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大夫?”
她微微点了点头,握着鲁夏的手紧了些,说:“委屈你了孩子,如果早一点相识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鲁夏突然眼圈就红了,他没来由地抽噎着,不论坐在他身边的老太太是否萍水相逢,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因为他长这么大也没有一个长辈握着他的手嘘寒问暖。他哭得像个孩子,不住喃喃着什么,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苏大夫紧握他的手,温柔地说:“哭吧,没人笑话你,婆婆陪着你。”
鲁夏说,那一晚,他哭得很厉害。
整整活了二十八年,从小被人欺负,被人骂做没娘的野种,受尽人世凄凉的鲁夏在那一夜号啕大哭,哭累了就趴在婆婆腿上不住抽噎着。
苏大夫捋着他的头发,泪眼朦胧地说道:“你的父亲也是这样,在我怀里哭得死去活来,但他是个英雄,不管怎样,你应该觉得骄傲。”
“可他把我抛弃了……”
苏大夫拭着鲁夏的泪水,说:“不要责怪他,他是个可怜人,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我们原谅他好么?”
“他是谁?”鲁夏喃喃着,转而暴怒道,“他究竟是谁!谁又是九虎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想知道怎么回事!”
苏大夫哽噎着欲言又止,这时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鲁夏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进来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竟然是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宋常和!
“宋大哥?”
宋常和淡淡一笑,转身搀扶起苏大夫说道:“祖母,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祖母?鲁夏转瞬间浑身冰凉,他惊愕地望着苏大夫蹒跚而去,不由得大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常和关上门,指着床问道:“我可以坐下来吗?”
鲁夏想起当年那一幕情景,不由苦笑了一声。宋常和坐下后递给他一支烟,说:“有些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这回事,你看人们的相遇总是充满巧合,现在过去多少年了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你看看这里,和当时青春懵懂的你有什么不同呢?”
“苏大夫是你祖母?”
宋常和点着烟说道:“有些事表面看像是真的,事实却不是。怎么说呢,我祖母走得早,当初是祖父带她回国的,那个时候我父亲很高兴,因为也是同你一样从小就没了娘,祖父又在战场上不常在家,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家人。”
“这倒跟我没什么相同点,我连亲娘是谁都不知道。”
“看开点,你毕竟是军人出身,这么多年下来应该成熟了。我这次随祖母来有些偶然,前些天我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祖母都会到大孤山拜祭先烈,本来我不想让她和你见面,因为年岁大了,经受不起记忆的摧残了。”
鲁夏叹了口气,他开始清醒过来,点着头说:“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挺丢人的,不过抑制不住,看过红皮日记后我总感觉自己和苏大夫有关系,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话,你我的情谊非同一般,想想当年我们的祖辈就是生死与共的战友,现在你我又在这里促膝长谈,我刚才所说的命运就是如此,不论怎样,我还是你的宋大哥。”
“你刚才提到有些偶然,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地方?”
“知道的话早就告诉你了,我给你传过照片后,家里的保姆给我打电话说祖母要去丹东走一趟,我这么多年在部队摸爬滚打经常不着家,这么一听,就忽然把祖母和你联系在一起了,我想了想就一同过来,还真别说,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
“说来惭愧,我连祖母的心思都不知道,这些年枉为儿孙了。”
鲁夏听完沉默片刻,好不容易才问道:“苏大夫……不是和我父亲……”
宋常和有点尴尬,他从皮包里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日记本,说道:“这是我祖父的遗物,很多答案可能会在这里找到,我本想翻开看看,但对我来说或许是个精神负担,我想还是由你保管比较妥当。”
鲁夏接过来一看,同样是厚厚的一本日记,不过封皮上却印着战斗笔记四个大字。他随意翻开一页,竟从里面掉出一张老旧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