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气势磅礴的未央宫,王道燃如释重负,感觉轻松了许多;与上官桀两人一路小跑,前往长安宿卫看望萧郎。如今的萧郎刚刚年满二十岁,正值青春大好年华,长安宿卫是他学习、成长的最理想场所,他将在这里接受训练、并服役若干年。生在草原、长在旷野的萧郎,生平第一次走进人类城市,长安城气势磅礴的宫殿楼阁,给他以视觉、心灵双重震撼;未来长安宿卫、威武盛大的仪仗,将把他彻底融化,也将带给他全新的生活!一番关怀与叮咛之后,三人相拥告别。王道燃希望即刻就动身返回家乡,上官桀也如是愿望,两人向赵破奴将军道别后,便踏上了返乡旅程。上官桀不愿辛苦年轻的卫兵,与王道燃两人作伴更加轻松愉快。
回家的路总是道不尽的感慨,往事难忘记、点点滴滴又上心来。王道燃对上官桀说:“当初,我无法忘记在终军家那一幕伤怀,遂出使匈奴找寻纠结所在。总希望不要因为我,未来某一天给你带来伤害;也希望从此后,你能告别四处征战的军旅生涯,回归本来平淡的田园生活。但现在看来,也许我又错了,只是一厢愿望而已。这几年,你先后转战楼兰、乌孙,现又身兼重任,驻守朔州最前线;我为你深感自豪,也不免隐隐担忧!”。
上官桀应声而答:“你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剑,寒光闪闪、锋芒向前;一旦锋芒不再,斑斑锈迹、饱含了昔日忧伤!许多年过去了,你仍然没有走出内心的伤痛,一如既往为我感到担忧;如果某一天我不幸血染疆场,你一定怨恨责备自己,因为你认为、是你影响了我的命运。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是谁影响了终军的命运?又是谁决定了韩千秋、还有车令的命运?而我认为,你从未影响我、或者任何人的命运。你我出生在这个时代,彼此了解并珍惜友爱,终军、郭吉风、车令,同样也属于这个时代,还有这个时代所有中国人;我们同样热爱自己的亲人与故乡,一样的狂热崇尚汉文化,心中无限敬仰中华文明历史并深信美好未来!为此,我们热切响应时代的召唤,忠贞不渝国家的教导;于是,南下三千里、北上三千里,向东或者向西,哪怕行程超过了万里,始终捍卫我们的文化与思想!勇敢维护我们的光荣与尊严!终军、韩千秋、郭吉风、车令,只是我们当中几位先驱,勇敢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正因为他们、我们更感骄傲!也因为我们、将会延续光荣!”。
王道燃熟悉这种热血情怀,但第一次听上官桀说起,还是感到非常惊讶:“过去,我总是时刻激励你;现在,你却让我热血沸腾!”,上官桀笑笑:“我希望你能早日走出伤痛!也想告诉你,无论将来如何结局,是时代决定了我们的命运;而我们,也将无愧这个时代!”。王道燃点点头表示赞同,情真意切地感慨道:“我们俩十八岁那年离开家乡,时至今年,都已年满三十岁整。希望在三十五岁左右时,告别军队回归我们的故乡,重现我们少年时代的生活;乡野田园躬耕漫步,小溪池塘饮马垂钓,花好月圆风雨无阻。但未来几年时间内,我将毫无忌惮,全力履行职责,努力促成左大当户成功投奔中国,力争能对国家与民族有所作为,即使不幸牺牲也无怨无悔;待到有一天与家人安享平静时光时,无悔青春、无愧时代,便自觉圆满。”,上官桀心随所向:“这才是我记忆中的你!你的理想、也是我为之努力的方向。”。彼此之间想要交流的话题太多,希望分享每一次感动;就这样说着笑着,不知不觉间,踏着冰雪回到了家乡。
天子盛德。不但体贴特批了探亲假期,还向王家发放了一大笔慰问金;王道燃与上官桀手法如出一辙,同样把这笔金钱等分为三份。王道燃每天为母亲揉腰捶背,早晚端水洗漱;与继父、异父弟妹,也相处的非常融洽,一家人亲密、欢乐两融融;随着年龄的增长,儿女更加理解人性,也愈加懂得珍惜尊重,心中因此收获了更多的温暖。上官桀同样也有惊喜,楼兰妻子怀抱着一个小公主迎上前来;小小千金马上就要到一岁生日,爷爷奶奶眉开眼笑,整日围绕着小人儿团团转。让两家老人内心最为感到欣慰的还是、王道燃在匈奴已娶妻生子,王家终于后继有人!王道燃对待上官桀父母,与自己父母没有什么分别,场面总是让人分外感动;‘一个人感情细腻、丰富,永远不会忘怀,还一如既往愿意为此付出。’,上官桀一直这样定义王道燃。亲情之间互问长短、互慰寒暖,时刻叮咛嘱咐,一路珍重祝福。虽然时间还非常充裕,但王道燃重任在心,他急切想知道长安方面,能给与怎样的具体答复?这答复又能否满足左大当户的期待?两个疑问,让两个人时刻心系长安;在家乡与亲人团聚一个月有余,上官桀与王道燃返回长安城。
匈奴左大当户准备投奔汉中国一事,目前有太多不确定;时间?路线?人数?需要汉中国给予什么援助?虽然如此,汉中国仍能充分敞开胸怀,随时欢迎匈奴左大当户到来。漠南草原东北部的‘受降城’已经开工在建,设计容量在五万人左右,预计用时二年左右,明年秋天以前应该可以完工;受降城在朔州城正北方向两百里开外,中途筑有一座烽火台,中国后方的支援、二天之内可以确保到达。大半个漠南草原以及一座坚固城池,随时欢迎匈奴左大当户入主加盟。汉天子特别叮咛匈奴左大大户:“汉中国能够提供必要的帮助与支援!希望左大当户以保全部族人员为上策,不必吝惜牛羊财产。”。王道燃与同来的匈奴骑士,明日起正式加入到‘中国送亲队伍’,长安宿卫全面接管今后的安全与保密工作。此前,赵破奴将军因军务繁忙,已先行一步返回朔州郡;上官桀的护卫任务也就此全部结束,明天将率领剩余两百名护卫返回朔州郡。
上官桀与王道燃两人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三月中旬的长安城还感受不到一丝春暖;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谁也不想把离别打造成为永远。本次长安之行来去匆匆,也因为保密原因,上官桀至今还未与王恢见过一面;把王道燃介绍给王恢认识一下,自己走后也好有个消遣。王恢几乎每天中午、晚上,都要陪乌孙客人吃饭,一吃就是大半年;他感觉非常疲惫劳累,却又无可奈何。前不久,在未央宫见到了赵破奴将军,听说上官桀也在长安城,王恢满城找了几天也没找到;赵破奴将军此行同样匆忙,直到离开也没和他叙旧。今天看到上官桀来了,心情自然亲切愉悦,寒暄介绍后,王恢拉着两人来到一个外国人用餐之处;时近中午,三人清茶便饭。王道燃现在的身份是国家最高机密,除了皇帝陛下就仅有两个人知道,只好以中国公主护送官员自称;三人中一位军官,两位是外交官,话题永远离不开国家时局。三人对当前时局的认知,高度统一、完全一致。:‘对中国壮士车令的悲壮就义,感到剜心切齿的仇恨与愤慨!坚决支持长安出兵讨伐大宛国,一定要为中国壮士车令报仇雪恨!中国公主远嫁乌孙国,感到难以言喻的苦涩与惋惜;中国公主年轻貌美,却嫁给一个糟老头子,用文明富饶去服侍野蛮贫寒;虽然理解国家用心良苦,身为华夏儿女也深知任重道远,仍不免愤愤难平!’。三人话语非常投机,但不知是否可以代表所有的国人??快到晚饭时分,王恢留下两人一同招待乌孙密友,并向上官桀表示,这是刻意所安排;两位乌孙国客人推门而入,王恢起身向大家互相介绍,上官桀抬头一看,差一点没有失声惊叫出口:“得牟!”。上官桀大脑一瞬间高速运转,但根本来不及确定什么,本能的出于礼节起身与两位乌孙客人相互拥抱;得牟面带友好微笑,上官桀笑的有些不很自然。
在座一共有六人,一位中方翻译,乌孙国迎亲使团、团长本人,上官桀也认得,还有得牟;大家刚刚坐下,得牟便再次主动起身与上官桀握手,上官桀匆忙应对,气氛非常友好。由于双方语言不通,翻译又是中方人员,王恢讲话可以肆无忌惮。他向上官桀全盘托出:赵破奴将军率部从楼兰国回到长安城后,乌孙使团一方面提出了和亲请求,也提出为乌孙国贵族得牟报仇,要求得到两位中国校尉的人头。由于两位中国校尉不在国内,此事得以缓和拖延;求亲使团离开长安城时,为化解乌孙国贵族得牟的怨恨,汉天子对得牟的损失,再次做出最大赔偿,其价值最少也在三倍以上。乌孙使团团长受王恢所拜托,回到乌孙国后多次向得牟施压;但得牟并非一个利益小人,虽然很在乎财产,但他更珍爱两千名部族兄弟的生命。使团团长非常气愤,威胁利诱说:“乌孙国即将与汉中国和亲,中国公主未来一定是乌孙国第一夫人。如果得牟依然穷追不舍,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汉中国忍痛割爱献出两位校尉的人头,第一夫人一定因此耿耿于胸,得牟的下场只能是、身首异处!二、汉中国拒绝牺牲两位校尉,两国关系因此交恶导致和亲失败。如果汉中国兴兵来伐,得牟必将成为首恶,碎尸万段将是必然结果;即便汉中国无所动作,乌孙国王也一定因此迁怒于得牟,得牟的下场必然还是以悲惨结局。”,得牟闻言不禁瑟瑟颤栗。团长继续晓之以利害:“聪明人因祸得福,愚笨之人因福反而受祸。如果得牟稍有智慧,放弃仇恨不但远离灾祸,还能富甲乌孙!借汉、乌和亲大好时机,加入迎亲使团前往长安城;亲自向中国皇帝倾诉苦衷,并大度尽释前嫌;中国皇帝好大喜功,修饰于内、施舍于外,必定再次厚施重赏。加上赵破奴将军之前的赔偿,得牟所获的实际赔偿将超过十倍以上;即便是一头猪、也不会傻到再继续坚持追究下去!”。
得牟经不住巨大利益的引诱,也难以承受骇人的威胁;遂听从了团长的劝告,并跟随乌孙国迎亲使团来到长安城。让他感到震撼并惊讶的是,一切恰如团长所说,当汉天子听完他的陈述时;当即大加赞赏并再次嘉奖,所赐的金银财宝远远在损失的十倍之上。汉中国岂止富饶?更在申明礼仪道德!得牟因此深深感动,他本来也憨厚耿直;当他手捧巨额财富时,不再狭隘坚持自己的得失,而是更多为对方考虑着想。于是,刻骨的仇恨转瞬间烟消云散;不仅如此,得牟还希望、当面与两位中国校尉冰释前嫌。经过大半年时间接触交流,王恢对得牟逐渐认可,为彻底清除积怨,特意安排了今天的结果。
上官桀几乎一言不发,仔细倾听、敷衍一笑,心如寒铁,没有任何感受;脑海中反复都是赵破奴将军当初所教导,而且,现在全部得以应验,处理事情不够干净,竟然拖拽连累如此这般,这种错误仅此一次!上官桀从未曾怨恨得牟,过去、现在。但如果往事可以从来,上官桀十分肯定,自己会毫不迟疑处死得牟,即使手刃也不以为然;他感觉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可怕,越来越冷酷,而且,心智十分坚定;宛如一支在弦弩箭,随时可以应机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