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墨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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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述说与判断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卦十八·山风蛊

晋阳,丞相府中。

娄昭君揽着高淯,看着他俊俏的面容上那道伤疤,口带埋怨的说道:“看看,非要上战场,可留下伤疤了吧?”高淯却自豪的笑道:“阿母,我听人说伤痕是军人的徽章,我现在可算是个军人了!”

娄昭君看着儿郎的小脸上配着大人的表情,怜爱的抚着他的发丝道:“我家最不缺的就是军人,由得你父王、兄长去拼命也就罢了,你还是像你六兄那样,在家乖乖的陪阿母吧。”高淯狡辩道:“我这次只是做些文事,没什么危险的。”

说着朝门外侍立的皮景和指了指道:“再说还有皮都督保护我,绝对不会有事。”娄昭君看他争辩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拍了他额头一记道:“这孩子,就是不想待在我身边。”

刚说完就听一阵脚步声响,九郎步落稽跑出来,一头扎进娄昭君怀里乱滚道:“我就只想待在阿母身边!”娄昭君抚着他的后背笑道:“九郎小祖宗,阿母都怕你了。”

高淯道:“这次出门,六兄的老师王晞先生与我一起去的,一路上受益良多,还请母亲替我谢他些财物,聊表感激之情。”娄昭君听了却哼了一声道:“这个汉儿书生,专靠口舌取利,赚了我六郎,又想赚我八郎吗?”

高淯出乎意料,本以为娄昭君会很爽快的答应自己小小请求,却不料她对王晞这么反感,不明究竟的望向坐在一旁的六郎高演,高演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高淯满心疑问,谨慎的问道:“似乎阿母不喜欢王先生?”

娄昭君赌气道:“汉人善于搬弄是非,挑拨亲人关系,你看看你六兄,当初多可爱的娃儿,生生的被他教成个榆木疙瘩,像个冰坨一样没点儿热气,实在令人恼恨!”

原来是为这个……高淯暗暗好笑,人小的时候自然爱闹些,自己的儿郎长大变沉稳了,母亲心中有些失落,却将罪过都放到汉人书生身上,这王先生也算是躺着也中枪啊……

刚想再为王先生辩解几句,却见从门外进来一个女子,高淯见了忙迎上去道:“玉姨,好久不见了,你一向可好?”

进来的正是当初看护高淯两年的段玉娘,段玉娘见高淯对他亲热,也十分开心,微俯着身道:“我一切都好,八郎主看起来也很康健。”边说边仔细的打量高淯,见到他眼角的疤痕忙问道:“这是如何伤的?怎么不小心呢?”

高淯忙顾左右而言他道:“一点小伤,早没事了。”拉着段玉娘来到母亲身边,让她坐下说话,段玉娘忙摆手道:“王妃在,我如何能坐?”娄昭君见高淯对她亲热,也就随之笑道:“既然八郎让你坐,便坐吧,又不是府上下人,干嘛总轻贱自己。”

高淯听到母亲发话,便按着段玉娘坐下,向她们笑道:“我将一路上的故事说给你们听听好不好?去将七郎主也叫来,免得我还得给他单讲一遍。”一旁的奴婢忙去传话,不一会儿,七郎高涣硬拉着五郎高浟的手,将他一起拖了过来。

腿迈进房门,高浟与高涣见娄昭君也在,立刻变得拘谨起来,走上前行礼道:“见过家家。”娄昭君微微颌首道:“你们也坐吧,听八郎说些路上趣事。”二人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坐下,七郎高涣朝高淯挤了挤眼睛,暗自埋怨他怎么不说娄昭君也在,还让他来这儿受拘束。

高淯却没察觉,开始讲起这几个月的经历,开头便说了清河崔氏,讲崔如何装样儿,崔家又怎样仗势横行的时候,娄昭君冷冷的道:“这些汉儿,除了做恶,还能干什么!六郎!你那王晞也是一样!依我看早早打发了他是正经!”高淯心中暗自埋怨,真是没事找事,好端端的说什么崔家?惹母亲发一通火,六兄也不会高兴。

忙将话头转开,说起与韩晋明的故事来,七郎高涣听得兴起,几次想插言打断,终究瞥了瞥娄昭君的脸,没敢多言,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细问,也不急这一时。

娄昭君却想到了同屋檐下的韩娘,她便是韩轨的妹妹,当初高欢贫贱时向韩家求亲遭到拒绝,之后还一直惦记她,到底是将这丧夫的寡妇娶了回来,生下七郎高涣,不过她倒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从不争权,比起五郎高浟的母亲可听话多了。

高淯一直说下去,言语中避开与汉家大族的纠葛,免得娄昭君再借题发挥,将各地的无籍户数量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啧啧叹息,原来高淯这番奔波,竟为国家寻出这许多人口,那将是一大笔税收。

最后说到从井陉关穿越太行,住在小村中遇到怪人一事,将村民讲的事复述了一遍,又说自己去找他吃了闭门羹。高涣听的憋闷,怒道:“这种怪物,八郎怎么还对他客气,如果是我,冲进门去,管你**不**,一刀下去早将他拿下了。”

高淯笑道:“我只是看他可怜,不愿打扰他就是了,这个王松想必也是个伤心之人。”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桌案上放的一只玻璃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一向波澜不惊的段玉娘此刻却呼吸急促,语音待颤的发问道:“八郎主……你说……那人名叫什么?”高淯见她这幅样子,奇怪答道:“听村民说叫王松,玉姨你……”段玉娘眼睛茫然的摇头道:“没什么,大概与认识的人重名吧。”

高淯本想再问个究竟,娄昭君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就在我这吃饭吧。”众子忙躬身答应,也许在心里,父亲高欢是可敬的,这位嫡母却是可怕的,平日她除了对九郎面带微笑,对谁都冷冰冰的,让人亲热不起来。

吃过了饭,高淯等人辞别母亲出来,想到段玉娘的居所探问,却见屋中空无一人,问旁人也不知道段玉娘的去向,高淯还想再到别处寻找,七郎高涣却追过来问他与韩晋明之事的细节,一通欢闹后,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晚上高欢回府,立刻便叫高淯单独到自己房中去一趟。

高淯进了屋,见父亲高欢正在吃晚餐,便坐在一旁等候,高欢将一个信筒丢给他道:“你先看看这个,我吃完再谈。”

高淯打开信筒,取出信函就着灯火看去,原来是蠕蠕将派使臣到邺都朝贡的文书,高淯仔细看过一遍后,将其收好放回信筒,此时高欢也已吃完,对高淯道:“你对冀定二州的搜括做得不错,如今我掌握了这个资料,来年开春时就可命人送那些民户还乡,国家因此能多收数十万人的赋税。”

高淯道:“若不是王晞先生与皮景和都督相助,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办不成的。”高欢点头道:“不错,懂得用人,才是上位者必须的本领,其他的事都可以交给下属去办,自己只垂拱而治,也是一种治世之法。”

高淯忙道:“那父王替我谢谢二位的助力吧,赏些财物之类的,也免得我心中过意不去。”高欢点头道:“此事自有专人去负责,我再单出一部分,算是你给他们的谢礼吧。”高淯谢恩笑道:“父王可比阿母好讲话多了,阿母一听王先生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高欢道:“你母妃一切都好,就是总不喜欢汉儿,觉得他们虚情矫饰,不似鲜卑人简单直率。”高淯道:“母妃还说要让王先生离开六兄呢。”高欢摆手道:“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会真的干预国事,这也是我看重她的原因之一。”

说罢指着蠕蠕送来的信筒道:“蠕蠕人朝贡这事,你怎么看?”高淯皱眉道:“外事我不大明白,不过他们要来朝贺,必然不是单单送礼这么简单,父王一定早有定见,还请父王指点。”

高欢指着信筒道:“这蠕蠕主阿那瑰这几年一直与西边走的亲密,如今西边自顾不暇,他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此番前来,想必意在试探,看我强则联合,看我弱则起吞并之心,一切都要小心应对,还好宇文黑獭上次惨败,现在翻不过身来插上一脚,如今最好是将他争取到我们这边,如此一来,我国在东,蠕蠕国在北,吐谷浑国在西,三面夹攻宇文小儿,灭他便指日可待了。”

高淯道:“如何能争取他投靠我们呢?”高欢道:“此事见机而行,不外乎震慑与恩赐两途而已。”看着高淯关切的神情,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你二兄已经率军北上,我与他商定等蠕蠕主入塞后开始修筑长城,如此必能让他大吃一惊!”说着眼中透出强烈征服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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