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墨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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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有口难言

玉璧城东南方,两魏的国界线齐子岭。

东魏大行台侯景在此驻扎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坐拥雄兵却并不急于求战,西军自然乐得轻松,守卫车厢城的西魏建州刺史杨标望着敌军连绵不断的军营,皱眉对一旁站立的仪同官韦法保说道:“韦仪同,东军到底什么意思?打还是不打?这不是空费军粮吗?”

韦法保看看雄武健壮的杨标说道:“依我看来,侯景的军队似乎意图不在我们身上。”

杨标思索道:“你是说他们内部有问题吗?”

韦法保点头道:“侯景治河南多年,已与高欢渐成平起平坐之势,如今这般拖延战事,也许另有所图吧。”

杨标喜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主动出击,****一下!”

韦法保思索道:“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两厢比较,还是东军人多势众,我们只要守住国土就是,不必多树敌人,引来无谓攻击。”

杨标闭口不言,心下却对此说法不能赞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能眼看敌人扎营山下,自己却龟缩城中毫无举动呢?何况杨标素来以勇猛见称,更加不愿做这种失颜面的示弱之举。

于此同时,城下的东魏大营中。

侯景屏退帐中其他人,只留行台左丞王伟一人在侧,从书案上拿出一个信筒,递给王伟说道:“老王,你来看看这个。”

王伟接过来,打开木塞,取出信笺看了起来,看完后说道:“大将军,这信写的含糊其词,不好判断真伪,究竟是祠部郎元瑾自作主张,还是那傀儡皇帝想要再次振作,实在分辨不清,若是依我的意思,还要谨慎,暂不答复。”

侯景拿过信放回筒中说道:“我也没想答复他,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怎么作数?我只是想说,先不说真假,至少看起来这群姓元的并没有放弃希望,仍然想从高家手里把权力夺回来。”

王伟笑道:“这是自然,自古为权为财而死的人不计其数,毕竟此时还是他元氏为帝,若是让他们乖乖的做高家的顺民,他们可不会那么容易甘心。”

侯景探过头去小声问道:“你看高王是真的病了吗?”

王伟眯着眼肯定的点头道:“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侯景嚯的站起身来,在帐中缓缓踱步小声说道:“高王如果死了,天下形势如何,你来分析分析。”

王伟请侯景坐下,随手从案上拿了几颗棋子说道:“高王若死,高澄必然图谋继承霸业,但他没有军功,是否真能撑起这半壁江山殊难预料,尤其是之前他用崔暹等辈将鲜卑勋贵得罪一空,究竟要靠何人站稳脚跟,倒要看看他的本事,汉人嘛……锦上添花尚可,雪中送炭?他们可没这么高尚。”说罢从手中取出一颗白子,放到棋盘的右上角。

王伟又取出一枚黑子说道:“高王若死,宇文黑獭则会图谋兼并,只是西军上次大败亏输,恐怕数年难以恢复元气,如果宇文氏还有上次的底气,肯定不会作出将玉璧城作为弃子这招自断臂膀的狠棋。”说罢又将黑子放到棋盘左中。

“这枚白子,则是梁国皇帝萧衍,高王一死,大将军想必不能高澄等辈共事,河南诸地以战略来说,进攻有余防守不足,若我们自立一方,恐怕将招致三面夹攻,如果那样则大事去矣。”

“而大将军一旦离开东魏,高家势力陡然缩小一半,只能勉强与宇文氏平起平坐,而几分天下中,就以南梁的综合国力为第一。”

侯景咬着指甲,咯咯的发出响声,怪眼瞪着王伟手中的棋子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依附吴中老儿?”

王伟将白子放下,点头道:“依局势而言,这是上策。”

侯景皱眉道:“我素来烦那些繁文缛节,南梁却专以那些为荣,这岂不是驴唇不对马嘴吗……”

王伟摇头笑道:“只要梁国皇帝下一道让大将军永镇河南,不必入朝的旨意,成为国中之国,不就可以了吗?”

侯景讶异道:“还有这种事?那老儿能答应吗?”

王伟轻轻一笑道:“大将军放心,全凭我手到擒来。”

玉璧城下,既然韩晋明与高涣都全身返回,诸军也渐渐减弱攻势,各自回到高欢大营交令,高欢告诉众将各自注意防守,又与韩轨去看了看韩晋明的伤势,眼见并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

八郎高淯与表兄段韶回到高欢帐中,见高欢正倚着书案看着文稿,走过去说道:“父王,我们回来了。”

高欢点点头,抬头盯着高淯说道:“听说你去李业兴帐中质问他的学识无用,让我军士兵枉费性命了?”

高淯咬了咬嘴唇,点头答道:“是的,因为之前的将士死伤,以及土山被夺,不都与他所言的孤虚方位有关吗?”

高欢一拍书案,涨红了脸咳嗽几声斥道:“小儿多嘴!这是国之大事,怎容你胡乱质疑?以后再要自作主张,我可就不是以父亲的身份对你说话了!”

高淯见父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情绪激动难以抑制,连忙答道:“我知道了,父王不要急,身体要紧。”说着倒了一杯清水,递向高欢。

高欢心绪烦躁,猛的将水杯打落在地,瞪目道:“给我出去!以后无事不要到大营来!”

高淯有口难言,正尴尬的时候,段韶见他父子二人吵闹,忙走过去拉开高淯低声说道:“姨丈心情不好,喜怒不定,你先走吧,等他气消了再说。”

高淯郁闷的被推出帐外,四下环顾一番,决定还是先去看看七郎高涣。

此时高涣已经醒转,腿上胳膊上绑着伤布,正强打精神与五郎高浟说着自己的初次上阵经历。

五郎高浟脸上还带着谑笑,看七郎眉飞色舞的夸夸其谈,当听他说到险象环生之际,倒也不禁为之捏一把汗。

说到一半,八郎高淯走进来,七郎撇嘴嚷嚷道:“你看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又要我重说一遍吗?话说我和表兄寻到了汾河入口……”

五郎连忙伸手打住道:“停下停下,你总照顾新来的,我这个一直陪着你的可还没听到结尾呢,究竟你们怎么爬出火坑的?”

七郎不耐烦的说道:“别捣乱,得从头讲起才行,要不八郎弄不清楚的。”

高淯淡然笑道:“七兄先别管我,把五兄伺候好了吧。”

高涣摇摇头,露出失望的表情道:“是你自己要先听结尾的,一会儿再听开头可就没意思了。”

五郎高浟在一旁催促道:“你还说不说了?再不说我也走了!”说着朝他的伤腿轻轻拍了一下。

高涣咧嘴大叫:“高老五!你杀人吗?!”用无事的胳膊朝高浟挥了一拳还击,终于继续说道:“当时火焰烧的凶猛,我又身中两箭,但在冥冥之中,我听到父王对我说:七郎站起来!别倒下!于是我大喊一声:我是高王之子,怎能被你打败!猛地站起来射出全力的一箭,在浓烟中那人看不清,就此中箭摔下山崖去了。”

说七郎实在,他倒也不傻,自己的影羽箭技术就并不对他二人提起。

高浟摇头道:“我不想听这个,我想知道你们怎么从火坑里爬出来的。”

高涣皱眉道:“听打仗哪有专问怎么逃跑的?五兄真是没趣……其实也没什么奇怪,我们就是跟着表兄,趴在地下,手脚并用的朝来时洞口爬过去而已,没什么好说的啦。”

高淯暗自点头心道:“身处火焰浓烟中,只有低处还能存留少量空气,他们能活下来,也真是好运气。”对高涣说道:“七兄杀死的那人,应该就是影卒的指挥者之一,刚才我们攻城时,段表兄发现他们的配合远不如平时默契,如此看来,七兄真是功劳不小!”

高涣听了却不收起了喜悦的脸色,低着头愧疚的说道:“什么功劳……死了几千个兄弟……我真恨不得将那伙恶贼全都挖心剖腹,杀个干干净净!”

高浟看他情绪激动,脸色泛红,忙劝道:“七郎休息吧,别太费神,八郎我们一起走了。”临出帐时又回头说道:“七郎以后不要太冲动,想做将军先要能沉得住气才行。”说着眼神复杂的看了高涣一眼,又朝高淯使个眼色,兄弟二人一起离开高涣的帐篷。

走到外面,高浟对高淯道:“看你的心情不大好,有什么事??”

高淯便将刚才与父亲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高浟笑道:“老头儿也是急了,有病乱求医,可以体谅嘛。”

高淯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高浟看着高淯的样子,突然对他小声说道:“我有件事做不了决定,你帮我出出主意?”

刚说完又摆手道:“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吧,我都决断不了的,别人怎么能帮我。”

说着与高淯分手,独自向西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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