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墨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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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大使元廓

装扮华彩的赴南梁访问团进入彭城郡地界,在仪仗的衬托下,趾高气扬走在队列正中的,正是这次的访问使者——散骑侍郎元廓。

元廓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年纪,一身夺目的华服十分抢眼,悬在腰间的佩剑也镶嵌着诸多宝石,更是光华璀璨,但更让人侧目的,则是他那副眼高于顶的派头。

他一路上高傲的行至早已惹得众侍卫不满,此刻见他不顾大家辛苦,一定要在烈日下赶路,更是怨声载道,有人小声嘟囔道:“都是姓元的,怎么人跟人之间差别这么大呢?”

旁边的人嘿嘿冷笑,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笑容,之前那个自然凑趣,小声问道:“老兄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且说来听听?”

那人哼了一声道:“人跟人能一样吗?人家那些姓元的都是有根基的,可不像这位,是个卖祖宗求生的主儿!”

之前的人就更来了兴趣,此刻只要听人说元廓的恶事,多少也能起到一些复仇的快意,继续追问道:“快说来听听,别总吊人胃口!”

那人正要说,只听元廓在马上懒洋洋的说道:“都给我举高了杆子,早上没吃饱饭吗?”众人只得答应一声,勉力将各种仪仗向上举起,那人也将手中的旗杆抬高,恨恨的说道:“你可知他是哪个大王的后代?”

之前的人气喘吁吁的答道:“小弟刚来当差不久,这些内幕自然没有老兄清楚,还请老兄言明吧。”

那人点点头,向左右瞅了瞅小声道:“京兆王!”

之前的人诧异道:“我只听过高阳王、临淮王、敷城王,这京兆王倒是哪一个?”

那人面带讥讽,朝西方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京兆王是高祖陛下传下来的血脉,宇文黑獭立的皇帝就是他父亲。”

之前的人出乎意料,顿时低呼了一声,那人忙装作无关自己的样子,目不斜视,直到发现没人注意他们,那人才继续说道:“怎么样?没想到吧?”

之前那人连连点头道:“还真是想不到,那怎么会派他出使南梁?他如何能获得敌国信任的?”

那人不屑的笑道:“敌国?他早就与父亲断绝关系了,当初他父亲离开洛阳进入关中,高王的情势还没明朗,这位散骑大人当时不过十几岁年纪,就当众发表声明,称其父为叛国逆臣,自己忠孝不能两全,只能做个忠于国而不肖其父的逆子了。”

“当时高王正在左右支绌之际,看到这份声明自然对他大有好感,如今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因为父亲的缘故捞不上个王公爵位,但也是生活无忧,这次更是得了好差事,真是百年不遇的造化。”

之前那人感慨道:“看来做人还真是要识时务才行,这些王公贵族在这世道也不好过,今天鲜衣怒马招摇过市,也许明天就满门抄斩一个不留了。”

那人正要答话,元廓身旁的侍臣听到说话声,扭头叫嚣道:“都肃静点儿,小心元大人要你们的小命儿!说你们呢!把仪仗举高了,看你们这懒懒散散的样儿!”

众人都敢怒不敢言,只得将仪仗抬高,几乎手与肩平了。

一行骑兵由彭城方向驰出,朝使团疾奔而来。

到得近处,骑兵首领下马拱手施礼道:“徐州刺史之子慕容士肃奉父命恭迎钦使大人仪仗,家父身染寒疾,不能亲自出城迎接,还望钦使恕罪。”

元廓在马上点点头,伸手甩了一下玉冠的飘带,面带夸张的笑意答道:“我早听说了慕容刺史生病的事儿,还专程从邺都带了特效药来。”说着朝身边的侍臣一示意,侍臣忙下马从身后的皮囊中取出几丸密封的丹药交给慕容士肃。

慕容士肃接过来向元廓答谢,元廓抿着嘴摆手笑道:“有什么可谢的?慕容刺史是高王的左膀右臂,我这次南下,大将军还特意命我向刺史问好呢。”

慕容士肃早听人说过这位散骑常侍的故事,原以为该是个狡诈多端的样子,却不料是这么个有些娘娘腔的公子哥儿,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从话语中听他对父亲倒还礼敬,忙笑着答道:“我也常听父亲提起元散骑对我大魏的无比忠贞,心中十分钦佩啊。”

本来这样的话过于露骨,容易让人联想到说的是反话,但慕容士肃急切之间也想不出其他好话来赞扬,想要夸他家室,他父亲正是敌国皇帝;想要说他本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不孝,还真是除了这句话没得可说。

不料元廓听了之后,竟然连连点头,面带得遇知己之感,一下从马上跃下,走到慕容士肃身边说道:“想不到慕容公子看人如此独到,一眼就将在下的最大优点看出来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说着一手拉着慕容士肃的手,一手扬起衣袖捂着嘴呵呵连声的笑了起来。

慕容士肃十分尴尬,撤手也不是,不撤又觉得恶心,灵机一动说道:“大人冒着烈日南下,一定口渴了,请先尝尝徐州酒的滋味如何?”

说罢朝身后一招手,早有卫士提着皮囊和银碗走了上来,正要为元廓倒酒之际,慕容士肃皱眉道:“没大没小,轮的到你给大人敬酒吗?”说着乘势抽出手来,给元廓斟满一碗酒,双手捧着敬献道:“请大人尝尝味道如何。”

元廓脸上带笑,伸手接过酒碗,夸张的说道:“太多了,我可喝不了,这样吧,我喝一半,慕容公子喝一半,这样也显得咱们亲密不是吗?”

慕容士肃没想到自己作法自毙,脸上肌肉微微牵动,强撑着笑容磕磕巴巴的说道:“就……就依大人说的办……”

二人一起喝完了迎宾酒,慕容士肃低着头长出一口气,换了一副自然些的笑脸对元廓道:“大人请赶路吧,家父已在城中备好了接风酒席,只等大人光临了。”

元廓矜持的笑笑,指着身后的仪仗道:“太快可不成,我这次是代天南访,一定要顾及到天子的派头,不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疾来疾去的……哎呦,慕容公子,我可不是说你啊……”

慕容士肃忙示意自己不介意,元廓回头对众人用食指连点道:“你们都打起精神来,眼看村庄越来越多,乡民也都出来看了,你们要是丢了皇家的颜面,我腰间这口大将军赏赐的宝剑,可不是杀不了人的!”

众人躬身领命,走的四平八稳,深具皇家威仪,慕容士肃赞叹道:“大人真是督导有方,那还请大人回到仪仗中,也好使乡下人得以一窥尊容吧?”

元廓倒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一般,微微摇头道:“我一见慕容公子就觉得投缘,这一路行来马也骑得倦了,不如我二人携手同行如何?”

慕容士肃此刻深恨自己向父亲争来这份差事,本来慕容绍宗是想派鹤将前来迎接使臣,但慕容士肃却素来不喜这些只听命与父亲,对自己毫不理睬的几个亲信家将,想到这不过是个举手之劳的美差,便向父亲毛遂自荐,一定要亲来迎接南访使团。

谁知道南访的钦使是这么个玩意儿?

慕容士肃心中将元廓的祖宗骂了个遍,北魏诸帝无一幸免,正当无言以对,略显尴尬的时候,元廓先开言道:“慕容公子,听说章武公也在徐州,是不是?”

慕容士肃忙答道:“正是,章武公已在徐州三年了,家父曾传授过他武艺,也算是我们一门中人。”

元廓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难怪高王说让我到徐州见了章武公,与他一起南访呢。”

慕容士肃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连忙答道:“是啊,眼下不但我父亲在府衙等候,就是章武公也在亲自等着大人呢!”

元廓讶异道:“怎么?章武公也在等我?哎呀!慕容公子,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嘿!”说着一抖衣袖,拂开慕容士肃的手,转身回到仪仗正中,跨上骏马后下令道:“保持威仪,加快速度,马上赶到彭城!”

众人的脚步带着阵阵尘土腾起,望着大家远去的身影,灰头土脸的慕容士肃摇头叹息道:“我真是自找倒霉,遇到这么个假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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