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予快步走入黑幕,甚至不管陶陶在身后追着他喊。
他沉着脸,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抬目看了看四周,他还是觉得有被人发现的危险,于是,进了休息室拿了一块毛巾进了厕所。
他反锁上门。
小心的脱下外衫,这才发现里面早已被鲜血又给浸湿了。
流血不止?这可怎么办?
他皱眉,换下手臂上的布条,又撕下一块布条,紧紧缠住了它。对着受伤的手臂,他默默地说:神啊,求求你!不要再流血了,只要现在不再流血,等演出全部结束后,就算血给流光了,就算是残废掉,我也无怨无悔的。
裹好手臂,他打开厕所门。
在水管下,他冲洗着沾在手上的血污。
“您打算流着血就这样把戏演完吗?”
一个声音冷冷的落下,惊得裴天予浑身一震。
他抬起头,洗手间的门旁边的墙上,靠着一脸冷傲的刘曜。
刘曜冷冷看着他,眼睛盯着他受伤的那条手臂。
裴天予皱眉,烦恼的说:“事情有些麻烦了。”
“你也感觉到了?”
“不错,这把伤了我的匕首不是普通之物,你该知道的,凡间的刀剑一般是不能伤我们神仙的,而从我流了这么多血看来,这匕首应该是被施展过妖法的魔物。”
“不错。”刘曜点头,“叔叔您打算怎么处理伤口?”
“我不会治愈系的法术啊。”裴天予皱着眉。
“夜曜。”他抬起头,满怀希望的道:“你有办法为我止血吗?”
刘曜没有回答他。
裴天予紧张了,如果连他这个能干的侄儿也没办法为他止血,事情就麻烦了。
水龙头哗哗的淌着水。
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水流声显得是那般的清晰。
水池前的银色镜子在闪烁。
镜子里那个冷峻的白影终于动了,“我虽然能给您止住血,但是,您有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即使这样叔叔您也愿意?”
“我愿意。”裴天予甚至都没问那代价是什么,就一口答应了。
“那开始吧!”刘曜伸出手指,低声念动咒语。
一道明亮的冷白光芒自他指尖透出。
萦绕成一个冷白的光圈。
刘曜竖起的手指往下一横,光圈化为一束白光直射裴天予的袖子里面。裴天予立刻感到一股温暖的感觉包围住疼痛的伤口。
之后,疼痛开始慢慢消散。
“曜,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摸着已经不流血的手臂,裴天予很开心的说。
“叔叔,你还记得下凡前,我曾和你说过什么吗?”刘曜忽然道。
裴天予搔搔头发,“说了什么?”
“仙凡不同道!”这五个字从夜曜嘴里抛出时,裴天予的身子猛然一震。
裴天予不说话了。
夜曜又道:“叔叔执意要留在凡间的原因真的是为了还债么?”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洞悉之色。
裴天予被那样的目光看着,忍不住轻咳一声,想掩饰自己脸上不自在的表情,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自己脸上肌肉的僵硬。
“难道你认为不是么?”他轻咳的掩饰道。
夜曜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回视着他。
裴天予被那样的眼神给激怒了,明明你自己也对那个丫头动了凡心,还告诫我仙凡不可恋。
他不满的说:“曜,仙凡不可恋这句话是应该我来提醒你才对,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人一向待人淡漠,为何偏偏就对那丫头的事那么热心,一旦她发生什么危险,你就必定出手相救,这个作风一点也不像你。在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吹笛子为她伴舞,其实你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你内心的想法,你也喜欢那个丫头吧?你让我谨记仙凡不同道,是怕她被我抢走吧?”
这句带着质问的话一抛出,空气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刘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
裴天予没再隐藏自己对陶陶的感情,很坦然的告诉他,“不管你对她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我是不会退缩的。”
水龙头已被裴天予给拧着关上了。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水滴的声音,沿着水龙头滴下。
落在水池里发出滴答的轻响。
刘曜沉默半响,突然开口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呃?”
“喜欢那个丫头。”
裴天予想了想,“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天开始喜欢她的,等我意识到自己喜欢她时,应该是亲眼目睹你陪着她练舞而感到很不爽,这种不爽让我意识到我原来是吃醋了,我嫉妒任何和她很亲密的人,就算你是我的侄子也不例外,这是我才发现就算嘴里不承认,可是我的心已经告诉我,我真的爱上她。”
说到这里,他用眼睛直视刘曜,很坚定的说:“因此,作为一个男人,我要告诉你,我爱陶陶!就算你是我的侄子,我不会将她让给你。”
“无聊!”冷冷扔下这两个字,刘曜霍然转身。
裴天予却在他背后下了战书,很郑重的说道:“从现在起,我和你在这凡间已经不是叔侄的关系这么简单了,而是情敌,如果你真的喜欢陶陶,就用人类的方法,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她的爱吧!”
刘曜迈出的脚步停顿下来,却没回答。
“曜,我只是想像吟香那样不顾一切的去爱一回,即使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即使是抛弃轮回舍弃一切的,遵从内心的声音去轰轰烈烈的爱一场。”裴天予缓缓说道:“不去管那什么仙凡不可恋,不去管什么天规不可违,只为自己而活一次。”
刘曜没有说话,带上了门。
砰——
回答裴天予的只有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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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第二场。
幽蓝的灯光下,站在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
一头耀眼的金发灿若朝阳。
火红的军装上,金色的穗子熠熠闪亮。
他冷冷伫立。
一双海水蓝的眼眸闪动着愤怒的红光。
“决一胜负吧,我是不会把她让给你的。”他扬声朝对面的男人说。
裴天予很吃惊的望着迪尔,眼里闪着疑问。
迪尔没按台词说,这是怎么回事?
裴天予沉默,不知迪尔的用意。
他站在舞台上,他演的这一幕是卡多莫西答应爱斯梅拉达帮她将爱人绯比斯叫过来,因此,趁晚上在路上拦住绯比斯,提出自己的要求,请他去见爱斯梅拉达一面。
可是,迪尔一上场就一肚子怒火,两个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那样子像是想一口把他给吃了。
陶陶站在黑幕之后,一颗小心脏又被他们吓得忽上忽下的跳。
天啊!迪尔在搞什么飞机?他演绯比斯就好好演嘛!为什么不照着剧本演?今天真的很奇怪,大家都不对劲,一场好端端的戏,所有的人都好像不喜欢按着剧本演。
阿达,你快想办法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她紧张的抓着黑色的幕帘,在心里祈祷着。
台上的僵持却在继续。
迪尔唰的抽出腰侧的西洋剑。
碧蓝的眼瞳中,却是比刀锋更冰冷的寒意。
细长的剑,在灯光下发出冷冽的寒光。
似在告诉人们,它可不是玩具。
叮——
长剑一振,迪尔展动身形,朝裴天予扑去。
裴天予闪身应战,但他手中无剑,因此要不停躲避剑风袭身,再加上迪尔似乎真的会剑术,耍起来虎虎生风,还像模像样的,进退间一下就将裴天予逼于劣势。
“喂,迪尔,你干什么!”裴天予边躲边着急的小声问他,“你怎么不按剧本演?”
迪尔却是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裴天予只有躲闪的份。
但是裴天予也不是吃素的,在天界的学校里他好歹也有学过剑术,虽然不是像夜曜那般高强,对付眼前的迪尔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冷笑一声,运力与手掌上,并拢手掌斜斜砍在迪尔握剑的手上,强壮的迪尔竟经不起这一击,手中的剑脱手而飞。
哐当一声,剑远远的落在他和迪尔之间。
舞台下一片寂静。
迪尔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他忽地竖起手指打了个响指。
黑幕后又奔出两个人影,很有气势的并肩站在了迪尔身后。
他们居然是提姆和萨迪斯。
陶陶将脸埋在手掌里,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连提姆和萨迪斯也上场了,他们一个演约翰,另一个演格林瓦,这一场并无两人的戏份。
天啊!全乱套了!
迪尔薄唇轻启:“裴天予,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就给我们去成佛吧!”
花美男骑士团终于到齐,气势汹汹的打算群殴对单挑。
“这次我不会再容忍你们了!”裴天予弯腰捡起地上的西洋剑,眼中射出和迪尔针锋相对的冷白寒光。
瞧着那杀气腾腾的剑光,陶陶打了个颤。
裴天予并不会剑术,他哪是那三人的对手?
她一时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提着长裙就奔到他们身边,抓住迪尔的胳膊问道:“住手,到底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
迪尔沉着脸从衣兜取出一张纸,用力抖开。
纸上赫然是裴天予的笔迹——
决一胜负吧,三个蠢货!
“这……”陶陶完全怔住了,她认出那的确是裴天予的笔迹。
“笔迹的确是我的,但是,不是我写的。”
裴天予很镇定的说着,表情很坦荡。
提姆粗眉倒竖,满面怒容的叱道:“无耻的人。”
“住口!你们不要太过分。”裴天予长剑一抖,对于花美男骑士团,他早就看出他们其实是三个妖怪,但是因为苦于无证据,他也暂时奈何不了他们,想不到他们今天居然这样当众诬陷他。
他的桃花眼里浮起一股杀气。
那股杀气变幻成青紫的雾气,转眼成了青紫的大风暴。
他冷冷瞪着那三人。
无形的风暴在空气里震荡,令他周围充满冷峻的杀气。
那种杀气越来越浓烈。
像一个巨大的紫黑色的深洞,吞没了一切光线和声音。
就连站在迪尔身边陶陶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站在眼前的裴天予很不同寻常,她不觉缩了下身子。
花美男骑士团也察觉到裴天予的不同寻常,里面胆小的提姆已经开始身子发抖。
上帝啊!这裴天予到底是什么神仙?以前为什么不觉得他很可怕呢?
陶陶眼见他们真要打起来了,松开迪尔,一把抓住裴天予的手,说道:“阿达,不要!”
望着陶陶担心的眼神,裴天予叹息了一声。
杀气,渐渐从身上消隐。
“我没空陪你们胡闹。”裴天予转过身,一把拉住陶陶的手,“爱斯梅拉达,我们快走吧,你的绯比斯不要你了。”
他拖着她快步走向黑幕之后。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这样毁掉了陶陶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