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俏盗贼的快意江湖(盗情记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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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五毒宫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光,我也会将它放大成漫天繁星摆在你的面前。”

与绿色船只碰头后,又经过一个多月曲曲折折的海路,云海号终于抵达五毒宫的港口中。

难怪姬蛮音上船后从来没有任何不适的现象,原来,五毒宫原本就濒水而建。不仅如此,还有一条不短的水下通道,防护有佳。

前来接引的那几个人始终没有开口。他们甚至、似乎、并不认识姬蛮音,不认识自家的公主。

虽然冬天已过,但不可否认,站在齐膝的浅滩中,再深厚的内力都抵不过那种渗入骨子里的寒冷。就连从小在五毒宫长大的姬蛮音都冻得瑟瑟发抖,想必从没在这种时节下过水。

先前的那艘小船上,那两位被称为“绿篱”的接引人倒是面不改色站在水中,如同守卫凌霄殿的天兵天将般,语气不容置疑:“除了公主和景公子外,其余人不得入内。”

“新船长,你怎么决定?”虎斑也把自己的船接驳过来,倒没有因为这两名绿篱的目中无人而显得不快,“若是要单独进去,云海号便交给俺照看好了!保证完好无损。”

“那拜托了。”相较虎斑的热情,他仍旧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说是冷漠,只轻轻点了点头而已。

但天晓得,他心里有多急切。简直仿佛廖语蝶就在五毒宫里等着一般,将要穿越的那段如同冰天雪地一样的地下水道,也不如他内心的急切炽热。

等到船只离去后,剩下的那人才推开了石门,露出其中向下的积水的石阶:“请跟我来。”

地下水道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是他们手中的火折子。但再向下走,便是水域。到时,便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吧。

趁着现在还能交谈,景黎昕低声打听起那神秘的追踪术的内幕。

心里本就没什么底儿的姬蛮音被他问得心烦意乱,怒道:“问问问,要不换你整天对着那一堆蛊虫啊!信不过我,还有这一大批的绿篱呢,都是娘亲自培养的人才,有他们在你还担心什么呀!”

“我知道。”他低声试着安慰,随即又把未说的话吞进肚里。

因为水路的入口到了。前方,就是足够漫过头顶的深水区域。

没入水中的过程缓慢却也刻骨铭心。很多年后,景黎昕都还记得当时这种寒冷,如同附骨之蛆一丝丝直渗进骨髓深处。以后回想起来,他也不禁为自己的痴情捏了一把汗。

只听得前方噗的一声,岩洞内刹那间黑成一片。

他顺着惯性接着向前,却觉得脚下一空,慌忙憋住一口气便沉进了水中。

地下通道浑然天成,与海沟连成一片。四周有一些发着荧光的鱼,游来游去就好像一串串会移动会发光的宝石。

好美。

景黎昕微微扬起嘴角,不自觉想道:若是她在这就好了,一定又会为了这难得一见的奇妙景观而高兴得跳起来吧!

这样想着,海水仿佛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他分出心神来四下看着,提醒自己等两人重遇后,一定要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描述给她听。

海底的路坑坑洼洼,奇形怪状的水生菌菇从左右的岩壁中顶出来。五彩斑斓的颜色让人望而生畏,全然不敢与之接触。

越往深处走,身体受到的压力就越大,耳膜也因为流水的冲击不断发出嗡嗡的声音,只吵得他头都疼了。

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到完的水下甬道终于到了尽头,地面毫无征兆地陡然开始向上攀升。

几个人一头钻出水面,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大口呼吸着冬天冷冽却新鲜的空气,同时将耳朵和眼睛内的水先后甩出。

眼前几乎紧贴着海岬的石头上,整个儿被挖去一大块,被一座巨大的碧绿宫殿取而代之。

五毒宫的颜色,只一眼就让他想起那些姬蛮音淬炼出来的蛇毒——一样绿得让人惊艳,却一碰就足以销筋噬骨。

宫殿内部并没有海里看起来那么骇人:脚下是虽然奢华却还算正常的白色玉质地板,四周的墙壁也是白色的,用的是中原不常见的大理石。灰色和黑色的纹路好像在老宅里常常有的遍布的蜘蛛网,四面八方包围开去。

走廊和走廊之间有薄薄的一层毛地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整座五毒宫的布局乍看毫无章法可言,但走在其中又似乎有那么些门道。

姬蛮音一上岸就和他分开了,和两名绿篱一起不知绕去了哪里。眼下给景黎昕带路的是一个年轻的婢女,整个人透出一股子轻佻,看得他不断皱眉。

好不容易来到落脚之处,他直想好生歇息一番。谁料那女子却先一步贴上来,几乎整个人倒在他身上:“景公子,主子叫奴婢来好好伺候公子的。您若是打发奴婢走,奴婢会遭怪罪的呀。”

“姑娘。”他不知道这女人身上涂的是什么东西,那股强烈的香气居然让他一阵阵发晕!他连忙抬手扣住她,却发现自己几乎用不上力气。

那婢女已经将他整个人压在了门上,笑容要多妩媚有多妩媚,简直像是只狐狸:“景公子,人随心动。你想怎么做呢?”

“滚。”他低吼一声,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和刺痛感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手也有了力气,钢爪一动,就是十足的力道挥出!

那婢女却只在眨眼间就松开他,更在其钢爪挥至前就地一翻躲了过去!

“你究竟是谁!”景黎昕对她怒目而视。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这女人估计已经体无完肤了。

面对他毫不掩饰的杀气和怒意,那婢女却淡定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裳,道:“对景公子用了点迷幻术,真是非常抱歉。不过,这五毒宫内大多是女子。即便破例,也绝不会允许风流之人入内。景公子从前的口碑和行为实在……”

“医杀?”他马上就想了明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还是唤我五毒宫宫主吧。”女子理了理发髻,整个人透出一种不为人所及的清高,就仿佛她用是高山冰雪灌注般,不染一尘,“音音毕竟是我女儿。追蛊之术很危险,更何况她追的是桫椤堂之蛊。我不得不确定景公子您值得我们冒险。”

闻言,他只是冷哼一声,眼中显出露骨的不屑:笑话,他景黎昕何时需要旁人来评判了?更何况,这女人让他打心里觉得不爽。

因为她刚才用的那迷香,居然真的挑起了他的欲望。

虽然没有杂念,但他想起的内容只会让他的思念更苦——那女孩儿肌肤的触感、被碰到耳朵时吓了一跳的表情、床榻之间绯红的面容……

他心中的情绪越激烈,面上就越淡然。对于眼前这个医术高明的女人,他视若无物:“在下自以为,单单找一个人还不成问题。宫主有意测试,在下还不愿奉陪呢。”

“天下之大,若是他上天遁地又下海的,公子怎么找?”医杀说话也够直言不讳,全不在乎眼前的人当年还和自己谈过生意,“以音音的本领,一天一夜足矣。景公子已等了这许久,如今再多等个一天,也未尝不可吧。”

对于她于情于理都无可辩驳的言语,景黎昕不得不点了点头:“也罢。在下就多逗留一两天。”

五毒宫硕大的露天祭坛上,姬蛮音瘦小的身子几乎被代表四方的四块巨石完全挡住。

她整个人裹在一件毛皮披风内,厚重的衣摆都挡不住狂风而被掀起。她的长发原本似乎是盘起的,却因为不知在这冷风里站了多久,变得乱七八糟在风中翻飞。

她的小脸已经被冻僵了,鼻尖儿也通红通红的。

但即使这样,她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向前平伸,眼睑紧紧合在一起,轻微的跳动着。

祭坛中央巨大的水池内,居然在这种冰点以下的温度却仍保持着沸腾般的状态,不断翻滚着,其中更有数千条半透明的小虫正在其中自得地游动着。

其他三块巨石前,分别站着三名绿篱,手中各自持有一枚碧玉,发出刺眼而灼热的光,连潭水都被照成了绿色,却又不同于五毒宫的外观,它绿得更浓厚,就仿佛随时能滴下草汁来一般,透出许许多多深浅不一的墨绿。。

姬蛮音的眼睛轻轻眨着,如同一时间看到太多画面而应接不暇,眼球在眼眶内左右晃动着,隔着眼睑就能看到那隆起轻轻颤动。

终于,她轻轻张开眼,眼白布满了血丝,简直像是几日几夜没有睡觉。可她的疲惫却挡不住脸上浓郁的欣喜。她还没跳下祭坛,就忍不住一声欢呼:“我找到姐姐了!”

当姬蛮音还在祭台上忍受狂风呼啸的时候,景黎昕已经舒舒服服地歇息了许久,换上正装准备再度拜访医杀了。

他的这件外袍只会在最正式的场合穿,也是内部细铁丝镶嵌最为缜密的一件。因为只有在那种无法随意行动的宴会上,他才需要一件“铁布衫”来抵挡随时可能招呼下来的刀剑。其余的时候,他不会让人得到伤害自己的机会。

五毒宫很大,却似乎不太有人打理。至少一路走下来,他并没有碰到几个婢女。连姬蛮音口中那披叫做“绿篱”的特殊护卫也没有见着。

于是,他就这样径直走进了医杀的寝室,或者说,寝室外边的小厅堂。

对方着了一身火红,格外的雍容华贵。她早早的端坐在厅内,犹如一尊精致且不容触碰的雕像,用她那至高医者独有的悲悯的目光看着他不慌不忙地走进来。

“景公子,等候多时了。”她略微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就和她那浅黄色的眼影和略微透红的胭脂一样让人觉得很安心的微笑。

但这招对景黎昕时绝对没用的。

只看到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自己在偏旁坐下,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相信您已经知道,蝶儿身中奇蛊。医杀有妙手回春之术,可能提点提点晚辈?”——听,委婉请求的话语被他以这样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出来,反而让这女人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而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反过来也一样,这无疑是比谁都骄傲的医杀最不能容忍的。

可这一次,她涨红了脸,没有办法以犀利的言辞予以回击——因为廖语蝶的病,她还真没有办法。

“怎么了,医杀大人?”这次换景黎昕挑起嘴角,露出一丝恰到好处刺人心头的讥讽。但这讥讽之下所掩藏的,是他满心的不安和恐惧,就仿佛平地忽然变成了悬崖,而他却骑在一匹无法跳下也无法勒停的马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冲向深渊。

那是一种仿佛万蚁噬骨一般,让人想要抛弃所有尊严跪倒在地的绝望。

“我可以替你准备好解蛊一切所需要的东西,不过……”医杀的骄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浓浓的挫败感,“如果弄不到潋滟手中的最后一味药材,什么都是空话。”

“那味药材是?”“和五毒宫的冰片草并称两大绝世药材的玉昙花。”

玉昙花!

此话一出,景黎昕知道自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抢!

不论景家的人脉有多广,财力有多丰厚,他父亲景臣多令人生畏,他都搞不到第二朵玉昙花。

因为那是桫椤堂的镇堂之宝,由潋滟亲手栽培。

白玉昙花,花瓣透白明亮,花蕊血红如朱砂,夜开日合,一年一谢。在它彻底凋谢只前,第二次栽培工作绝对不会开始。

就算是在整个堂内,也只有这么一朵。秘方不外传、土石肥料使用完毕则立刻点火销毁。全世界仅此一朵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花。

不过,以他的本事,偷片花瓣应该还不成问题。

一念及此,他终于稍微放下心来——是啊,他还有他引以为傲的武功!

可恰恰是这时,医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宛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连同他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的火苗也一块扑灭了。

她说:“我要的不是一片两片花瓣。必须将整朵玉昙花和药剂融合,才救得了景公子的心上人。”

“你说什么?!”

他终于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指着眼前这依旧面无表情的女人喝道:“医杀,若是你不想帮忙,那就直说,别提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来遮遮掩掩!我和你这个整日没事干的五毒宫宫主不同,我没有时间能再去浪费了!”

面对他好不怒留情的恶毒讥笑,医杀仍然以那么一种悲天悯人的淡淡笑容面对着:“景公子,何必自欺欺人呢?”

她说得那样平静,就好像是面镜子一样,波澜不惊。

而他……聪明如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几秒,他已经平定下心绪,笑容中透出一股自信:“既然如此,便麻烦宫主备好耐用的马匹了。在下定将玉昙花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