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爱真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赶忙找了一张洁净的白纸,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地板上那些白色粉末全都收集在白纸上,然后将那白纸包好,又装入一个小塑料袋之中。
爱真知道,近几个月以来,太太只服用“安神养心2号”这一种胶囊,根本不曾服用过其他任何胶囊。既然如此,现在地板上的这粒胶囊应该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的是余得江给太太下了毒?而这胶囊里的白色粉末便是那毒药?
想到这里,爱真不由得立刻紧张了起来!她立刻打电话将这一情况通知了姚派派。
一个小时后,爱真乘出租车来到姚派派家附近的《清心》茶室,将那装有白色粉末的小塑料袋交给了姚派派。姚派派兴奋非常,她认为其中一定有文章,于是她立即出门去找她的老同学苏正芳!
两天后,检验结果出来了。那白色粉末是一种无机化合物溴化钠。
苏正芳解释道,许多年前,溴化钠曾被用作镇定催眠药,但近几十年以来,随着各种新型强效镇定催眠药的问世,溴化钠早就已经不再被使用了。溴化钠可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而起到抑制作用,如果剂量较大,或者是长期使用,则会导致中枢神经系统的过度抑制。据文献报道,曾有少数人因为误服了溴化钠而呈现类似于严重抑郁症的木僵状态。
由于溴化钠在临床上早已经不被使用,所以精神病医师大多不会将木僵状态和溴化钠联系起来。又由于溴元素和氯元素同属于卤素,其化学性质相似,而氯元素又是人体内最常见的元素之一,所以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在对人体的血样进行化学检测时人们一般不会注意到溴元素的存在。正因为如此,苏正芳上次对叶翠容的血样进行检测时,根本就不曾发现其血液里存在着高浓度的溴!
姚派派估计,余得江正是利用太太每晚服用“安神养心2号”胶囊这一习惯而给她下了毒!余得江将那胶囊里的中药粉末倒出,再将溴化钠粉末装进去。余得江是一个极端狡猾的人,他担心自己的伎俩败露,于是在床头柜上摆着的是一瓶正常的“安神养心2号”胶囊,只不过他每晚从那药瓶里取药让太太服用时,他手心里早就暗藏了装有溴化钠的红色胶囊,而假装是从那药瓶里刚刚取出的而已,太太又如何能够了解其中的奥秘呢?
现在,终于抓住了余得江下毒导致太太变成木僵状态的证据!
可是,现在就可以报警吗?
姚派派分析道,倘若太太的遗体还不曾火化,还可以通过尸检对叶翠容体内的血液及内脏进行检测。倘若检测结果能够证实她体内确实含有高浓度的溴,则可以初步判断叶翠容的木僵状态乃是由于溴中毒所致。
可是,太太的遗体已经火化,正所谓死无对证。虽然苏正芳能够证明那白色粉末就是溴化钠,而爱真则可以声言那含有白色粉末的胶囊是从太太床下找到的,但是,谁能够担保这一切不是爱真所制造的假象呢?谁又能够保证爱真所说的不是谎言呢?即使现在报警,此案也将可能不了了之!
姚派派与爱真进行了反复的认真讨论,最后决定,现在还不能报警,否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打草惊蛇,引起余得江的警惕,从而给今后的取证工作带来麻烦。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太太安葬后又过去了一个礼拜。
在这一个礼拜的时间里,爱真绞尽脑汁地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才能够抓住余得江犯罪的直接证据!
既然在太太床下发现的那粒胶囊里装着的是溴化钠粉末,而溴化钠又能够导致太太的木僵状态,因此就基本上可以断定,太太之所以变成木僵状态理应是余得江下毒所致。爱真估计,在姚派派将余得江暗地里购进水货骨科器材的事情告知太太后,太太肯定对余得江的不法行为加以严厉指责,说不定还曾以离婚相威胁。余得江见自己转移资产的阴谋已经败露,于是便狠下心来,一举而将太太置于不死不活的木僵状态。这样,公司就可以完全置于他的控制之下。
根据苏正芳的分析,即使太太已经表现出木僵状态,但只要她一旦停止服用溴化钠,她的神志将会随着体内残余溴化钠的逐渐排出而慢慢恢复正常。因此,余得江要想让太太长期处于活死人的木僵状态,他就必须让太太每日继续服用一定剂量的溴化钠。可是,持续用药又可能产生一定的风险,万一因为什么偶尔的疏忽而被别人察觉,其后果将是致命的!因此,余得江终于下了最后决心,他必须一劳永逸地将太太除掉!
爱真清晰地记得,9月3号早晨她起床时,余得江还在熟睡,并未显示出任何的腹痛表现。爱真现在才醒悟过来,倘若余得江真的有腹痛,他早晨还能够酣睡如故吗?而且,后来当余得江诉说他腹痛如何如何严重时,他当时既没有体温,其面色也未见任何异常。如此看来,他的腹痛理应是假装的!而其目的则是不言自明的:既然他已经和爱真一起去医院看病,自然就有了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太太的意外跌落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难道余得江能够准确预测那天早晨太太会由楼梯上跌落下来并导致脑死亡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太太并非是自己从楼梯上跌落下来的,而是某人将她推下来的!
那么,既然余得江当时不在现场,又是谁将太太推下来的呢?
那个凶手应该是余得江的某个亲信!或许,那人就是余得江的前妻?当然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人。
爱真也曾考虑过,那凶手会不会在现场留下某些痕迹证据呢?
当9月3号上午爱真和余得江从医院回到家里、发现太太的意外情况后,爱真就随着120救护车去了医院,而留下余得江一人在家里。于是,他就有充足的时间来消除那凶手可能留下来的任何痕迹证据!
由此看来,余得江的计谋是多么周密和阴毒呀!
爱真继续思索道,那位凶手究竟是如何将太太推下楼梯的呢?那凶手在下手之前必定进行了详细而周密的推敲。如果下手太重而令太太当场死亡,则可能导致警方立即介入调查,因为毕竟人命关天!万一在尸检时查出了太太体内高浓度的溴化钠,余得江的阴谋将可能暴露,其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那凶手下手的力度必须有所控制,必须让太太一跌而成为接近脑死亡的状态,这样就可以立刻送往医院进行抢救,而不至于让警方介入调查。几天之后,在医院抢救无效的情况下死亡,则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了。
既然基本上可以断定,太太的木僵状态和最后的意外死亡皆是出自余得江的阴谋,那么也应该可以推定,前年11月29日广德花园59号入室盗窃案和12月9号先生遇害案也一定是余得江所为!
可是,先生遇害至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以上,如今到哪儿才能找到相关证据而使那可恶的余得江入罪呢?
九月下旬的一天上午,爱真来到《易平医药品贸易有限公司》上班,她终于成为了一名公司白领。
余得江首先领着爱真到公司的各个部门,逐一向公司职员们介绍这位新同事,大伙儿也都表示了欢迎。然而,细心的爱真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对于大多数职员而言,在他们那微笑的表情下面,似乎暗藏着另一种意味,那是一种鄙夷和不屑的意味。爱真明白,他们大多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他们曾经与先生并肩打拼过很多年,他们对于先生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而现在,自己与余得江的暧昧关系在公司里几乎已经无人不知,自己如今是作为余得江的情人而出现在公司里的!因此,他们对自己的鄙夷不正表明了他们对余得江的憎恶吗?想到了这一点,爱真反而感到了一丝儿的欣慰!
只有医疗器械部的经理吕步成和财务部经理徐宽广与众人不同,他们俩热情洋溢地向爱真表示了发自内心的祝贺,他们俩的面孔上则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爱真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在余得江担任公司总经理之后被安插进来的,他们都是余得江的亲信!
爱真现在的职务是公司总经理助理,她的办公地点就位于总经理办公室的外间,也就是姚派派以前的位置。
爱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心中感慨万千!
四年前,当她从贫穷落后的乡村来到临渝,大城市的繁华喧闹令她眼花缭乱,郑家别墅的豪华气派令她惊叹不已,而先生的典雅潇洒则犹如一阵和煦的春风,在她那情窦初开的芳心里激起了初恋的微澜。起先,她并不知道这就是爱。作为一个乡村妹子,她从来就不曾领略过爱,更不曾尝受过任何爱的妙趣。但是后来,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身陷爱河,并且爱得死去活来!但是同时她也明白,这份爱便如同那遥不可及的天上星辰一般,是可望而不可触及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并不曾奢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先生的妻室,只要能够长期留在他身旁,日日守望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倘若先生仍然在世,按照先生当初的许诺,爱真也应该已经成为一名公司白领,或许她现在也是坐在这同一个位子上,而先生就坐在里间,她随时可以看到他,那不正是她早就一直所憧憬着的吗?
可是,先生竟然突遇横祸而命丧黄泉,如今与她已经是阴阳两隔!她再也看不到他那俊雅倜傥的身姿、听不到他那浑厚悦耳的声音了!
现在,在原先理应属于先生的位子上坐着的,是一个阴毒的恶棍!而且,他很可能就是杀害先生的凶手!而自己现在的责任,则是查明那恶棍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爱真在《易平医药品贸易有限公司》上班已经两个礼拜了,各方面的业务她已经大体熟悉,与周围人的关系也比较融洽。
今天是周末。余得江昨日上午出差去省城,说是洽谈一笔业务,要下周三才能回来。爱真独自去了一趟超市,她必须采购下一个礼拜所需的各种食品及日常用品。因为她现在已经成为一名白领,平时就没有时间外出采购了。
爱真拎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回到广德花园,就在她快要到达59号别墅时,她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少妇和一个男孩儿。那少妇就住在附近,而那男孩儿则是她的儿子,他叫齐扬扬。可是,今天的齐扬扬与平时不同,他脖子上吊着一根白色的绷带,而他的右胳膊则吊在那绷带里。
爱真停下了脚步,她关切地问道。“扬扬,你这是怎么啦?”
扬扬苦着脸答道。“爱真姐姐,我前几天穿着溜冰鞋在学校的水泥路上滑旱冰,不小心跌了一跤,就变成这样了!”
“骨头没有受伤吧?”爱真问道,她想,既然不曾打石膏,按理说不至于发生骨折吧?
齐扬扬的母亲在旁抱怨道。“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在学校不好好读书,滑什么旱冰呢?果然出事了!去医院拍了X光片子,虽然不曾发生骨折,但那X光片子上却显示有轻微的骨裂!所以才吊着绷带。今天要带他去医院复查。”
齐扬扬和他的母亲远去了。爱真望着那母子的背影,心中突然想道,原来,轻微的骨裂也能够从X光片子上看出来!
自从姚派派告诉爱真杀害先生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余得江之后,爱真这几个月就一直在寻思,如何才能够找到余得江的犯罪证据。可是,先生遇害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即使当初还残留着某些证据,在这样长的时间过程里也应该已经灰飞烟灭,到哪儿才能找到有力的直接证据呢?
爱真曾将先生遇害前后的各方面细节反复考虑,希望从中有所发现。其中的一个细节是,前年11月29日那夜,她曾用一根粗木棍重重地打在那窃贼的右肩上。如果那一棍能够将那窃贼打成骨折,那窃贼必定要去医院里打石膏,则会在病历上留下纪录,那不就成为了他犯罪的证明?可是,在前年11月29号以后的几天时间里,余得江并不曾打石膏,那就说明,即使余得江就是那窃贼,他也不曾被打成骨折。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或许他根本就不是那窃贼。
可是,刚才齐扬扬母亲的话提醒了爱真:即使不曾发生骨折、不曾打石膏,但如果打成了骨裂,也能够在X光片子上留下证据!
因此,倘若余得江就是前年11月29号的窃贼,他会不会被打成骨裂呢?他虽然在事后的几天时间里不曾打石膏,但那也不能代表他不曾被打成骨裂呀!如果他真的被打成骨裂,如果他事后又去医院里拍了X光片子,则会在那X光片子上留下证据!如果现在能够找到那张X光片子,岂不是就有了他当初犯罪的直接证据?!
想到这里,爱真心中激动异常,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59号别墅迅速走去!
回到广德花园59号别墅,爱真立即手忙脚乱地搜寻起来,她一定要设法找到余得江的X光胶片和相关病历!
爱真想道,太太的卧房她已经彻底清理过了,只见过太太的厚厚一叠病历,而根本不曾见过余得江的任何病历,更不曾见过所谓的X光胶片。爱真知道,余得江平时总是把一些文件放在二楼北侧书房的写字台或铁皮文件柜里,于是爱真首先重点对书房进行搜查。她逐一翻看了书房写字台的几个抽屉,继而又将文件柜里的所有物品全部翻了出来,然而,却根本找不到任何病历或X光胶片!既然那东西不在书房里,那么会藏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