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第三场。
光线是柔和的。
带着罗曼蒂克的淡红,一波波如浪潮洒满舞台。
陶陶趴在用米色大木板做成的窗户道具上,透过用玻璃纸糊成的窗户往外看。
隔着木板的外面,裴天予紧挨木板而坐。
他蜷缩着身子,说道:“我就在这里吧,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你别管我了。”
陶陶打开用玻璃纸糊成的窗户,冲他招手,“过来。”
裴天予站起身,瑟瑟缩缩的往前走。
他的脸上画上了难看的刺青,微微涂了点灰色的粉,因此,可以遮住他因为失血而逐渐苍白的脸色,他的唇因为疼痛而在抽搐,幸而有唇彩掩饰,才未泄漏出他重伤的秘密。
他脚步虚浮的往前走,绛色的衣衫轻轻抖动。
陶陶已从木板后绕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抓住他的手。
“不要走。”她说。
裴天予身子抖动得更厉害,远处看很像激烈的情绪表现。
他转过身子,目中焕发出一股异样的神采,却是在摇头:“我不能进去,金丝雀的窝不是我这样丑陋的猩猩可以进去的。”
于是,陶陶拉着他坐下。
裴天予说道:“刚才你是叫我不要走?”
陶陶点点头。
裴天予又说:“我……耳朵听不见。”
“真可怜。”陶陶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
裴天予又悲哀的说道:“我不但耳朵听不见,连相貌也长成这个样子,你一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他渐渐进入角色,开始说着那一段沉长的对白:“我就是长成这个样子,从生下来到现在,我从没觉得自己这样丑陋过,可是看到这样美丽的你,我才察觉我是多么的丑陋和不幸。你美得像一滴朝露,而我丑得像怪兽……”
裴天予念着台词,手下意识的摸了下手臂,感觉裹着手臂的布条有点湿了。
一定是伤口又在流血了。
可能是刚才动得太剧烈了,等会这场戏结束再去重新包扎一下。
所幸,他穿了两层衣服。
最外面的这层绛色的衣服袖子又很宽大。
“你别难过了。其实你比谁都勇敢,把我从刑场上救下来,这种勇气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陶陶眨着眼睛赞美道。
白光,在眼前发散。
陶陶的美丽的脸,在他眼前慢慢开出一朵纯白的花。
视线立时开始模糊。
微光中,他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在对月起舞。
透明的轻纱挥舞着银白的月华。
轻轻旋过身,那张丽容犹如娇花照水,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吟香仙子。
这个生命中只有舞蹈的美丽仙子,只能是他仰望的水中明月。
耀眼的白光中。
他看到吟香仙子对他伸出手,递给他那把无画的扇子。
雪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羞怯的笑容。
那嫣然一笑的惊艳永远的定格在他的脑海里。
对于她,他从不敢表露自己胸中的爱意。
她是他埋藏在青春岁月里的懵懂秘密。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的生命中只有舞蹈。
却不想,除了舞蹈还有另一个男人。
当那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时,她明知前方布满的是荆棘和泥沼,也依旧奋不顾身的跳入其中,明知道前方是焚身的熊熊烈焰,也犹如扑火的飞蛾般,一头扑入那个男人的怀中。
雪亮的光线里,他看到吟香依偎着那个邪恶的男人。
黑暗中,传来男人的狂笑声。
有绯红的火光从他们脚下蔓延开。
吞没了他们。
吟香。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淌下。
思维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他嘴唇开阖,如同着了魔般的喃喃道:“你那么的美丽,是最高贵的仙子,是我只能仰望的对象,那时只要远远看着你,我就会感到小小的幸福。我原以为你的生命里只有舞蹈,却不想当那个邪恶的男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时,你竟会为了他放弃一切,甚至包括你自己的生命。你知道我的心有多么的痛吗?我宁可是自己死掉,也不愿你就这样永远的离我而去了。”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又一滴泪从他眼角垂泪。
那滴泪在灯光下晶莹闪烁。
发出伤心的光。
一股深蓝的忧伤从裴天予眼中漫出,顷刻弥散到他全身。他仿佛已化身成自己正在演的卡西莫多。
裴天予在说什么?
陶陶张大嘴巴。
这不是台词!搞什么啊!
台下已经响起唏嘘的喝倒彩的声音。
陶陶急了,狠狠掐了他的大腿一把,小声的说道:“阿达,你在念什么啊?”
腿上的突来的疼痛令他神智一清。
他应了声,“没什么。”
一定是血流太多了。
他才看到往昔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