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大排筵宴,慕容绍宗带病出席,为朝廷钦使元廓一行接风。
席上,元廓风姿绰约的高度赞扬了慕容绍宗对国家政策的支持态度,并就自己南下梁国的访问做了美好的展望,点明此次出访是促进两国之间和平发展的有效途径,自己也必将不负众望,为国争荣。
章武公高淯并未出席洗尘宴,毕竟自己不必在意一个小小无根散骑侍郎的看法,倒是元廓结束了宴席后,急忙赶到高淯的寓所登门拜访。
双方结识后,元廓笑容中带着恭敬说道:“早听说章武公少年有为,真没想到这么年轻,适才宴席上慕容刺史说道,祸害徐州数载的海贼刘乌黑就是您活捉的,真不愧是高王的血脉。”说着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显得对高淯十分感兴趣。
高淯不动声色的答道:“元散骑谬赞了,不知此番南下,我父王是否有什么秘密意图?”
元廓神色一敛,故作神秘的嘘声说道:“真让章武公料到了,这次高王急匆匆派我南下,是因为接到一封密信。”
说着从怀里掏出密信的复本,交给高淯道:“章武公请看。”
高淯看完信说道:“这个有意与我们联系的元贞是哪一系的?”
元廓答道:“他是显祖留下的咸阳王后人,几年前来邺都归葬其父元树时与我相识,感情倒也不错,所以这次我便请缨南下,看看能否为国取利。”
高淯点头道:“元贞说梁国如今外强中干,许多宗室子弟都想寻求外援以自固,看来这次对于我国的确是个良机。”
元廓抿嘴笑道:“还真是被章武公一语道破,如今老翁萧衍年将八十,已到耄耋之数,想必老来昏聩,何况一向听说他喜爱崇佛舍身,放纵自家子弟为祸地方,不再挂心政务,那些萧家后代难免觊觎大位,做下有利于我们的举动。”
高淯道:“元贞信中多次提到的临贺王,可是之前叛逃梁国的萧正德吗?”
元廓点头道:“正是此人,他是萧衍之侄,性格粗险凶暴,不但仗势横行不法,多蓄凶徒,甚至连叛国罪都犯下了,但即便如此,萧衍也不处罚,反而在他返梁后封他为王,梁国的法理如何也就可见一二了。”
高淯道:“既然如此我们见机行事。不知元散骑打算在彭城休息几天?”元廓笑道:“我这个使臣是摆样子的,一切还请章武公定夺。”
高淯摆手道:“既然你是钦命使者,自然由你说了算,我不过是随行罢了,即使到了南梁,若是他们不知我的底细,你也不必明说。”
元廓忙点头道:“我记下了,那我们明日就出发,章武公意下如何?”
高淯点头道:“便是明日!”
翌日清晨,南下访问团登上由徐州地方准备的舫船,由泗水流利南下,水行便利,不久便过了两国交界,当船行到下邳郡的时候,就已是南梁萧氏的地界了。
一路上梁国接待颇丰,而高淯对南朝人的文才风流更是向来就有好感,须知雄武多力与后世人并无太多交集,斯文有礼却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体现,能让人感到身心愉悦。
众侍卫不必再冒着烈日扛旗赶路,坐在船上轻松快意,都十分欢畅,元廓虽然心中不满,但想到高淯在侧,自己太过张狂难免给他留下坏印象,也就隐忍不发,心中暗暗念道:“待回头章武公不在身旁时,看我如何整治你们!”
轻舟荡漾,途径宿豫、神农、广陵、南兰陵诸郡,众人下了舫船,登上梁国独有的鳊鱼舟,调头西向,逆水航行于浩瀚长江。
甲板上,梁国派来迎宾的官员对元廓自夸道:“元散骑,我江南风物如何?这浩渺长江,北方可是绝对无法得见的。”
元廓眼带笑意道:“滚滚黄河,使君不也是看不到吗?”
梁国官员道:“黄河污浊,哪里比的长江之浩荡!”
元廓抿嘴道:“难怪使君先辈自弃中原,原来是看不得黄河污浊啊?”说罢朝那官员翻了一眼。
梁国官员皱皱眉,正要再说,却被人拍了一下肩头,回身一看,忙躬身道:“益阳侯,下官唐突了。”弯腰退了下去。
元廓对来人侧头笑道:“怎么?杨将军怕我们争吵起来吗?”
来人身材魁伟,相貌英俊,仪表不凡,颇具男儿气魄,闻言说道:“小人张狂,怎堪污了元散骑的视听,不必理会他。”说罢微微一笑。
元廓登时有种清风拂面的感觉,眼中泛光仰慕道:“早就听说杨将军曾得先朝胡太后青睐,却自顾身份不假其颜色,这才南投萧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将军略显羞愧的摆手道:“相貌父母所给,好坏不由自己决定,我本是武人,如何肯以一张皮囊换取富贵,九泉之下也会辱没了先父之名。”
元廓道:“如今看来虽是杨将军雅量高致,但那胡太后也确有识人之明,以将军的相貌,我生为男子兀自爱惜不已,何况女郎呢?”
杨将军暗自皱眉,心道此人莫非有断袖之癖吗?便想寻个事由离去,但还未找到机会,元廓却拉起杨将军的手,表情夸张的说道:“当年胡太后曾为将军写过一首曲子,将军可曾听闻过吗?”
杨将军忙摇头道:“不曾,不曾……”边说边想抽出手来离去,不料元廓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此刻却攥的十分牢固,无法抽离。
元廓眨着眼睛,充满期待的说道:“我曾听过此曲,倒也记在心上,愿为将军歌唱,将军意下如何?”
杨将军心中郁闷暗道:“你将我手死死拽住,还问我意下如何?我又不能真的开口驳你面皮,那样难免有碍两国交往,真是被你这兔子难死了……”
如此只得答道:“既然元散骑有雅兴,我自然洗耳恭听。”元廓见他答应,面带红光,笑容满脸,抿嘴道:“唱的不好,杨将军不要见怪。”说罢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三月季春好风光,
杨柳一夜齐飞花,
风吹宫门难开户,
杨花飘荡落南家,
不见花落情难禁,
眼望江南泪尽洒,
只盼往来双飞燕,
能携杨花再还家。”
一曲歌罢,元廓眼神迷离的望着杨将军,等待他的评价,杨将军心头如有一只老鼠不断抓挠,实在烦躁不已,眼下无计可施,只得寻个最下等的借口道:“元散骑唱的确实好,不过我现在……内急……能不能……”边说边用空闲的手捂着胯下,意思再明显不过。
元廓这才回过神来,收回手来捂嘴笑道:“杨将军请便,可别憋坏了。”杨将军此时也不再顾及仪容,转过头去跌跌撞撞的进入船舱去了。
元廓望着杨将军狼狈的背影,更觉好笑,正自享受这种独特乐趣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这杨将军是什么人?竟能引得先朝胡太后青睐?”
元廓听到是高淯的声音,忙回过身笑道:“这个杨将军,本名杨白花,乃是我大魏第一武士杨大眼将军之子,胡太后看中了他,要请他做入幕之宾,他却自顾家声,不愿让人背后指点,这才狠下心南投梁国,可惜啊可惜……”
高淯看他说可惜的时候,眼中带的那种光彩,不知是可惜杨白花一身才武被敌国所用呢?还是可惜这幅好皮囊未能留下风流韵事,可供他臆想遐思呢?此时看来,倒是后一种更贴切些。
之前的梁国官员见杨将军没说几句话就落荒而逃,心下十分诧异,却又不便打听,只得过去接着说话,免得冷落了魏国使官。
“这次贵使可来的巧啊,马上就是盂兰盆节,如今这可是建康城少有的大节庆了。”梁国官员笑着开场道。
元廓答道:“哎呀……都要七月十五了吗?这些天都在船上,早就过的不知时日了。”说罢对梁国官员道:“贵国的皇帝好佛都是出了名的,这盂兰盆节又有什么新鲜玩法啊?”
梁国官员亢然道:“说到喜佛乐施,我大梁国真是当仁不让了,你看我皇帝陛下如此广积阴德,果然满天神佛护佑,四十年的太平天子你几时见过?就是上溯千年也寻不出几个吧?”
这话倒也没错,从有明确纪年开始,能做四十年天子的真是屈指可数,不外乎秦皇汉武等寥寥几个罢了,因此要说崇佛完全无用,还真是有个现成的反例摆在眼前。
然而高淯却依稀还能想起太平天子萧衍的结局,若是众人知道他结局何等悲惨,不知又会作何感想,佛道之说终属渺茫,修心养性则可,举国崇信则罪莫大焉!
正说着,瞭望台上士卒报道:“启禀列位大人,石头城在望了!”
众人闻言都朝前方南岸望去,果然见一座雄浑的红色城池依山而建,西北双临江水,背靠秦淮,城四周有数个城门,高处座座烽火台向两旁延伸,正是建康城西方要塞——石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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