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欣第一眼看见一群警察的中间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嘴角流了点血,嘴唇有点肿。她看着他说:“他们骗我们的押金钱,他们在报纸上招工,骗了很多人……”
但他们似乎不是在查这个,她忽略了重点,今天晚上是因为自己差点被强暴才抓的那一伙人。她也不是故意忽略的,只是她没有受到暴力吧。
然后那个白白净净的警察给米欣录口供,另一个警察便对他说录的详细点。警察也是男人,她就又起了防备心理。她也看过一些警察做下流事情的报道。她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警察的下身,语气不是很温和地将经过讲了一遍。
他问她:“他打你了吗?你挣扎了吗?”
她说:“没有。”
他说:“他的生殖器有没有接触到你的……我们是要给这件案子定性,希望你如实回答,不要不好意思。”
她说:“没有。”
警察以为她不配合,继续说:“如果有的话,你不要不好意思说,我们会起诉他……”
她说:“我说了没有,不信你们给我验验身好了,我是个处女。”
他笑了笑说:“不用了,不过你不太像……”
她就突然觉得他挺亲切的,说:“怎么?不太像处女?因为我太冷静了是吗?”
“你为什么没有喊叫?没有挣扎?”
“在她把我丢进屋子之前我喊叫了,在他把我丢进屋子之后没有,如果我继续反抗的话,他会更加兴奋,屋子外面都是男人,他们虽然也在低势,也被骗,但男人在原始欲望下会忘了一切。那样我会死的更惨。之前我叫了,也挣扎了,他的力气那么大,是没有用的。我只有跟他聊天,拖延时间。我不可以恐惧他,那样他自己也会将自己当成禽兽,他也没有打我。”
他笑笑说:“你没有接触过男人,你不懂。”
她说:“我知道他想诱奸我。”
“如果我们再晚来几分钟的话,你还能拖延吗?”
她笑了,说:“不能了,所以我让他拿避孕套。”
他说:“你们在里面多长时间?”
她说:“将近半个多小时吧。”
他说:“什么都没做?”
她说:“他脱了我的衣服。”
那个白白净净的警察说:“他动你下面了吗?”
她说:“没有,我说我害怕,他只吻我。”
他仔细看着她说:“你不太像处女,你说这一切太平静了。”
她说:“因为我之前看过许多书,好的,不好的,所以我什么都懂。平静是因为他没有揍我,我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而且我经历了很多。”
他说:“你知道吗?我看见你第一眼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你很弱,也很强。”
然后,他们聊了很多,聊她自己,她说:“我以前觉得世界很美好,走进社会才知道一切都不是想象中那样,我们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你不能体会。”
他说:“怎么不能体会呢?我一样什么都做过……”
直到天亮了才发觉是第二天了。他们居然聊了一宿。
米欣又被别的警察叫去录了一遍口供,很麻烦。
那个警察一样是不相信她,说希望她别不好意思,要如实说。同样的问题她反复回答了不下十遍。
第二天,其他人都可以回去了,只有当事人米欣和那个高个子必须得再呆一天,事情还不算完。骗他们钱这件事好像他们不管,他们说归工商管。她原想要回那二百元钱,因为她一分钱没有了,她无法想象怎样生存下去。但好像并不好办,他们不想管,她也没对他们抱多大希望。除了那个白白净净的警察,其他的警察她也没对他们有多好的印象,抱多大的期望。
他们几乎每个人给她录一遍口供。她后来就很不配合,说我都忘了。
白白净净的警察说:“你们别录了,我知道那些人很坏。她很好。”她知道他指的是她说过她不起诉那个高个子。她只要他们还她那二百块钱,还被骗的那些人钱。
白白净净的警察说:“高个子很坏,你们的口供有很大出入,你不用怕,我会帮你!你起诉他吗?”她摇了摇头,他没有打她。
他突然说:“你觉得他伤害你了吗?”
她说:“没有,他没有打我,我只觉得他不尊重我。”
他说:“如果他真的强暴了你,你是不是就跟了他?”
她笑笑说:“不会,我不喜欢他。”
他说:“如果真的被他强暴了你会怎么样?你把自己的贞洁看得很重要吗?”
“也不会怎么样,他们都不相信我,以为我自愿和他……”她冷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妓女,我还要嫁人呢,我又不认识他,就算认识,才这么几天。”
他说:“你是说你的丈夫可以和你……”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说:“对吗?”
她也平静而微笑地点点头。
他又问她:“你觉得你这样会变坏吗?”
她很肯定地说:“如果一切希望都没了,会的。但我不会去做妓女,我没有那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许会做别人的情人。”
那个白白净净的警察忙碌了一晚上加一上午,很累了,去休息了。他让米欣也去休息一下,下午还要让上层领导再录一遍。
中午,他们给了米欣一顿工作餐,她吃了个精光。
下午又换了一个级别高一点的警察,又形式化地录了一遍口供。
最后,那个白白净净的警察问她有电话吗?她说没有。她临走的时候他又问了一遍:“你有电话吗?找到工作和住的地方来说一声,那里就别再回去了。”
她苦笑了一下说:“没有。”便走了。
她觉得那份刚找到的工作一天没去是不是瞎了?昏沉沉地就直奔了那栋办公楼。
“师傅”回来了,又“打钟”了,她强装笑颜恭喜她,当作昨天没有发生什么,只说太累了,可不可以休息一天?还要搬行李?今天迟到了,希望不要怪她,不要开除她,她会好好干的。其实她没有想到在“师傅”的帮助下留下了她,后来他们都说“师傅”很喜欢她。
她和优优一块儿回去拉了行李,那帮骗子就当没看见她们一样,那个高个子还没被放出来。
礼拜天的时候,米欣和优优又去了那片的派出所,他们让她们先进来等会。她没有看见他——那个白白净净的警察。她看见他的办公桌上有几张钢笔字帖,上面写着:你一遍遍回忆,一次次地心痛,就这样放过了你……
杂乱无章,她却觉得有点像是在写她,又有点不怎么可理解。
不一会,一个警察走过来,对她们说:“你们当天值勤的民警今天都休息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
米欣说:“我只是想来告诉他们我找到工作了,也有地方住了,没有什么了。”她们就离开了。
所谓业务员说白了,在他们公司算是推销员,米欣不是很想做,与一个一个陌生人打交道,看别人的脸色,求别人的施舍。有时候有些推销员为了争业绩不挣钱销售给人家还要费上一大堆唾沫星子。
没有进入这种集团的人是很难理解的,在中国,有若干这种形式的公司。其实员工都是被洗了脑的。而且,不容你有自己的想法,每天灌输他们的思想。
在这种推销内部有着等级制度,从小队员发展成带队,到领队,高领。然后谁的队伍庞大,能带动队员,搞活气氛,口才好便会被公司提升为经理,去进行经理培训。最后到开这种公司。
每天早晨他们都起的很早,由经理或副经理为队员开激励斗志的早会。气氛总是热血沸腾,让人觉得年轻该拼一把。
每天的劳累与顾客的拒绝在早会上的斗志昂扬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每天都会很早就出发。
为了改变自己,更为了生存,她留了下来。
在几乎绝望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向家里要钱。她几乎都设想过,万一堕落了怎么样。
她和优优到公司不到一周就被分别派往了不同的城市。
她们推销的生活日用品,有洗发水、沐浴露、洗面奶之类,价位都很低。很多的顾客怕用了不好,都不要他们的产品。他们公司有一句天天说的话,那就是顾客接受了你的人就会接受你的产品。
也许真的是这样,米欣卖出她的第一套产品的时候是一个雨天,在临沂,雨下的非常大,水珠从她的头上和裤管里流淌下来。连眼睛都被水迷了,白袜子也变成黑的了。她就这样水淋淋地敲开了一家人的门。
那时候她一点都不自信了。要知道自信对一个推销员是很重要的。她放下提着的两袋重重的东西,抱在怀里一整套产品,怯怯地背着台词。那一家人无声地看着她,然后,满头白发的老叔叔转身从屋里拿了五十元给她,是公司规定的三十九块八元,她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们,反映迟钝地接过钱,然后找钱给他们。给他们说了谢谢。
老叔叔把那一堆东西抱到了屋子里,产品看都没看,米欣知道那些咖哩水啦、洗面奶之类的老叔叔都用不着。
回到队里,她不停地问他们,咱们的产品好用吗?真的好用吗?他们都告诉她产品在上海已经正式上市了,非常的好用之类……
她还是不放心,就自己用,用着不是很好用的时候,她就很难过,虽然他们说了,产品都是经过国家工商局注册的小R标志……她还是半信半疑。她手头上没有养活自己的钱,就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