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墨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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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奇正相生

韩轨在高涣与韩晋明走后,越想越放心不下,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驾马到高欢大营将事情讲了一遍,高欢顿时拍案怒道:“阿轨你掌兵多年,怎么做出这么轻率的举动?他二人以身犯险,若是死了也就罢了,若被人活捉了去,你要如何收场?”

韩轨自小视高欢如兄长一般,此刻被几句毫不留情的抢白说的满面通红,羞愧的说道:“我当时被他们少年人的心性给撩拨起来了,事后也觉得太过冒险,所以才来跟你商量。”

高欢斥道:“没什么可商量的!二郎!”

“在!”高洋立刻答道。

“你速带我部下精锐三千人由正面攻城,一定要将声势制造出来,吸引敌军全力防守!”说罢从案上抽起一支令箭交到高洋的手中。

“是!”高洋接过令箭,躬身领命,双颊的肥肉轻轻晃动,黑壮的身躯毫不停滞,马上出营点将发兵。

“铁伐!”高欢再次下令道。

段韶出列应声道:“在!”

高欢又拿出一支令箭说道:“你带着所部骑兵,由城西策应攻城,记住!造声势为主,尽量减少伤亡!”

段韶接了令箭正要出发,八郎高淯说道:“父王,我与表兄同去!”

高欢点头道:“去吧,在战场上不要太冒失。”高淯点头答应,与段韶一同出营准备战斗。

韩轨见状说道:“贺六浑兄,让我也带兵去吧!否则实在是难以安心啊!”

高欢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想躲清闲呢!想得倒美!韩轨听令!率你所部的万人队由城东攻城,同样是鼓噪声势,只要能尽量为他们寻得生机即可!”

韩轨接了令箭说道:“虽然有点冒失,我还是想说一句,我可不觉得七郎和我家晋明会那么没用,就死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说罢一攥令箭,咬牙出帐去了。

高欢叹了口气,感觉还有什么事没做,正在思索时,六郎高演说道:“父王,还要派人去接应他们,以策万全!”

高欢点头道:“六郎心思细密,说的有理,三郎!这事交给你了!”三郎高浚身板挺得比高洋更直,接过令箭答道:“请父王放心!”大踏步出帐离去。

似乎布置周全了吧?高欢心里反复思量,眉头皱的拧在一起,最近他颇感觉心力不济,否则也不会借助于术数之力,这时他伸手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对一直站在身旁的陈元康说道:“你去把李业兴叫来,让他算算今晚的防守重点在哪?”

陈元康犹豫了一会儿,心中的话终还是没说出口,领命去传李业兴,刚走到帐外,迎面撞见正要进帐的九郎高湛,高湛现在穿了一身朱紫色的貂绒长袍,意态闲适的朝陈元康一笑问道:“老陈,哪去呀?”

陈元康躬身答道:“长广公,丞相命我去传李祭酒。”

高湛闻言眉毛一挑说道:“哦?就是那个成天算数的书呆子?叫他干嘛?”

陈元康正要回答,高涣在帐内喊道:“小儿辈多嘴,你快去忙!九郎你进来,乱打听什么?”

高湛听了懒懒的答应一声,陈元康得了解脱,忙告个罪前去传令。

高湛面带笑容走进大帐,见众人都神色严肃,便哼了一声坐在右首第一位胡床上,伸手倒了杯乳酪喝了口说道:“父王,我见军马大举调动,出什么事了?”

高欢望着九郎一幅惫懒的样子,似足了年少时的自己,不由得脸上露出点笑容说道:“你七兄有点危险,我派人去伺机相救。”

高湛眼睛一亮,马上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严肃的问道:“他怎么了?”

高欢将形势对他说了一些,高湛摇头笑道:“太鲁莽了,连父王都应付不了的韦孝宽,他怎么能是对手呢?自不量力!”

话虽然说的刻薄,但正是高欢此时心中所想,但他身为父亲又是主帅,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只是转个话题问道:“你与那小公主合得来吗?可要让着她一些。”

高湛闻言撇嘴道:“那个小丫头,竟然十天才洗一次澡,脏死了!蠕蠕人真跟虫子一样!父王,她姑姑是不是也这个德行?”

高欢闻言面色一沉,帐中虽是战时紧张气氛,但众人也被高湛这句话逗得偷偷窃笑。

那小公主,自然指的就是蠕蠕可汗郁久闾阿那瑰的孙女,如今已是高湛正妻的邻和公主;至于她的姑姑,则是去年发生的一桩怪事。

原来去年小公主嫁到东魏之后,水土不服接连生病,长期高烧不退,险些性命不保,高欢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只得派人紧急通知阿那瑰。

阿那瑰得到消息也十分紧张,但他紧张不是因为在意孙女的病情,而是担心这层羁绊好不容易结成,若是就此丧失,不但白费了一个女人,还枉费了自己许多心血。

正巧当时刚刚新婚的小女儿夫婿短命而死,阿那瑰心下一横对使者说道:“发生这种事,我们大茹茹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我念在与高王的情义,暂时压住燎原的怒火,我这里尚有一个待嫁的女儿,可以嫁给高王做老婆!”

使者为难道:“高王早有王妃,二人是患难夫妻,如果公主嫁过去,只能做小,那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啊……”

本来阿那瑰没想过这些事,但经过使者一提,立刻跟着答道:“必须是正妻,不论是谁也要给我女儿让位!这个没得商量!”

使者万般无奈,不敢做主,只得返回晋阳询问高欢的意见,高欢实在纠结,又派人前去协商,能不能嫁给世子高澄为正妻,自己的年纪毕竟和公主不太合适了。

但阿那瑰十分认死理,一定要高欢自己娶才行,最终在王妃娄昭君与世子高澄的劝说下,才同意迎娶阿那瑰小女为正妃,称为蠕蠕公主,去年八月公主南下时,高欢亲自到下馆迎亲,新人到晋阳之日,就是娄昭君出让正房之时。

高欢望着年将半百的发妻,心中着实有些愧疚,趁众人不备时,向她下跪叩谢,娄昭君将高欢扶起来说道:“新人年青心细,为免你烦恼,我先到邺都随阿惠住一段时间,你可千万莫去看我。”

所以如今高欢与九郎高湛,父子二人分别去了一对姑侄女,此刻被高湛说出来,高欢还有些面子上下不来。

这蠕蠕公主性格十分刚强,不但对高欢众姬妾丝毫不假辞色,连高欢本人也是爱答不理,也许因为她本就不是自愿嫁到魏国,只是身为公主,婚事半点不能由自己支配。

其他的妾侍倒也罢了,五郎高浟的母亲又怎是肯服软的?新王妃八月进驻王府,到九月二人就爆发了一场大战,要说尔朱英娥平日的人缘也就一般,但此刻大家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生生的把尔朱氏捧成了王妃候选人第一位,摆出要与蠕蠕公主一决高下的姿态。

斗短刀,斗马槊,斗弓矢,斗女工,前三项二人是一个胜似一个,始终不分胜负,最后一项却是一个比一个差,差得也同样分不出输赢,最终二人在头大如斗的高欢提议下,决定以一箭定输赢,射中天上飞鸟的就是赢家。

结果却仍是不分胜负,蠕蠕公主在入夜时用角弓射中猫头鹰,尔朱英娥则引长弓在阴天中斜射乌鸦,高欢只得和稀泥说道:“既然射鸟分不出胜负,将来到战场击敌再算,总有分清的那一天!”说罢拉过尔朱英娥小声道:“公主素来大度,看在下官的面上,别和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先让她做几日正室,总有一天她会输给你的。”

连哄带蒙总算把家里的女人们暂时糊弄过去,高欢这才点兵出征,没想到家事不顺遂,带的军事也折磨人,这座像镶在画卷中的污迹般碍眼的玉璧城竟然两次让他贺六浑折戟于此!

时也运也命也,素来相信人定胜天的高欢,终于也无力的向鬼神法术求助了,如今最受他信用的,正是术数大家李业兴。

李业兴听说高王召见,皱着眉头嘟囔几声,将书案上的东西大略整理一下,对身旁的小厮说道:“案上的东西不要乱动,你将我昨夜算好的东西拿来给我,我去去就回。”

小厮答应一声,拿过一叠算稿,又提过李业兴随身的布囊将算稿装进去说道:“家主,可要穿厚些,外面风大。”李业兴无所谓的答应一声,与来传令的陈元康一起出帐而去。

帐中静悄悄的只余小厮一人,小厮一改平日里温和而带点谄媚的笑容,目光锐利的四处翻找,从书案上取出刚才李业兴正在演算的文稿,从头到尾审视一遍,在其中几个不要紧的地方,改了几笔。

虽然有改动,但乍一看之下仍然言之成理,何况小厮几年来已熟知李业兴的性格,此人最不能忍受别人说他不对,即使是真错了,除非他自己承认,否则宁肯强辩,也要与人抗争到底。

改好后小厮迅速将书案恢复原状,又从书案空心案腿底下取出一个蜡丸,怀揣着弹弓,朝偏僻无人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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