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墨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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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看病与识人

上六:引兑。——卦五十八·兑为泽

高淯听了徐之才的话摆手笑道:“只是聊作笑谈,徐散骑不要说的这么郑重。”徐之才也笑道“还不是章武公一定要我说,我才不得不说的吗?”言罢二人相顾而笑。

又聊了几句闲话,徐之才便告辞离去,高淯送到相府门口,徐之才说了声留步,便自去了。高淯望着他车驾离去的背影,心道:“此人是在跟我间接向父王表示忠心吗?看来他是猜想魏氏将终了。”

正要关上府门,却见另侧门前闪出一人来,年约四十岁上下,眉目疏朗,衣着十分考究,颇有些之前见过的清河崔年轻版风度,只是眼角带笑,显得不太庄重。

那人走上前道:“下官中书侍郎崔季舒,奉大将军之命,来为章武公看看身子。”高淯哑然失笑,暗道:大兄有些小题大做了,怎么又派来一个?

但人已到门前,也只得请进就坐。两厢一谈才知,这崔季舒算起来乃是高澄智囊崔暹的叔父,也是得高澄信用之人,目前代高澄打理侍中之职的机密要务,又因雅擅音律,所以宫中乐伎也归他统领。此人的一大癖是好医术,技艺虽比不上徐之才,但听说是大将军母弟要看病,也自告奋勇,想来一试身手。

当下望闻问切一番,崔季舒思量半晌,也说了与徐之才诊断相似的话语。高淯点头称谢,心中道:如此倒也可以起到相互印证之功。便将徐之才开的方子逃出来给崔季舒看。

崔季舒仔细看过后道:“徐散骑家学渊源,确是大才,只是性格诙谐,做事有些不够稳妥,章武公你看这几味……”说着向药方上几味剂量稍多的药物指了指道:“若是成人吃倒也不妨,章武公尚是少年,怎能下这个剂量?还要酌情减少些才是。”

高淯接过一看,这几味确实比其他的剂量多些,但相比崔季舒,自己还是信徐之才多些,当下只是口上称谢,也不言明。

好不容易送走了崔季舒,时已近午,高淯长出了口气,看看离吃饭还有些时间,正要去找高宝宁练练身手,才走出几步就听大门又被敲开。

门口家仆看来人是东柏堂那边的执事,便问大将军有什么吩咐,那执事道:“大将军说,章武公身体若是无碍,午间请去东堂用餐,兄弟间有些事要嘱咐。”

高淯听了回过身问道:“大兄没说是什么事吗?”执事躬身道:“大将军只说了这些,小人请问章武公,一会儿该如何回话?”高淯道:“辛苦你了,你只说我午前便到就是。”执事听了领命回转。

眼看时间不早了,高淯忙到后堂告诉高宝宁齐去东柏堂一趟,高宝宁摇头道:“我懒得见这些王公子弟,你自去吧。”高淯见他神情散淡,想来劝也无用,只得自己带几个护卫出门,走广阳门,往东柏堂去了。

行到昨日高澄路过的胡家酒肆附近,就听到一阵争吵声。

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喊道:“阿母说当初肚子里有了我姊妹两个,才被人接进王府的!怎么着?你还想赖账吗?”

男子低声嘟囔道:“你那阿母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恐怕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那女子怒道:“那你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让我离开你的酒肆吗?”男子为难道:“你再不离开,我这儿的熟客就被你得罪光了……”说完就想从袖内掏些银钱,打发女子离开。

女子怒极,伸出带着指甲套的右手朝男子脸上抓去,登时抓出几道血痕,男子怒道:“你这样哪有做女儿的样子!与你那死鬼阿母一般胡闹!”

女子听他侮辱亡母,更是不依,双手齐上,只是左手没有指甲,不大起作用罢了。

那男子心中怒极,瞅机会冲她脸上抽了一巴掌,女子顿时愣了,过了片刻才哭道:“阿母从没打过我……她让我来寻你,你却这么对我……”

男子打过这一掌后,也有些歉然,怎么说也是自己当初爱人的女儿,到底是不是自己骨血暂且不论,只看在故人面上也不忍她挨饿受冻,但自己能力有限,实在供养不起这个祖宗,这时听她哭的可怜,只得道:“别哭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练习客人爱听的曲子,别再弹那些南蛮的怪调了……”

女子只是哭泣,一言不发,那男子只得叫了两个伙计出来,好歹将她架回酒肆中,男子长叹一声,摇摇头,也走回店里去了。

高淯见没什么事发生,便缓缓前行,大兄的东柏堂已遥遥在望,而相较之下低矮的多的西边一片宅院,则是二兄高洋所居的西堂,想到两个兄长完全不同的样貌性格,高淯不禁摇头道:“真难相信我们是一母同胞……”

东山池畔垂柳已绿,假山怪石高耸,几只白鹤依水而立,端的是好景致。

高淯暗赞大兄会享受,见高澄独坐在山前一张漆案旁,案上放着一些饮食。高淯知道,父亲高欢虽是大爱鲜卑习俗,而兄长高澄内喜汉俗,厌恶粗鄙无文的鲜卑马客,多与河北大族交好,眼看高澄身穿一身天青色儒服,头戴文士巾,长发散在脑后,却有魏晋名士出尘的风貌。

高澄见高淯已到,示意他挨着自己坐下,表情关切的问道:“八郎,他二人怎么说?不碍事吧?”高淯笑道:“大兄派了两个医道国手来,就是有病也都治好了,何况我只是有些心神不宁罢了。”当下将徐之才开的方子给高澄说了一遍,高澄听说没有大碍,便笑道:“如此最好,明日一早,我们就到晋阳去。”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女郎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正是已进驻东柏堂的原高二娘子李昌仪,李昌仪如今面带桃花,眼角含笑,哪还有半分昨日的愁苦味道,走到二人身前,先对高淯深施一礼道:“多谢八郎主救我一命,若非八郎主相救,恐怕我早已死在侯行台刀下了……”

高淯见高澄看了他一眼,只得还礼道:“不必客气,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李昌仪见高淯说话不畅,抿嘴对高澄笑道:“八郎长得太俊,面子又嫩,将来恐怕会被娘子欺负呦。”

高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斜目调笑道:“怎么?比我还俊吗?”李昌仪低头含笑,轻抚了爱郎肩头一下,轻声道:“别乱说,我先回房了,你若无事也早些来吧……”说完妙目流转,在高澄身上停留片刻,转身自回后堂。

高淯看她走远,本想开口问大兄究竟如何打算,却也觉有些多事,遂换个话题道:“二兄也回晋阳吗?”

高澄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一笑也不点破,点头答道:“他今日便已动身了,咱们不与他同行,那个闷子,多他只是多了段黑木头,还是被水泡发了的那种!”

高淯扑哧一笑,问道:“大兄不喜欢二兄吗?总是看他不顺眼……”

高澄鄙夷道:“此人毫无胆略,经不起事,虽能按部就班的做些常务,但当我高澄的母弟还不配!”

高淯道:“所以大兄才开始培养三兄吗?让他任青州刺史,将来与二兄并立?”

高澄摇头道:“三郎这人,志大才疏,不堪大用。自以为自己才略无匹,其实言过其实,若说成就,恐怕将来远在六郎与你之下。”

高淯道:“五兄却很聪慧,只是不大爱管事。”高澄皱皱眉,犹豫了片刻才道:“八郎,你五兄这人并不是不爱管事,他是在避嫌……”高淯诧异道:“避嫌?”

高澄点头道:“当初父王有意废了我,让他做世子,因为他母妃的身份特殊,借此可以巩固内部分裂的势力,只是后来反对的人亦不少,这才作罢。他怕我猜忌,便暗自韬晦,将嫌麻烦当做借口,搪塞众人罢了。”

高淯恍然大悟道:“既然大兄如此了解,怎么不与他言明呢?五兄性格倒是挺好。”高澄微微一笑道:“何必言明,这世间人才有的是,不在多一个少一个,只要我为伯乐,天下还能缺才士吗?五郎想休息,便休息好了,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高淯暗叹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六兄深沉,将来必是大兄的好帮手。”高澄听了眯着眼道:“你六兄这人,我还不大看得透,相比较而言,我还是喜欢七郎与你的脾气,直来直去,一武一文,才是我的好助力。”

高淯见他将众兄弟品评了一遍,突然黠笑道:“那九郎呢……大兄怎么看?”本以为兄长会哂笑一番,不料高澄安静下来,沉默片刻道:“九郎不简单!”

高淯没料到兄长会说出这种评语,诧异道:“九郎只是爱玩闹,还看不出不简单吧?”

高澄摇头道:“这只是我的直觉,我觉得他颇有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劲,这一点性格父王有,但我们兄弟都没有,唯有他似乎有这个潜力……”

高淯见他说得郑重,有些好笑道:“九郎还小,等大些再看也不迟。”

高澄道:“他只比你小一岁!你自己还算小儿吗?”这句话使得高淯答不上来,高澄能将九郎与他相提并论,可见刚才所说并无虚言,当下缓缓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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