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一腔怒意怂了一半，脸上还是不甘心，偷偷摸摸在地上翻了个身，伸手就要撂倒九号。
“别！……”
季玉的声音被生生卡住了一半，又湮没在了众人的惊呼中。
九号捡起了一根木棍，面色变也没变，直直戳进了弗兰克胸口。
地上的男人圆睁着眼睛，血从嘴角溢出来，整个人仿佛被钉死在了地上，喉中发出了“咯咯”的声响，抽搐了一会，不动了。
他转回头来，询问地看着季玉。
这几天，每个人都见多了死亡，然而当平静了一夜，再次在这种场合，有人在眼前被活活杀死，还是极大地震撼到了他们。
甚至有些人还觉得刚刚只是一场稍微过火的打闹而已。
弗兰克僵死时，双眼还没闭上，暴凸在外面，死不瞑目地看着在场得所有人。珍妮开始尖叫起来：“他死了——”
刹那间，场面一片混乱。
威尔神父刚才去了地下室，连跑带走过了来，看着满地的鲜血，久久无语，谴责的目光开始转向九号。
“你杀了他。”他冷冷说道。
九号坦然面对所有人仇恨质疑的目光，把季玉拦在了身后。
季玉想，完了，这回他们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不过现在九号已经醒了，他们其实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她叹了口气，悄悄朝着艾茉儿的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艾茉儿脸上闪过了一瞬无措，看了她一眼，别过了视线。
季玉伸手的动作顿了顿。她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崇拜九号，就有多怕他。远远供奉着还好，要是跟他呆在一起，恐怕哪天不明不白被捏死了还不知道。
她刚才就已经做出选择了，选择留在教堂。
季玉缩回手，轻拍了拍九号，小声说道：“我们走吧。”
教堂里寂静无声，她柔和脆嫩的嗓音就像一根尖针，直直刺入了众人耳中。珍妮首先尖叫了起来：“你们是杀人犯！”
“杀了人，现在想逃！？”杰达吼道。
然而没一个人敢上前拦住九号，只是将他包围着，不敢靠近也不愿撤退。
杰达把手中的棍子挥舞了好几下，额头上的汗也出来了，粗声喊道：“我们一起上，把杀死弗兰克的凶手抓起来！”
所有人都应声吼了起来，包围圈又小了一点，可还是没有人敢冒冒然闯上去。
杰达有些恼羞成怒，面色涨红，大吼着就一棍子劈了上来。季玉吓了一跳，头眼一花，被九号带着往一边猛地躲闪开去。杰达的棍子砸了个空，发了狠再次朝他们这边挥过来。
九号阴沉着脸，猝然前袭，攥着了杰达的脖子。
杰达的棍子“吭”掉在了地上。
“不要！”季玉刚回过神来，大惊失色，下意识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顿了片刻，手掌微微松开，转头看向她。
季玉清楚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耐以及——困惑。
他不在乎多杀一个或少杀一个人，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是恐惧还是厌恨，只知道，若有人挑衅，必置之死地。
他是斗兽场中的九号，永恒的不败之座是用脚下无数挑衅者和求饶者的头骨堆筑而成。慈悲，就是死亡。
而攀着他的那个柔弱的、娇小的人，却无畏地对着他，不断摇着头，想阻止他捏碎手中那只颈骨。
“不要……”季玉求道。
杰达已经吓得面色发白了，旁边众人也都噤若寒蝉，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有人把武器落在了地上而不知觉，包围圈沿着九号的方向，向外推却了好几步。
他们终于认识到，这个男人杀人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或义愤填膺，对他来说，结束一个人的性命，就像他们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季玉一遍遍哀求道：“不要杀人……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吧……”
九号看了她片刻，带着微微的困惑不解，松开了手。
杰达逃窜般地钻到了人群之中，狼狈无比。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看着两人的神情又有了些变化，但无论多么畏惧，仍然掩盖不了深处的仇恨。
伍德医生勉强镇定着站了出来，说道：“既然你哥哥身体已经好了，你们离开这里吧。”
季玉看向威尔神父，发现他在用低低的声音念诵祷文，最后向她道：“希望你们不要泯灭最后的人性。”
她心中百味陈杂，看了一眼地上弗兰克的尸体，捏了捏九号的手，“我们走吧。”
“好。”他回答地很果断。
教堂大门被关上时，她听到了珍妮在人群中咒骂的声音，“杀人犯、凶手！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他们该死！”
身后的躁动被关在了门里，隔绝了他们彼此这仅有一天一夜的短暂联系。
他们钻出藤蔓缠绕的枝桠，找到了搁置在不远处的逃生舱。季玉拉着九号钻了进去，毫不意外地发现蛇先生正盘在舱里呼呼大睡。
里面太挤，九号拎着蛇先生粗大的身体就往外扔了去。大蛇猛睁着灯泡眼，倒三角的蛇头高高昂起，无情地被抛出去，勉强挂在了一棵树枝上，委屈地瞪着他们。
季玉心情无比低落，把逃生舱后座拉起来，窝在上面半晌没说话。
蛇先生对着九号惊恐地“嘶嘶”威胁，最后挤啊挤把自己的脑袋连着小半个身子挤到了季玉身边。
九号也没说话，观察了一圈车身四壁的金属构造，半晌后，扯了扯季玉的头发。
她没理他，换了个姿势，脱开了他的大手。
季玉脑袋里乱糟糟的，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和他谈一谈。她把蛇先生的大脑袋拨到一边，回头喊他，“九号。”
他看了过来。
“我……”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干巴巴说道：“我们走了。”
九号点了点头。
阴暗的光线下，她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九号深邃的轮廓在光暗中增添了一份凌厉的美感，眼窝处晕着深深的黑影，让他看起来像在思考……好像他真的擅长思考什么一样。
“你知道的，你现在已经出来了……不在地下，没有比赛、决斗，外面的人与人会有时候发生摩擦，但……”她叹了口气，定定看着他，“但不至于因一点口角就杀人夺命。”
九号似乎不太理解，“他想碰你。”
季玉突然就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