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半世蹉跎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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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165、孩子,苦了你了

165、孩子,苦了你了

列车晃荡着,的的克克,的的克克地有节奏地响着,家良靠着车窗呆呆地望着列车的右前方,望着铁路旁落了叶子的高高的水杉和冷冰冰的水泥电杆飞快地往后移,灰黄色的冬天的田野飞快地往后移,故乡离他越移越远了,可是他耳际仿佛仍萦回着儿子呜哇呜哇的哭声和妻子低低的啜泣声。他早晨是逃一般离开雪梅和儿子的,一路上急急匆匆,下了汽车返火车,上了火车找位置,位置找到他把他那只已经没有了东西,仅装了一点雪梅头天给他买的几个面包和十几只桔子的旅行袋,与那只退了色的那只军用背包,踏着座椅放到坐位上的搁廊上,这才宽松一点。但是身体宽松了一点,心里却仍紧绷绷地难受。此刻他还牵肠挂肚地想着她们。早晨临别时妻子见他要走了在床上拗了拗身子离不开儿子难过的望了他一眼,呵呵地哄着哭着的小毛头,难舍而又尴尬的情形似乎还在他眼前晃动,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再回到她们母子身边去。这时候,雪梅肯定已经坐在卫生院里的内科间里给人看病了,可她的儿子,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生病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呢?雪梅又把他送到医院对面的农家小院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不送出去,她没法工作。要是给那个造反派的干部看见还得让他骂,不让她带在卫生院里。孩子身体发着烧,也没有爸爸妈妈陪伴,一个人躺在咚咚响地做着木匠的农家小院里,现在烧不知有没有退了一点?还是还在难过地在呜哇呜哇地啼哭?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现在他是这样地想着这个胖嘟嘟大眼睛高额头头上只有一撮黑头发的小儿子。他是那么的喜欢他!他抱着他时,那一股奶腥味有时还带一股尿骚味的胖胖的小儿子,是这样强烈地吸引着他!他现在还呼噜呼噜地打着哮喘?还无助地哇哇地在哭着?可我这个做爸爸的却像逃难似的逃出来,不去管他扔给了他的妈妈了,妈妈又因为要上班扔给了素不相识的那个老奶奶,他的心肠是多么的硬呀!昨天晚上还有他和他妈妈一起照顾他,今天晚上只剩下他妈妈一个人照顾他了,唉!我的孩子,你的命也够苦的了!一生下来爸爸就不在你身边,只靠妈妈一个人带着你在卫生院里生活,还要给人家赶!人家不准你跟妈妈在一起,不叫你吃妈妈的奶,要把你赶出卫生院。你一个还只会哇哇啼哭的小婴儿,叫你到那里去呢?叫你找谁去抚养呢?爷爷家里,你爷爷身边有小叔小姑,而且他自己年纪也大了,他没法抚养你。找外婆,外婆身边也有一大堆孩子。她也没法抚养你。以致妈妈只好把你送到一天到晚咚咚地敲敲打打的木匠作坊里去,躲避着人家,像个逃生一样偷偷摸摸地生活着。要是被发现了还不知要把你送到那里去。孩子,亏得你过的呀,换个大人这样的日子也难过呀!而你妈妈更苦,她一个人现在又做妈又做爸,身上的千斤百担就只有她一个人挑着。唉,要是你奶奶在着就好了,她这个时候肯定会去看你的会去照顾你的,你妈刚到卫生院她就去看过你妈妈。可是可怜的奶奶在你出生的一年前已经不慎落水淹死了!孩子,你来到我们家,可受苦了!爸爸对不起你呀!爸爸如果在近地方工作,就可以和妈妈一起来照顾你了,可是爸爸现在还要到远天拔地的福建去。不去没有工作,只靠你你妈妈一个人工作怎么行呢?家里还有爷爷要养。而且纪律也不容许。

他又想到临行前晚,因孩子生病还责怪雪梅,说她这么大意,喂奶时一定没有替孩子盖好被子感冒的,对她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他现在后悔死了,他感到她已经很不容易了,一个人要工作又要养孩子,这容易吗?你多在外少在里,你偶然碰到一次就觉得这样的不耐烦了,她长期和孩子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多了,她是怎么过来的?你不体谅她还要责怪她,实在是太没道理了。要怪只能怪自己没出息嘛!要是自己在家乡工作,何致于叫她这样受苦受罪呢?何必叫小小的婴儿一个人到农民家里去养呢!自己不争气,在部队里不好好干,被提早退伍回来,去到那远天拔地的地方工作,生了孩子自己一点都照顾不到,害得老婆孩子这么受苦,还怪这怪那的。你要有本领当年在部队当军官,结了婚雪梅也可以调到你就近的地方工作不就好了?到鹭江就到鹭江吧,你有本领把雪梅调过去或自己调过来,也不致于弄得今天这样糟,弄得天各一方夫妻父子分离的局面。他一路上这样自责地想着,火车过了一站又一站,旅客在车厢里上上落落,他也不没有心思去看他们。

中午火车到杭州,要转车了,因为他乘的这趟列车是杭甬普客,到杭州车站,他就得转浙赣线,从杭州到鹰潭以后再转鹰厦铁路。那个时候火车是很不方便的,还大都是慢车。所以他到了杭州就得下来,到中转站去签票。在签票窗前,他碰到了一个三十几岁瘦长的中年人,他也到鹰潭转车,他问那人,同志,你从那里来?也转到鹰潭去吗?你到鹰潭后再乘到那里去?他说我现在在嘉兴一个造纸厂工作,我早上从嘉兴来,我请探亲假回家,我家在福州。我乘到鹰潭到莱州站再转福州回家。家良听了点点头说:“你从我们家乡回家,我要到你们家乡去,要是我和你调换一下有多好呀!我到嘉兴和东海只半天就可到家了,到嘉兴也就和到了家里一样。那瘦长的中年人听了望着良问:“你在那里工作呀?”家良说,“我在福建鹭江的一个甘蔗化工厂工作,你要是在鹭江回福州也近得多了。”他听了高兴地说,“是啊,我想调回去厂里不让我调,我就想找一个浙江人,和我对调一下也好呀。厂也答应说你如有这样的浙江人与你对调,我们可以考虑的。”家良听了来了兴趣,他说:“我想调单位也不肯让我调回来呀,你在嘉兴在那个单位做什么的呀?”

“我是嘉兴造纸厂,我是从学校分配下去的。我们厂好倒是蛮好的,就是我离家路太远了。要是你们东海人去工作倒是蛮好的。”两个人说得投机,就一起到就近的饭店去吃饭。在买饭时,瘦长的福州人买了一碗红烧西湖鲤鱼,家良买了一碗东坡肉,还有其他一些菜,福州人还要了一瓶啤酒,问家良会不会喝酒,家良说不会喝,福州人说,啤酒度数很低的,喝一点不会醉,来,你也喝一点吧!家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你给我倒一点点吧,于是把菜都摆到一起,两个异乡人彼此说起做外乡人的苦处来,家良讲了我老婆在家乡的一个卫生院工作,儿子生下来三个月才回来看一下,没登几天就回去了。今天我出来时孩子生病了,老婆孩子看我要走难过得在床上呜呜地哭,这日子过的真苦呀!福州人说,我也是一样,老婆在一个工厂工作,一个人还带两个孩子呢,一个在幼儿园,一个生出也只有一周岁叫外婆带着。我想调,单位就是不肯放我。家良说你在单位是干什么的?他说我是造纸技术员。我是从无锡一个轻工业学校毕业的。家良听了高兴地说:“我们甘蔗化工厂也有造纸车间的,你去我们单位,我们厂也会要的。福州人听了也很高兴,说那样我调到你们单位倒也对口呢。但家良说可惜我是电工。你是技术员,你是干部,我是工人,两个人职位不相等呀。福州人说,电工也可以呀,电工也属于高级技术工人的,电工我们单位恐怕也要的。你回去向单位反映反映看,我也向单位讲讲看,看他们要不要。如果可以对调的话,那我情愿到你们鹭江去工作,家良说,我如果能到嘉兴我也够满意了,春节、五一,国庆节,一年至少也能回三四趟家了,有要紧事情临时请个假有三四天也可来回了。这比一年回一趟家好多了。于是两个留下了单位的地址和自己家里的通讯地点。于是在杭州一起上车,与人家对换了一下坐位两人坐在同一条椅子上,两人高兴地一直说一鹰潭站转车时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