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其疾,使遍有喜。无咎。——卦四十一·山泽损
十月初一,邺都仁寿门内大街,祠部郎元瑾府邸。
“哎呀……殿下,今日怎么屈尊光临寒舍了?也不先叫人通传一声,我可没预备殿下爱喝的鹤觞啊!”
元瑾讶异的迎上来,朝不请自来的华山王元大器打着招呼,元大器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摆手道:“怎么?祠部郎不欢迎孤吗?”
这时元瑾已经走到面前,先施礼道:“殿下说哪里话,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快里边请吧。”说着当先引路,领着元大器朝正堂走去。
二人分宾主落座后,元瑾笑着对家仆侍女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伺候殿下就行了。”元大器道:“那倒有劳祠部郎了。”
下人们都离去之后,元瑾换了一副面孔,皱着眉问道:“殿下,有什么变故吗?”
元大器端起酪浆来喝了一口,神情快意的道:“从司马子如那里得到的情报我已一一验证过了,都是实情,可见这个戍卒确实被我们控制住了。”
元瑾道:“他的把柄在我们手中,哪有拒绝的权力?你就为这事过来的?”
元大器横了他一眼道:“有旁人在侧,你还识得大体,现在却半点不尊敬于我,你可要明白,就算我们的谋划成了,那也是以我为首的。”
元瑾笑笑道:“这个自然,只是我与殿下既然为友,有时就忘了尊卑之别了。”说着向元大器施礼赔罪。
元大器呵呵笑道:“罢了罢了,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今日来找你是因为昨晚司马子如透漏了一个重要信息。”元瑾点点头,不发言打断,等待元大器继续。
元大器凑过来小声道:“近期蠕蠕会遣使朝贡。”
元瑾叹了口气道:“蠕蠕每年年底都会朝贡的,这事也不稀奇。”
元大器道:“但此番的意义却不同以往,听说是想窥测高家实力,看来蠕蠕南下之举为期不远了。”
元瑾道:“好!我也马上与蠕蠕那边取得联系,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元大器道:“之前大魏未分之际,与蠕蠕都是平分秋色,如今一分为二,哪里还能是蠕蠕对手,到时候我们只要用皇命控制住六坊之众,邺都就在我们掌握中了!”
元瑾点头道:“军队方面,还请殿下多费心,殿下的先王在军中颇有威信,士兵对殿下也是十分钦佩,你的一句话,比我这文臣百句都有效果。”
元大器道:“放心吧!收服六坊之众的事,包在我身上!”二人商议已毕,元大器离府而去,元瑾送到府门外道:“华山王还是嫌我这里残破,也不吃了饭再去。”
元大器笑着摆手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嘛,少不了讨饶祠部郎的时候。”当下笑着分手,元瑾回到书房,打开暗道,在密室中留下记号,当使者看到后,就会留在密室中等他相会。
元瑾府邸的西北方,神虎门正南的大宅院中。
司马子如一连几天给高欢写着感人肺腑的信函,今天放下笔后,对意态闲适的儿郎司马消难做苦脸道:“为父这几日把几十年的矫情都写尽了,如今真是笔重千斤,再也挤不出来了……”
司马消难轻摇着南梁送来的腰扇,面带讥笑的说道:“父亲就算为了项上头颅着想,也要勉强一二,打动了高王,才能顶住高家大郎的盘问,否则富贵成空,性命不保,这与煽情堕泪孰轻孰重,父亲自己考虑吧。”
司马子如尴尬道:“既然如此,我还是接着编吧……”
司马消难揶揄道:“务必要真情流露啊。”司马子如的脸色涨得发紫,赌气不搭理儿郎。
待了片刻,司马子如看看天色不早,还击道:“消难儿快还家吧,不然我那儿妇又要作怪了……”说着斜目朝儿子挑衅,意思是说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否则干嘛总躲到父亲家中,不愿回自己家呢。
司马消难叹了口气道:“毕竟是女儿家,还能胡闹到什么地步,比起她大兄来,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司马子如赌气道:“再不回家去,今晚我那好儿妇必定命你在门外占个通宵。”
司马消难嘿嘿笑着站起身来道:“罢了,不与你斗口,我这就回家在床榻上收拾高家小娘儿去,你自己慢慢憋着吧。”说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出门去了,只留下老父一人在书案上运气。
晋阳城东大校场。
高欢难得今日无事,正在考校儿郎们的骑射之技,看到七郎高涣箭箭命中靶心,不禁点头捻须微笑。
高涣将一房箭射完,打马回到父亲身旁,跳下来对父亲笑道:“父王,看我的弓箭怎么样?”
高欢道:“以年纪而论,当年三郎在你的岁数时尚无如此造诣,好!但不要自满!”
高涣昂头道:“父王只看了我的射术才这么说,若是见过我使刀,必不会在吝啬赞誉。”高欢笑道:“这么说你对自己的刀法更加自信了?”
高涣正要答话,一轻骑由远而近,来到校场,下马向高欢跪倒道:“丞相,邺都来信。”高欢接过信函看了封皮一眼,五官扭曲道:“怎么又来了……”
七郎从未见过父亲露出这种表情,好奇的问道:“什么事让父王这么烦心?”高欢憋了一会儿道:“一个老不羞的来信……”
高涣还想再问,高欢却扭头道:“今日到此为止,你们兄弟还要多加历练,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高涣见父亲眼中流露出沧桑的感觉,诧异的拍拍身旁八郎高淯的肩头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高淯摇头道:“也许是勋贵又闹事了吧,如今能让父王烦心的事倒也不多了。”
高涣撇嘴道:“你怎知不是汉儿惹了麻烦?总是攀扯将军们。”高淯笑笑并不答话,他们却不知此刻高欢心中是何感受……
高欢走了一段距离,见与儿郎们相隔已远,这才抽出信函读了起来。
冷风入体,高欢觉得一阵恶寒,自从几天前司马子如突然来信,他不明就里的读了一遍之后,心中还微微有气,恨这老友没有识人之明,被敌人抓住把柄,但不断的读下来,渐渐气消了,还忆起往昔种种苦乐,也是暗自唏嘘,虽然老友有缺失之处,但到底还是与自己亲近,连这种万死之罪都毫不顾忌的对自己言明,倒也别有忠贞之处。
但事不过三,没想到司马子如坚持每日一封,遇到节假日还要加更,看着那些倒牙的词句,高欢实在坚持不住,指着身旁一名侍卫道:“给我取纸笔来!”
侍卫领命,忙去寻找,交到高欢手中后,高欢又指着他道:“俯下身去!”侍卫依言俯下身子,高欢就以他的脊背为案,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子如兄,贺六浑永不相负,必保得你性命,如果没有要事,这书信就免了吧!!”
写完这几个字,高欢顿时感到身心舒畅,若是司马子如站在对面,他恨不得将书信砸到他的胖脸上,连忙将书信放好,对侍卫道:“你马上将此信送到邺都尚书令府上,不要惜马力,最快的送去!”
侍卫凛然听命,暗道:“不知是多紧要的军务,一致丞相一反往日的沉稳做派,我可决不能耽误!”转身便向校场外跑去。
高欢仰头看着流动的浮云,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
今天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求支持~求收藏~求票票~雪鸟拜谢大家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