上乘的果品，几位夫人风情万种的坐到了珠帘后。
果然，稍后便在前厅有一场公试。
大约来了二十几个官员，在前厅入座，答辩实现准备好的试卷。
几位夫人哪里肯闲着，一边吃着，在珠帘后面对着那些人指指点点。
“瞧！那个人的身材好肥啊，简直胖的像一头猪啊！不知道他上了任，他的堂椅要不要换个大尺寸，哈哈！”
虢国夫人对着其中的一个胖子指点着，说完之后放肆的笑起来。
“就是。就是。”两个姐姐也随声附和。
那胖子听见，斜眼望了一眼珠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子，却可无可奈何，只好装作没有听见。
没有多久，里面的声又传过来。
“妹妹，你看，那边，那个人的嘴巴好拧巴，简直像一棵歪脖子树！哈哈！”
“哪里是像歪脖子树，简直像是一只长歪了的葫芦！呵呵！”
“姐姐，不过，你看那边，有一个长的倒很俊秀……瞧，那鼻子，那眼睛，好英俊哦！就是不知有没有妻室……”
“妹妹，你好放荡啊，难不成这天下都成了你家床铺了！”秦国夫人朝着玉花的肩膀上一拍，半讽着口气说道。
这话被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听到，谁料他当即愤然站起身，将考卷一撕两半，长袖一拂，愤然离开。
“喂！你等等！”虢国夫人忽然从珠帘后钻出来，追到外面，喊住了那名男子。
“这位仁兄，为何考卷未完，就要离开？”
那人睨了杨玉花一眼，鄙夷的说：“此乃是为国家挑选栋梁之才，却听见一群女子的嬉笑声，乃是对国家和社稷的大不敬。陈某寒窗十年，乃是为报效国家，却目睹了国家官场如此不堪，只愿归隐，这官，不做也罢。”
“你如果愿意留下，我能在杨大人面前为你进言，保你谋得一个好差事。”
那人忽然狂放的笑起来，冷冷的看着杨玉花。
而杨玉花的眼睛里，分明有炽烈的火焰，这个小生相貌出众，一表非凡，谈吐又是很文雅，玉花确实心动了，想留他下来，和自己能有鱼水之欢。
“我岂是靠着女人裙带向上爬的败类，你们……如此败坏大唐，只怕，这大好的盛世，也没有几年了！”
见他不肯让步，玉花又说：
“你若肯让步，我保你荣华富贵……只要……乖乖的，听本夫人的话就行……”
虢国夫人忽然献媚的朝那个男子瞟了一眼。
那男子毫不理会，只将脸朝天上望下，袖子一甩。
“一个女子裙带之下的荣华，有何贪恋？”
说完，叹息一声，扬长而去。
“哎……”
杨玉花僵在原地，愣愣的，不知所措。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一个清高之士的心，怎么可能被裙带轻易收……
杨国忠此时，从宅内走了出来。
望了望那个人的背影，对杨玉花说：
“随他去吧。不过是一介穷书生！没什么好惋惜的！”
国忠忽然按住杨玉花的肩膀，将唇凑到她耳边说：
“妹妹想到什么样的男人，哥哥都能帮你找到！”
玉花抬头，看到一张充满了虚浮和挑逗的脸。
“不见得吧。”
“如果，哥哥找的妹妹都不满意，不如，本大人就以身相许了……”
“去！”虢国夫人娇笑着，以香帕拂过他的脸，风情万种的扭着身子进了宅子。
杨国忠回味着香帕的味道，****的笑。
“陛下，这是下臣的奏折。”
杨国忠大清早来到皇上的寝宫门口等候，皇上刚刚洗漱完毕，他就被宣进来。
“有奏折为何不在朝堂上递？为何要到朕的寝宫来呢？”
“此奏折涉及到本朝的一位大员，我若不避嫌，直接交您的话，就怕奏折还没有看，臣的脑袋就不保了。”
杨国忠怯怯的说。
皇上的心里一沉，将奏折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脸色顿时铁青。
“你所奏可都是事实？”
“臣不敢欺瞒皇上。请陛下明察。”
“你先下去吧。”
杨国忠刚走，皇上就怒气冲冲的一把将奏折甩到几案上。
“怎么了？三郎？”见皇上气色不对，玉环走来坐到他身边。
“结党！”皇上恨恨的盯着地面，忽然爆发似的说：
“李林甫嫉贤妒能，奢侈腐化也倒罢了，现在竟然结党！叛国！”
玉环有些木讷的望着皇上。
“朝廷的事，玉环实在听不懂。”
皇上火气更大。
“朕素来知道李林甫嫉贤妒能，奢侈腐化，而如今，他却结党！”
“朕断不能允许。结党便是对皇权的威胁！朕岂能容他！”
玉环一脸无邪的伸手给皇上抚弄几下心口，说：
“陛下，消消气，玉环还是听不明白？皇上是要杀了李林甫吗？他近来不是病重吗？”
“朕会彻底调查清楚的。如果事实存在，就是他李林甫病危也是要负责任的！”
玉环依旧一脸懵懂。
皇上忽然站起来，从几案上抽出一把匕首来，在玉环脸前晃了晃。
“你不是听不懂吗？那就看这个！刀子你该明白吧？”
“对于那些藐视皇权的人，就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皇上说完，当啷一声将匕首扔在几案上，怒气冲冲的阔步走了出去。
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十一月，李林甫抱病而终。
李林甫嫉贤妒能，杨国忠对他深深怨恨。
虽然人死了，但他心里的火气依旧不能熄灭。于是又给皇上递了一个《李林甫二十罪状表》，皇上看了更是火冒三丈。
“李林甫！勾结阿布思叛国！仅仅这一条就足以他死上一千次了！”
“传旨，将李林甫的棺木剖开，将嘴里的夜明珠拿下，拔去紫色的官服，将他放到平常的棺木里，按照庶民的礼节草草掩埋。”
“剥夺他的官爵，查抄家产，将他的子女流放岭南。”
杨国忠牵动下嘴角，面上露出快意的神色。
“他的宰相之位，由御史大夫杨国忠继任。”
“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国忠叩谢皇恩。
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杨国忠被任命了宰相和礼部尚书，他却滥用职权，搞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很多官员对他都不满。
当时，他还征兵讨伐南诏。
自从开元盛世以来，老百姓已经很多年没有打仗了。
对于战事，百姓们却是极为反感，哪一个老百姓不愿意过丰衣足食，夜不闭户的日子，而愿意远离家乡去打仗呢！
官与民都开始恨起杨国忠来。
入夏以来，连日风雨大作。
一夜，皇上忽然将高力士叫住。
“力士啊，你说这天为什么老是风雨大作呢？”
高力士忽然叹息一声，说：“皇上啊，自从您任用了杨国忠为宰相，这朝廷上下怨声载道，赏罚无章，阴阳失度，老奴，又能说什么呢……”
皇上听了，一阵漠然，不言不语，只是注视着屋顶，许久也不说话。
怔了半晌，高力士对皇上说：
“陛下，外面风凉，请陛下保重龙体。”
“宰相无能，如今是太平盛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皇上喃喃的自言自语。
皇上老了，已经不再是那个英勇神武的男子，而逐渐变成了一个沉溺于歌舞的男人，他只为一个女人而笑而活。
宫廷的争斗，权力的纷争，他厌倦了，深深的厌倦了。
他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什么也没有说，步伐沉重的到昭阳殿去了。
一日。
“玉环姐姐，这是莲子燕窝粥。姐姐近来总是不能安寝，这粥对睡眠好。”阿蛮端着一碗粥走进来。
皇上抱着玉环正叙话，见阿蛮端来粥，转脸问：
“朕近日忙于国事，这两日没来看你，难道你身体不适？有没有宣太医啊？”
“陛下国事繁忙，这点小事，不敢惊扰了陛下。”
“玉环多休息就好。”
“玉环姐姐这几日，总是彻夜不能安睡，瞧，眼圈都黑了。”
阿蛮坐下来，说了一句。
“哦？朕也在为边疆的战事操劳，也是睡不安稳啊！这样，不如，这几日，朕多陪着你，你不能安睡，那朕也能陪着你弹弹曲子，写些诗如何？”
“谢谢陛下。”玉环将头靠在皇上怀里。
芙蓉园。
御宴宫。
杨玉环和皇上并坐在锦席之上。
“臣安禄山叩见贵妃母亲。”殿下，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对着杨玉环一拜。
当他愣了半天，满殿的人都为他捏一把汗的时候，这才想起皇上。
“外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免礼。”
“完达山再高，也高不过蓝天。辽河水再深，也深不过海洋。蓝天海洋啊，又怎么能与母亲的美丽与仁慈相比？荒野上咩咩叫着的，是寻找母亲的羔羊。而跪在这里，五体投地的是，充满仰慕和感激之心的游子，敬请贵妃娘娘接受我这个来自远方的一个胡儿一拜吧！”
安禄山说着，以头触地，虔诚的又是一拜。
“安禄山，你这是什么礼节啊？不拜皇上却拜母亲？”皇上禁不住问。
“回皇上，臣是胡人，从小就只知道给母亲行礼，从来没有给父亲行过礼。因为母亲，确切无疑是我的母亲，而父亲是谁？那就不好说了。”
堂上又是一片哗然。
“所以，无意当中，只对女人行礼，望皇上恕罪。”
“哈哈哈哈！你这个胡儿真是好笑。你啊。多大年纪了？”
“多大年纪？”安禄山一脸惶惑，“那要问臣的母亲了……可母亲死了！”
“呵呵。”贵妃掩面而笑。
“好好好，回座吧。”皇上道。
“安禄山，你这肚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啊，为何如此之大？”皇上指着安禄山的肚子，问。
“回皇上，这肚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对皇上的一颗忠心啊。”安禄山拍拍胸膛说。
“皇上，臣有个请求，请皇上一定恩准，臣母亲在世的时候，是唯一，也是最疼爱臣的，安禄山在母亲病逝的那天起，就曾发过誓，要找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做朕的母亲，一个高贵而善良女人，如今，儿臣夙愿得以实现，为表达对母亲的爱慕之情，臣请母亲共舞。”
“听说你们胡人最擅长胡旋舞，今天，朕终于可以大饱眼福了！”
皇上转身看看身边的玉环，“怎么样？玉环，你还行吗？”
玉环以手支柱额心，“还好，虽然多吃了几杯，只是觉得有些热。来人！拿把扇子来，玉环一边扇着，一边和他一起舞蹈吧！”
说着，玉环接过一把大红扇子，滑进了舞池里。
胡玄乐响起。
安禄山单手搀扶着贵妃的腰，在殿中来一个大回旋，玉环微笑着，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随着他的舞步，飞速旋转。
她一身红裙，头上的发髻上，插着一段红绫，舞步旋转，那红绫也随着飘曳。
玉环在安禄山身边摇曳，那秀美白皙的手臂从袖子里探出，左摇右摆。
皇上看的竟然痴了。没有想到，每日在他身边的佳人跳起了胡人舞蹈，却是更有一番风韵。
“这安禄山又傻又痴，比你们所有的官员都有趣味呢。”虢国夫人一边看舞，一边对身边的杨国忠道。
“哈哈，夫人说笑了。他安禄山，虽痴却不呆啊。我看啊，他就是草原上的一只旱獭，身形愚蠢，但是动作轻盈，嗅觉灵敏，只要在空气里嗅一嗅，就知道哪里有食物，哪里有危险。”
“有那么可怕吗？”
“……妇人啊！”杨国忠摇摇头，轻轻叹息。
舞罢。
“好！”龙颜大悦。
皇上将玉环拉回身边，对着安禄山说：
“安禄山啊，你看你的母亲——朕的玉环，舞姿如何呢？”
“母亲真是森林之神，火焰之神，舞蹈之神啊！”
“呵呵。呵呵。”
“朕加封你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如何？”
“安禄山谢谢皇上的浩荡恩典。”
“那你现在可是身肩三蕃的使节了，你可要对朕忠诚哦！”
“安禄山不会做李太白那样的诗，安禄山的忠诚只在剑上，安禄山不要做一只百灵鸟，只会动嘴皮子。安某即可返回边疆，为大唐的兴隆建立边功。”
皇上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笑着说：“呵呵，好。明日，你就启程吧。”
从长安返回的途中，安禄山的坐在破壁的马车里，心里怎么想也不是个滋味。
“安将军怎么了？一定是做了一个好梦吧？”他的贴身随从问。
安禄山揉揉眼睛，有些哀伤的叹了一声。
“没错。我又在梦里回到了大唐的后宫。群芳争艳，一花夺目啊。”
“这不会是将军此番如朝的全部印象吧？”
“你那里能够体会啊！那个女人，简直是天财地宝，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生的不是地方，多一点，少一点，都不是他了。”
“你是没见那皇宫的辉煌啊，你说，天下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都是人家的呢？”
“繁华的京师，宏伟的皇宫，奢靡的御宴，如云的佳丽，还有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将军是想说，大丈夫生当如此呢，还是想说，彼可取而代之呢？”
“唉……这些都不是我想要说的。”
“那将军想要说什么？”
“此番入朝，我觉得皇上是真的老了。”
“哦？只是老了？”
“这次，见到皇上，与我第一见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那时候的皇上，一派威严，浑身充满了英气和活力。不像现在这么爱笑——贵妃笑，他也跟着笑，唉……一代天骄，却以一个女人的快乐为快乐，悲哀啊……”
“这人一老，本来就够悲惨的，何况是对一个衰老的君主来说，那就更加悲惨啦！”
“将军的势力日渐扩大，不仅仅需要统兵的将领，也需要舆论的学子，将军一定要抢得先机啊。”
“将军，皇上老了，不是最可怕的，万一皇上不在了，那才是最可怕的。必须要有所准备啊。”
“嗯。你的见解很独到，回范阳后，我会重重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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