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离死别
魔。
来自于天地间的执怨。
血雨腥风、糜烂****，凄凄的厉鬼冤魂，永不见天日的怨念，神永远不会眷顾这里，妖也会对这里避恐不及，这里是无家可归的黑暗势力的最终归属。数不清的泛着冷光的兽瞳，还有凄厉厉痛苦的哭嚎，这里没有名字，但是有一个灵魂。
萧君。
聚集了天地间所有孤魂的魔。
他只有一魂一魄，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孤魂野鬼的追踪目标，可是却没有一个魂魄能进驻他的躯体，偏激的他一天天的游荡在天地间，吸收天地间的怨念，逐渐成为令天地变色的魔君。
他回头看见身后三千孤魂野鬼，邪魅一笑，带领鬼魔抢了天上一方结界，于是便有了这个三不管地带，从此孤魂野鬼有了归宿，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他们高高在上的领袖。
萧君，萧君。
令人闻名丧胆的魔，令天地头疼的做派。
他轻轻一抬手，便可以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权利、女人、生命甚至是成仙成佛。
但是。
前提是他心情不错。
此时的他正沉沦在温柔乡之中，娇媚的女妖们，不知道有多少想爬上他的床，他也是来者不拒，只是一双冷眸没有半点温度。
他没有爱过任何人。
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是所有妖魔给他的评价。
因为他只是一个拥有一魂一魄的躯体，那些温暖、怜悯、慈悲，总之一切一切美好的情操，他都不会拥有。
萧异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冷冷一笑。
这是他多么向往的生活。
他没有爱过任何人——
是么？
或许真若如此，天地就不会这般头疼。
彻骨的悲伤还是再次席卷了情绪，一个好久好久的没有想起来的笑颜浮现在脑海深处。
他以为，可以忘记的。
不知道是哪个骗子说的，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是想不到的是，纵使他只剩下一魂一魄，还是可以思念，抑不住的嘲讽笑声从薄唇间吐出，挥挥手退下美艳的女妖，躺在冰冷冷的床上，她现在，一定早已成仙成佛了吧。
不知道，下一次仙界围剿他的时候，会不会看见她的身影，到那时，她一定不记得他这个相公了，说不定还会一剑刺穿他的喉咙。再摇摇头，她那么笨，别说是杀人了，就是一只小小的蟑螂都能把她弄得鸡飞狗跳。
勾唇笑了笑，带上几分宠溺，不过很快又转变为无可奈何。
何苦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已是惑乱众生的魔。
她，已是慈眉道骨的仙。
何时起，早已势不两立。
“喂，你说她为什么宁可灰飞烟灭，也不愿意成仙？”
“我也听说了，真是奇怪，关键是还有效仿的，还真是怪事啊。”
“是啊，咱们修行那么久，才好不容易可以洗清红尘污垢，得道成仙，居然有人还不愿意。”
几个刚刚成仙不久的小仙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谈论着有关于成仙结界里的趣事。
萧异在不久之前遭遇神仙偷袭，带领着一些鬼魅，前往十年一次的百花宴“报仇雪恨”，一不留神，听见几个小仙子的议论。
“哎，对了，听说她天天在玲珑镜里看萧君，你说她是不是爱慕萧君啊。”
某仙子摇摇头，“萧君是很帅啦，不过他又不会爱上任何人，真是可惜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萧异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随行的妖魔哗啦啦的撞到一片。
咱们的老大魅力还真是大，爱慕者都发展到神仙这一领域里了，真是了不起啊，众鬼魅将崇拜的目光给予萧异，不愧为他们的老大，一瞬间他们都趾高气昂了起来。
“要不是人间还有几座药仙庙供着，让她每日能吃些香火供应，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药仙？
萧异眯了眯眼睛，偏过头去，心中闪过疑惑。
“是啊，不过，我看她也撑不了多久了。不想记忆被消散，那就只有躯体被消散了。”又微微叹了口气。
不想记忆被消散？
一种冲动迅速的蔓延了全身，她们说的，该不会是——
想想，这的确是那个冲动又好笨好笨的笨妖精会做得出来的蠢事！
霍的转身，若即若离的情魄迅速的归位，漫身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吼了出来，一眨眼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应该算是一场劫数。
在后来很久的岁月里，还是会有遗世独立的仙或是恶贯满盈的魔，回忆起这一天的场景，然后微微的叹息。
一个令天地色变的魔头跪在地上，那么小心翼翼抱着一个女人，一个在消亡边缘徘徊的女人，那么悲伤的亲吻她的额头，那场景实在是太震撼，甚至连时空都定格在那一瞬间，飘浮着的淡淡的云雾让他们的容颜变得飘渺，一切都静止了，连微风拂过的他们的发梢，都定格在空中，这一秒仿佛已经是天荒地老。
九重天外，聚集了多少仙和魔，已经无法估量，两方以成仙的那个结界为线，相互对峙。不过无论是孤魂野鬼，妖魔灵魅，还是神佛仙祖，星君阎罗，都是安静的不得了，看着一个疯狂的魔，用尽全身力气，救他心爱的女人。
“药儿、药儿——”
当他赶到结界的时候，就看见地板上奄奄一息的药儿，他走上前去，想要抱起她，可是，修长的手却穿过了她小小的身体，他又再试了一次，依旧如此。
药儿看见她，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她开口说着什么，可惜他听不见，细细的辨着她的唇语。
相公，相公，相公……
在看懂她的话的一瞬间，萧异哭的不可遏止。
她在叫相公——他是她的相公啊！他是毁天灭地的魔，他是人人敬畏的萧君，可是，在内心深处，他最渴望的身份，终究还是她的相公啊！
他不怨了，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不怨了，不再怨恨上天，也不再怨恨自己。
体内的无数怨念哗的一下悉数飘洒，天地乱了，怨念游荡在天地间，令风云色变，天地间太多的仙魔鬼魅，急急的赶来。
“娘、子——”他缓缓的用唇语说道。
药儿挣扎起来，苍白的嘴角划过淡淡的笑意，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意，一个他认为在她无邪的脸上不该出现的表情。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呢，后知后觉的笨妖精！
一阵迷雾漫布，雾气里萧异发觉药儿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很快她彻骨的痛楚也很快蔓延到他的全身。
不想记忆被消散，那就只有躯体被消散。
小仙子的话战栗的传遍他的全身。
“药儿，药儿，相公在你身边呢——”
只可惜此时此刻的药儿已被痛苦湮没，眼角迸裂的泪水让萧异疯狂起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攻击结界，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
后来，他终于明白，这个结界本就是一场虚无，试问就算他再强大，又怎么能攻击得了一片虚无呢？
这个结界存在的目的，就是让待成仙的妖精们知道，人间的种种幻境都不过是虚无，往生种种也不过是须弥即散的云雾，这便是堪破红尘。
可是啊，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就不执迷了么？
他们那么执迷在追求这样的一场虚无里！
既然万般都是虚无，他们又何必存在，既然不必存在，他们又何必每每的教化众生！
人间有一个才子，写了一句诗，“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你说我看不穿执迷数载的情情爱爱是虚幻一场，我还说你看不穿长生不老亦不过是延续一尊枯骨的无聊游戏。
是谁看不穿呢？
萧异渐渐的安定下来，眉眼间的爱意令成千上万神魔动容。
“娘、子——”依旧是缓慢的唇语，神奇的安抚了药儿的情绪。
忘了吧！
他可以与她一同俱灭，可是啊，心底总有淡淡的希望在跳动。
他不会赌，可是此刻，他要和天地做一场赌注！
赌的是就是纵使她失去了有关于他的全部记忆，纵使她被抽离了情魄，她也依然不会就此抽离对他的爱，总有一天，他们会再度相爱！
“娘子，你听我说——”
药儿缓慢的点点头。
“忘、了、我——”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药儿哭着摇头。
“忘、了、我——”再一次重复。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孱弱的喘息。
“药儿，你不可以再自私了，你魂飞魄散了要相公怎么办？”他低声的嘶吼。
药儿望着他，很久很久，然后无比困难的举起左手，轻轻的亲吻无名指，再也不去抗拒漫天的迷雾。
迷雾灌入她的身体，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最后一次想起他。
从此，她的记忆里，再不会出现那段痴缠的情事，也在不会出现那个叫做萧异的郎君。
睡吧，但愿永远不会醒来。
结界消失了。
一个新的小仙子降世了。
她睡的很安静，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她就会一直的睡下去。
萧异跪在地上，缓缓的抱起她，感觉到她柔弱无骨的身体在怀里，还有下一世都不能错认的心跳。他低下头，在额头上轻轻的印上一个吻，时间就这样定格。
直到她的仙气越来越重，再也承受不住他魔君的邪性。
这真的是一场劫数。
那一年的人间，百花都没有开放，只有漫天的大雪覆盖了九州三界。
从此在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个被称为萧君的魔头。
十殿阎罗叹息着看着再次出现在大殿上的憔悴男子，这一回他并没有无理取闹，只是很沉默的要了一碗孟婆汤，走进六道轮回。
一世一世，红尘之中，洗净铅华。
药儿再也没有醒来，在天界最隐蔽的角落，迷梦之中不愿醒来。
萧异等到最后，连心中最后一点小小的渴望都消弭不见，他的情魄再次的消失了。说不出来，他想干什么，就是轮回、轮回，后来雪裳看不下去，满腹内疚的给他洗去药儿的记忆，他也没有抗拒。
从此，他再也没有七情六欲。
从此，他正常的像一个芸芸众生。
从此，世间又多了一具行尸走肉。
一世。
两世。
三世。
生生世世。
呜呜。
这里是哪里？
飘渺的云烟在她的身边飘过，好像是梦境啊。
一方洞天，唤作玄天镜。传说中拘禁了无数有情人关于爱情的记忆。
药儿恍恍惚惚的从玄天镜里走出来，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不知道该飘荡到哪里去。
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掉，思念卷过眉梢。她，该何去何从呢？
“药儿，药儿——”
朦朦胧间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自己的名字。
呃。
“药儿，药儿——”似乎又是近在耳边。
她顺着声音走去，让她渐渐从层层的云雾中找到方向，终于来到梦境的出口。
霍然睁开眼，看见眼前一张焦急的脸。
梦境里的过往还没有与现实重合，药儿愣愣的看着这个已经消失在她的生命里的男人。
“相公——”
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