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从榻上惊讶的坐起来的高欢,指着舍却三千烦恼丝,只余本源净光头的尔朱英娥张口结舌的说道:“公主!你这是……这是为何啊!?”
尔朱英娥心中藏着一团火气,但仍是按照儿郎高浟所教的话语说道:“大王,只因我的缘故,才使家中不安,我思前想后,只有剃度出家为尼,才能解决大王的困扰,还家宅一个安宁,恳请大王允许。”说着依佛门礼节打了个稽首。
高欢听了兀自不信,偷偷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这才确定不是做梦,忙挣扎着下榻,走过去说道:“公主啊……你何必如此自苦呢?下官只是让五郎劝你到邺下暂住罢了,你若不愿,下官是绝不会相强的!”
尔朱英娥保持着平静如水的外表,淡然答道:“我这一辈子,经历坎坷,所幸最后遇到大王,得到大王的疼爱,此生也算有福了,只是尔朱氏杀孽太重,我如今决定不再理会世事,出家为比丘,也好为亡父与众位叔伯兄弟祈冥福,请大王看在我们这些年还算恩爱的份上,准了我的所请吧。”
高欢扶着尔朱英娥的双肩,眉头紧皱,眼角含泪,显然心中着实为难,思虑了良久,才长叹一声道:“既然你是为了尔朱一族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下官就不好再劝,只得遂你意愿了,你想在哪里修行,可有打算吗?”
尔朱英娥道:“我想去秀容川……”高欢一听断然拒绝道:“这个下官断难从命!秀容生活艰苦,我绝不让你如此身份再劳心力,此事绝不可行!只要是邺都、晋阳两地,那任由公主挑选,下官自当遵从。”
尔朱英娥望着高欢真诚的面容,心中微感安慰:“他到底还是关心我的,并不像浟儿所说的,是个全没夫妻父子情分的冷酷之辈。”心中想到此处,面色也略略缓和,语气却刚强起来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去邺都,但我不住丞相府,你得另给我找个地方!”
高欢听到这种语气,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知道尔朱英娥已经原谅了自己,如今是真心的想离开晋阳,到邺都出家了,心中不由得微微酸楚,但为了家国计,也只得如此决定了,否则将来一旦有变,尔朱氏旧将以她母子二人为号召起事,岂非直接引发高氏兄弟相争,天下大乱?
当下慨然答道:“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为公主选好位置,起一座宏伟的寺院,也算是对天柱大将军的一点心意。”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的亲信都督走进来禀报道:“高王,章武公回来了,想要面见高王。”
尔朱英娥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闻听此言也就站起身来,对高欢说道:“我这几日就到邺都去,先在城中庵堂借住一段时间,等寺院修好了我就搬过去。”
高欢本想说不用那么着急,但转念一想,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趁早决断了为好,到嘴边的话便缩了回去,改口说道:“那我派亲信骑兵护送公主赴邺,五郎若是愿意随你去住一段时间也可以。”
尔朱英娥点头答允,抬手带上风帽,转身告辞离去,走出寝殿外,正遇到高淯走来,高淯忙向尔朱英娥施礼问安,之后彼此各奔前方。
高淯走进高欢的寝室,从囊中拿出那卷《仙经》说道:“父王,此乃南国山中宰相陶弘景所著的经卷,里面有很多养生治病的药方,是当初昙鸾大师赠与我的,我特来献给父王。”
高欢哑然失笑道:“又是陶弘景的了?八郎啊,你这宝贝怎么这么多呢?两年佛寺还真没白住,赚了不少!”
高淯苦笑道:“父王不用揶揄我,我这可是为了你的病,与昭儿没日没夜赶到邺都取来的!你好歹得看看吧?”
高欢道:“这种经卷药书我哪看得懂?还是交给徐之才吧,他随军回来后因为我的缘故还一直留在晋阳呢。”
高淯点头称是,这倒是个办法,由徐之才来看,一是可以便于照方成药,二则正好辨别有无副作用,三来一旦有变,也能为自己撇清嫌疑,三层好处,何乐而不为?
这时想起之前留在高欢这里的身毒秘术,便对高欢说道:“既然秘术不适合父王练习,我还是拿回去吧,免得多生事端。”
高欢点点头,命人从里间的架上取了书卷,交到高淯手里,高淯贴身收好了,只听高欢又说道:“看起来你与昭儿相处还不错?要不要趁我还活着,帮你们把婚事办了?”
高淯笑道:“这个不用着急了,难道跟高家订了亲的女儿,还有反悔的道理吗?父王的身体也会康复的,我们年纪还小,再等几年也不迟嘛。”
高欢道:“好吧,就由得你们,我有些乏了,你且去见见你大兄,你俩一起与徐之才说说经卷的事去。”
高淯答应一声,起身离开寝殿,向前方的政事堂走去。
政事堂中,高澄正着手处理各处的军务,两旁坐着的文武众臣齐望向高澄,听候吩咐,高澄看完手中的卷宗,抬头对排在左边第一位文官说道:“唐参军,依你看来晋阳如今一旦再起战事,能征调多少人马?”
这名文官颇为肥胖,此刻起身答道:“之前玉璧城下折损兵力共七万三千二百五十三人,各式武器仪仗用具折损的更是不计其数,若是再起战事,晋阳只能调集兵力十三万六千余人,邺都的六坊之众有十万零五百三十人,加起来共是二十三万六千五百三十人,各式武器库存倒还足备,只是新造的已经差不多用光了。”
高澄听完点点头,又对他身后的人问道:“白曹掾,马匹呢?折损多少?剩余多少?”
排在第二位的也是文官,比起前面的要瘦多了,听高澄问到自己,忙起身答道:“回禀大将军,前战折损马匹五千二百七十六匹,如今厩中代马十万三千三百匹,河西马两万零七百匹,青海马一千七百三十匹,共计十四万四千七百匹,鞍鞯辔头等物一应俱全。”
高澄叹了口气道:“折损果然不小,如果再有突发情况,这点人马应急则可,必胜的把握却是不足,如果再新征一批兵力,能征多少?”
之前姓唐的胖文官说道:“鲜卑兵力所剩不多,最多也就是五六万之数,若是以汉人为主要对象,倒是还能得到不少人。”
高澄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汉人还是主要作为后勤力量征发吧,将鲜卑的五六万人都征召起来进行训练,以备不时之需!”
胖文官点头道:“属下遵命。”
高澄又对第二个文官说道:“马匹还要加紧培育,实在不行,就与蠕蠕人做生意,贵一些没事,一定要凑够二十万军马!”
第二个文官也躬身答道:“属下知道了。”
高澄吩咐已毕,这才丢开手中的毛笔说道:“我早就听人说过,兵事问唐邕,马事问白建,今日一看,果不其然,二位对所司职务都十分熟悉,没辜负我父子对二位的器重之意。”说着向身后的小吏招了招手,小吏们捧着礼盘送到二人身旁。
胖文官唐邕与瘦些的文官白建忙起身谢恩,高澄笑着摆手道:“区区小物,值得什么?二位的大才能被我高氏……与大魏所用,这才是邀天之幸啊。”说罢背靠凭几,怡然而笑。
笑了几声又想起一事,探身对右边排在第一位的武将说道:“明月!这次的新兵训练,是你来还是让景和来?”说着眼睛朝排在第五位的武将一瞥说道。
排在第一位的正是斛律金之子,刚刚晋封为卫将军的落雕都督斛律光,斛律光站起身答道:“明月听大将军吩咐,由我也行,由皮都督也行,不过依我看皮都督的骑射还不到家呢!”
排在第五位的,正是多次与高淯同行的高欢帐下亲信都督皮景和,如今他已升任统领勇士营的库直正都督,听到斛律明月向自己叫板,微笑答道:“若是别人说景和的功夫不到家,景和纵然不肖,也要与他比个胜负,但如今是明月将军评论在下,在下倒是心服口服的,还请明月将军空闲时指点一二。”说着冲斛律光拱手为礼。
斛律光此人吃软不吃硬,是典型的宁折不弯的个性,此刻见皮景和对自己如此礼敬,不由得挠了挠头说道:“看皮都督说的哪里话,什么指点不指点的,有空大家互相切磋就是了!”说完也冲皮景和还了一礼,长长的脸孔颇有些害羞的意味。
高澄见状笑道:“好!二位将军如此谦让,那不如这么办吧,新兵征来后,两位将军各领一半,待训练结束后,互相较量一下,也好让大家看看二位的教导水平究竟如何!你们看怎么样啊?”
斛律光与皮景和闻言躬身领命道:“遵大将军命令!”
大家又说笑了几句,斛律光就开始兴冲冲的拉住皮景和,与他说起射箭的诸般诀窍,众人看着皮景和勉强的笑脸,不由得都暗暗好笑,正在此时,门外卫兵禀告道:“启禀大将军,章武公在殿外求见。”
高澄灵机一动,马上对皮景和说道:“皮都督,你与章武公是老相识了,代我去迎一迎他吧!”
皮景和得以脱身,喜滋滋的迎到殿外,对高淯拱手道:“章武公,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高淯表情凝重的说道:“景和也在,我大兄忙吗?”
皮景和见他这个表情,不敢多言答道:“已经忙完了,章武公请进。”说着当先引路,将高淯领进了政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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