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淯随皮景和走进殿内,高澄放下手上的公文对众人说道:“今日就议到这儿吧,让我们兄弟说说话,你们各自去忙,有什么情况不要拖延,速来报我。”文武众人躬身领命,向高淯打了个招呼,出殿而去。
高淯向兄长行礼后找位置坐下,将适才与父亲说的话对高澄解释了一遍,高澄点头道:“我还奇怪八郎这几日跑到哪去了,原来又是为了父亲奔忙,你这么努力,可教我这做兄长的有些汗颜哪。”说完哈哈一笑,却看见高淯郁郁寡欢的表情,微微一愣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高淯暗叹了口气,将在山间庵堂中发现了段玉娘尸体的事说了出来,高澄听完后也颇觉讶异,睁大眼睛愕然道:“竟有这等事?那尸体在何处?”
高淯答道:“尸体暂时放在廷尉衙署。”高澄立刻喝道:“来人!传廷尉卿宋世轨、廷尉少卿苏备!”殿外卫士领命后即去传令。
高淯道:“当年玉姨曾在大庄严寺悉心照料我两年,若不是她的无微不至,也许我早已在幼年病死,不会存活至今了,没想到她竟然惨遭横死,而且还是死在那种污秽之所,一想到她生前遭遇的惨事,我实在是……”说到此处,实在无法继续,忍不住低头哭了起来。
高澄见过八郎展现智谋,也见过八郎临危不乱,更知道他颇有领军之才,却从未见到他如同普通孩童一般在人面前哇哇啼哭,听他哭的伤心,自己也不禁恻然,暗自点头道:“八郎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儿。”
过了一会儿,高淯渐渐止住啼哭,抹干眼泪不好意思的对高澄说道:“让大兄见笑了,只是这心里实在憋闷,一路上段昭好言宽慰我,我都解不开心结,不知怎么,一见到兄长就哭了出来。”
高澄闻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高淯身边坐下,拍了拍高淯肩头说道:“八郎念旧,是个好儿郎,在大兄面前哭一哭又有什么关系,不碍事的。”
高淯感激的看了高澄一眼,又想起徐之才的事来,对高澄说道:“大兄也传徐之才一同过来,两件事一起办了吧。”高澄点头同意,又派人去传徐之才来会。
高澄这次离开邺都实在仓促,所带的人手不足,回到晋阳后马上传令从邺下各衙署中抽调一些能员干吏到晋阳相助自己,高澄有识人之明是广为人知的,邺下官吏不少都以自己能为大将军调来晋阳为荣。
适才传来的宋世轨与苏备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二人皆以刑侦断案为职业,多年来彼此扶持,保持着乱世中魏国治下的一点清明。
二人此刻正在命下属将晋阳的历年发生案件分门别类入库,以备日后查证,这是二人每到一地的例行公务,突然接到大将军传召,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整了整仪容,彼此做了个先请的姿势,最后还是宋世轨先出了衙署,苏备紧随其后。
二人边走边揣测这次传召为了何事,宋世轨说道:“苏兄你看,会不会是为了适才章武公放下的那具尸体的原因?”苏备比起宋世轨,年纪略长一两岁,捋着颌下胡须答道:“正如正卿所言,属下也是这么考虑的。”一路说着话,朝政事堂走来。
进殿后发现高淯也在,二人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只听高澄将二人向高淯介绍道:“八郎,这两位都是国之干才,忠贞勤勉的好官!”说着先介绍宋世轨道:“这位是宋廷尉,有个称号叫做视表见里,不用我多说就知道他的本事了吧?”
高淯点头道:“宋廷尉大才,八郎早有耳闻,这次有幸在此相见,有件疑案还请宋廷尉多多费心。”宋世轨听高淯说的客气,忙躬身答道:“章武公太多礼了,断案审查是下官的本职,当不得章武公如此大礼。”
高澄又指着苏备说道:“苏少卿为人谨慎,是宋廷尉多年的好助手,你也认识一下吧。”
高淯对苏备道:“有劳苏少卿,高淯先行为礼。”苏备还礼道:“章武公客气了,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接着高淯将山间的诡秘之事说了一遍,尤其是那几十缸黑水与浸泡在其中的尼姑尸体,虽是晴天白日,仍让人感到阴风阵阵,脊背发凉。
宋世轨与苏备对视一眼,由苏备先进行询问,苏备微皱眉头,对高淯说道:“章武公,那黑水可有留下一份?”
高淯摇头道:“那东西不知有无毒害,不敢随身携带,已经全部毁去了,不过我带来的尸体中应该已经浸入了那黑水,只要切开皮肤,应该就能找到了。”
苏备谨慎的说道:“这人与章武公的情谊非比寻常,章武公不介意我们对她的尸体有些不敬之举吗?”
高淯摇头道:“与其讲究毫无益处的全尸入土,不如丢弃那些陈腐的习俗,将第一手信息掌握在手,以免之后有更多的无辜女子遇害才是真正重要的。”
苏备点头道:“章武公的见识不错,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可以放手一搏了!不知章武公从那庵堂中可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物证,可以借来一观吗?”
高淯答应一声,从随身的囊中取出三样物事,一个玉牌,一个不知做什么用途的怪异器具,还有一丝上面绣着与玉牌相同图案的黑纱巾一角。
苏备查看着三样物事,思索良久也理不出头绪,转头看向宋世轨,宋世轨也摇摇头道:“此案必然难解,不然章武公也不会特意将我们找来了,苏兄不必急躁,我们仔细查证就是了。”
高淯将三样物证交到苏备手中,拱手道:“二位大人辛苦了,高淯先谢过二位了。”
送走了宋苏二位之后,高淯对高澄说道:“大兄,适才我去给父王请安,正巧看到五兄的母亲从寝殿中出来,虽然罩着风帽,但我怎么看她好像是没了头发的样子?”
高澄闻言顿时瞪大眼睛问道:“竟有此事?你可没看错吗?”高淯道:“不会错的,鬓边与脑后都是秃的,想来必是剃光头了。”
高澄一思索马上走到屏风后,对一个亲信家仆吩咐道:“你速去查证适才八郎主所说之事,若真有其事要查清楚原因,弄明白后速来报我!”家仆答应一声,马上从后门出殿去办理。
高澄回到前殿,对高淯笑着说道:“几天前父王的那些女人们又大吵了一架,那些姨娘们一致对外,蠕蠕公主孤零零的应战,结果斗得正到紧要时刻,父王驾到,便将她们都驱散了。”说着窃笑不已,看表情似乎对高欢应付女人的本事有些不敢恭维。
高淯恍然点头道:“难道尔朱姨娘剃度就是因为此事?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高澄道:“尔朱英娥向来刚强,也许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赌气剃度然后过来给父王看个新鲜吧?”说完觉得如此与八郎说话,似乎显得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不够庄重,忙假装咳嗽两声,遮过了这个话题。
正不知说些什么的时候,殿外卫士进来报称徐之才已在殿外等候,高澄重新坐回大位,沉声说道:“请徐散骑进殿。”
徐之才昂首阔步的走到殿中,躬身向高澄与高淯行礼道:“散骑常侍徐之才见过大将军、见过章武公。”
高淯起身答礼,因为自己只有爵位而无官职在身,不能仗着身份对官员无礼,高澄则略略点了点头,对徐之才道:“徐郎不必多礼,坐吧。”
徐之才拱手谢坐,坐在高淯之后的座位上,高澄说道:“这次叫徐郎到此,是有一事想与你参详参详。”说着对高淯示意,让高淯对徐之才解释。
高淯点点头,从怀中拿出那部经书交给徐之才说道:“徐散骑,这是南梁名士陶弘景所著的《仙经》,我特意为父王寻来,你了解医药之道,且看看其中可有方子针对父王此时的病症,若能有所好转,那就功德无量了。”
徐之才听到此物来历,便已肃然起敬,接到手中打开观看,边看边颌首,捋了捋虎须说道:“早听人说过山中宰相博学多才,只是无缘见到他的著作,今日有幸从章武公这里见了,果然是旷世大才,不但养生之道说的颇有道理,这药石一途,凭之才此刻粗略看来,也是阴阳相辅,奇正调和的好方子,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高澄与高淯听到徐之才如此推崇陶弘景,都紧张的追问道:“可有适用于我父王的药方吗?”
徐之才摇头道:“仓促之间,之才不敢胡乱答话,这是关系到丞相贵体的头等大事,一定要小心谨慎才好,但依我看来,其中这味上清丹,似乎正是对应丞相心血不足、损耗过度的良药。”
高淯脸现喜色道:“其中可有什么难得的药物,可以提早说明,我们也好抓紧搜集。”
徐之才皱眉道:“其他的倒还罢了,只有一味吉粿伊根,需要新鲜的入药才好。”
高澄道:“那东西倒是不难找,只是新鲜的倒有些麻烦。”
高淯问道:“什么药物如此为难?”
徐之才道:“吉粿伊根是长在草原的一味珍贵药材,若要新鲜的送来倒要仔细想想。”
高淯顿时一摆手道:“有什么麻烦的!连土一起运来就是了!”
徐之才与高澄对望了一眼,同时鼓掌笑道:“好办法!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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