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第三座山峰下,高将军望着漆黑一团的山道,咽了几口吐沫壮壮胆,便挺身走了上去。
山道本就难行,何况又是夜色朦胧之际,高将军将灯火点燃,朝前方摸索而行,每到一处岔路,就仔细分辨很久,到底是哪边更狭窄些,可不要一步错了直接一错到底。
这般行路,自然十分缓慢,也不知行了多久,直到高将军发现自己的头发已全被露水打湿,这才颓然坐倒叹道:“不行!不行!天太黑根本没法找路!”
此刻他累得筋疲力尽,一坐下马上倦意袭来,不一会儿就趴在山道旁的松树下呼呼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清晨嘹亮的鸟鸣声将他惊醒,他迷茫了一会儿,忙坐直已经冻的僵硬的身子,看看夜露留在盔甲皮革上的道道痕迹,忙点起一蓬篝火来烤火取暖,连连揉搓着手脸,庆幸自己没在山道上冻死。
眼看天色渐明,山道已能大概看见,高将军站起身子,拍了拍尘土,熄了灯火,继续寻路而上,清晨的西山上,除了晓雾飘忽与晨鸟偶啼,以及有时蹿出来的野兔,一切都是那么恬静。
分开一条条的岔道走上去,眼看前方已经没有去路,高将军在周围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山洞,正在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走错了道的时候,突然发现头顶山崖上探出一个狐狸的半截身子,看样子已死去多时了。
高将军猛然击掌道:“原来在那儿!”找到了目的地,不禁欣喜万分,手脚并用向上爬去,爬到一半,果然见在狐狸的尸体后面,在藤蔓遮蔽中隐藏着一个幽深的洞穴。
高将军思索道:“主人说有三个洞穴,除了中间的,旁边两个都是暗道机关,看来这就是其中之一了,那在这个旁边的,应该就是正确的密道所在了。”想清楚后,尽量避开已经腐朽的狐狸,伸手扒着山崖的凸起处,向狐狸前方爬去。
沿着藤条攀爬上去,终于摸进了洞穴之中,高将军掏出灯火,四下举了举驱散山洞中的污秽之气,过了一会儿看来应该不碍事了,便向前走去,走了十几步左右,便有一块石壁拦在洞中,若非事前已有人对他言明这石壁能开启,料来即便有人偶然到此,也会以为山洞到此为止而退出去吧。
高将军心中暗赞主人的深谋远虑,举着灯火四处寻找之前所说的凹槽,终于在右下角最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凹进去的小洞,趴下举火向里探视,果然有个与自己手中的金符十分相似的印记刻在凹洞深处。
高将军兴奋的将金符对着凹洞按了进去,只听石壁发出空空空的声响,过了半晌,巨大的石壁竟然向内松动了一下,接着声音便停止了。
高将军等了一会儿,见不再有动静,便用力推动凹进去的石壁,只听轰轰声响,一块石壁竟被他推动,如同有个轴心一般,两侧一向内一向外缓缓移动,终于让出一个缝隙,可容一人通过。
成功在望,高将军欣喜的迈步侧身进去,石壁内并没有多深,只有一个供石壁旋转的通道,以及通道后的一间狭小石室。
石室的地上摆着几个大大小小的陶罐,看起来样式颇为怪异,不似魏国的造型,高将军此刻也无暇细想,走上去打开一个陶罐,里面满当当的尽是红的发紫的丹药,陶罐地下铺着一层草药,闻气味似乎是雄黄之类的物事,不知是为了避免毒虫侵入还是为了保持瓶中干燥而布置的。
虽然主人并没吩咐拿多少,但高将军想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一次重任,自然是挑个大的拿回去更有面子,在其中挑了个大的,伸手上去一提,顿时反悔道:“这玩意真沉啊……也不知是什么做的……”
无奈之下,只得拿了个小罐的放进怀中,正要转身走出去,突然想道:“这玩意收藏的如此严密,一定是难得之物,我有此机缘,不尝一颗岂不是白来一趟?”
心中贪念发作,伸手想去瓶中拿取,此时灯火忽的一下险些熄灭,高将军心下一突,暗道:“莫非主人还有测人心思的本事?若是被他知道了,我可是插翅难逃!”与其尝尝着不知什么后果的丹药,还是保命更重要些,高将军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临出去之际回头恋恋不舍的望了石室一眼,终于还是迈步走了出去。
天色已明,高将军更是谨慎,按照原路返回晋阳,远远望去,城门依旧紧闭,往来巡行的军马四处徘徊,虽然抓捕嫌犯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但大将军已经下令,抓不到嫌犯不准回城,是以众人还在徒劳奔忙。
瞅准一个机会,高将军快步跑到枯井边,正想小心的爬下去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吓得他魂飞魄散,纵身一跃跳入井中,咚的一声,直摔的呲牙咧嘴,却也不敢多做耽搁,挣扎着爬起来,往密道中蹒跚走去。
回到之前的并州坊大宅院中,见庭院里并无一人,知道这是那人怕有下人看到他的行踪,特意交代的,忙俯身钻进马厩中的通道,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回到了位于上党坊的高欢故居中。
房中有些血腥味,幸亏时值冬季,气味扩散的不快,否则邻里若是闻到了这股气味,难保不多生事端,高将军朝土炕上看去,只见黑衣主人无声无息的平躺着,胸前的血虽然止住了,但他年纪已老,一向又养尊处优,这次伤的着实不好应付。
高将军赶过去低声呼唤主人,此时已是白天,更要小心旁人知觉,唤了十多声才见黑衣人微微一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高将军喜道:“主人!我把丹药带来了!你看!”说着从怀里掏出小陶罐,高兴的递到主人面前。
黑衣人也是脸现喜色,使出仅存的力气打开陶罐,从里面一股脑倒出七八颗丹药,看也不看便张口吞咽了下去,吞的太多,哽在喉头纠缠了好一会儿,才分别咽下。
高将军正想要询问主人病情如何,鼻中却又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暗自想道:“主人伤的不轻,血腥味竟如此浓重。”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冲他摆手道:“我现在要赶紧用功,你切勿擅自行动言语!”说罢一腿盘膝,一腿搭在炕沿下,双手按住胸腹部,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额头上汗水冉冉而下,高将军看他辛苦,本想为他擦擦汗水,但又想到适才吩咐的话,不敢乱动,只得坐在一旁,等候主人功行圆满。
“唉……”直到正午时分,黑衣人才长出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对高将军低声道:“这次多亏了你……”
高将军欣喜的躬身答道:“能为主人效劳,是我的福气,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呢?”
黑衣人点点头,想伸手将他扶起,但两道白眉上汗水流了下来,都滴在高将军的背后,高将军起身后问道:“主人如今怎样?已经好了吗?这丹药真是神奇无比!”
却见黑衣人面色凝重,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偷吃这丹药了吗?”
高将军连忙摆手道:“主人没吩咐让我吃,我怎敢如此大胆?我没吃没拿,还请主人明察!”
黑衣人点头道:“好!我知道你是个实心思的,正是我最看重的品格,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你不是羡慕道荣的法术吗?待下次我也传你一手不弱于他的本事!”
高将军登时脸现喜色,连连叩头道:“多谢主人!多谢主人!”须知道荣在他的眼中,已是半个主人一样的存在,想不到主人一句话,竟像是可使自己得到不弱于道荣的本事,这怎能不使他欣喜若狂?
接着黑衣人说道:“此地不可久留,我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但仍需静养数日才能康复,你也不能在此特殊时刻太过招摇,以免引起旁人揣测,我们各自离去,待日后我要寻你时,自有我的办法。”
高将军点点头,本来他是想求主人立刻就传功的,但见黑衣人毫无此意,也不敢多言,只得随在黑衣人身后,二人一起钻入密道,各自寻路而回。
晋阳宫中,高欢兀自昏迷不醒,众医官毫无良策,只是望着秘书监徐之才,等他给众人指条明路。
但徐之才此刻亦是无计可施,当初这丹药制作时之所以服食后会起红斑,正是因为丹中含有五石散等特异之物,此刻高欢体内阴阳相冲,除非能将两股气息全部排出体外,否则就是大罗金仙到此,也是束手无策。
大将军高澄整晚没睡,仍在各处安抚镇压,之前父亲病重时虽然也是焦急,但心中犹有一根主心骨,但自从上次听到徐之才的话后,高澄便度日如年,霎时体会到父王不在时,自己肩负的种种巨大的责任。
高家众儿郎与各级官吏都被限制随意走动,各自留在自己的房中衙署等候通知,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固若金汤的晋阳城竟仿佛在刹那间成了一座死寂的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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