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创皇宫是一座雄伟有很别致的宫殿。总共分为三层,第一层,侍宫,是宫女和侍卫的住处,而第二层,偏宫,则是王亲贵族以及紧急情况下位官员商讨国事而准备的临时住所,第三层,正宫,是皇宫的核心,是银创皇主的寝宫以及后宫。银创人喜爱音乐,宫内到处都能听到美妙的音乐,有时还能看到有人坐在树上惬意的吹着一种管状乐器,银创人称之为银笳……而吹奏的人可能是侍卫宫女,也可能是皇亲贵族。
今天,在银创的皇宫内,到处都是音乐和舞蹈。红色的地毯从侍宫的大门一直铺到了正宫的银雍殿里。而在大殿的正中端坐着银创皇主和水沄妃。
婚礼即将开始了,深沉浑厚的钟声回荡在皇宫大院……浑厚的钟声慢慢地敲了十下,喧闹的大厅内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一袭大红的衣衫,慢慢地走上那数千级的台阶,硕大的裙摆平铺在红色的地毯上,身后两排宫女缓缓的尾随着。
而在大堂内的宾客们除了几国皇主,都站了起来。而苍虬更是迫不及待的跨出座位,抢先一步站在了红色华贵地毯的尽头。对于苍虬毫无掩饰的急迫,银创皇主虽有些许的不满,但碍于今天的特殊和在场的宾客,不好再如往日般训斥。
上万只银笳一同奏起了清碎的乐声,而水夜却完全无法和上那明快的节奏,步子走的缓慢而拖沓。华贵的凤冠珠帘挡住了她的视线,泪痕已被细心的宫女擦拭干净了,凤冠上精致的金步摇随着她沉重的步子摆得毫无章法。而等在尽头的苍虬却是心急如焚,这个女人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更是他地位的证明,会让他的地位更牢固,而不用再担心凌会来跟他争抢,因为只要婚礼一结束,他的背后站着的就不再是一个水沄妃了,而是整个水族。而凌却会在这一切之后变得一无所有,不管他当初是否曾经生擒过西凉二将军,现在的西凉已然不再是他们担心的祸患了。所以,功绩只能代表过去,而水族长公主却象征了未来。
蒙源依然毫无顾忌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杯的喝着酒,对新娘子一点好奇之心都没有,而他身旁的戒凉和清瑜则是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银创皇太子妃的仙容。
终于,水夜缓缓地来到了大殿红毯的尽头,苍虬温柔的将手伸向水夜,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新娘的女人,很美,虬在心里细细的端量着,比起以往,她今天更美,水蓝色的头发高雅的挽在脑后,极尽华贵的新娘凤冠,精巧的步摇金簪,一身镶嵌着金边的大红新娘袍,一段鲜红的镶了水钻的红纱一直拖到身后。
水夜低垂着眼眸,并不看苍虬,也不理会虬伸出的手,而是径直走过了他的身边,这让虬一时尴尬起来。
这样的细节虽然没有多大的影响,却没能逃过水沄妃和那些好事之徒的眼睛,只是不知私下里又要被传成什么样了,而水夜也绝不会想到,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她最后命丧黄泉。更不知道,就这一个无心之举却让银创面临了分裂,更牵涉出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故。
苍虬尴尬的收了手,整了整衣衫,转身同水夜一起站到了英创皇主和水沄妃的面前。站在一旁的大祭司虽是须发全白却仍然有着响亮的声音,这时慢慢地开口:
“擎天树,荫蔽我四方国土。祚绵长,神佑我子孙永续。想我藜主千年前之苦战,舞封龙之索战魔女于九天,七天七夜,血洒红河,终封于黄泉下土之地,始建国。想我岫主,平八方战乱,聚民心,开边拓土,抚流民,予之土地,建我秩序,分土封疆,始成国。想我暮主,平外患,一伐西凉,夺城二十,招抚边国,与民教化,知礼仪。安邦固土,富国强兵,始强国……”
戒凉听着老祭司,慢吞吞的念着祷祖文,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好好的摇晃摇晃那把老骨头,看是不是那个零件坏了,怎会让人这般无法忍受的慢。立在一旁的清瑜则专注的听着,戒凉看了他一眼,顿觉的清瑜不是与那老祭司对上眼了,就是脑子被红泪打坏了,不然如此无聊透顶的文章他怎么会这般全神贯注呢,莫非,始英雄所见略同?戒凉想到这里赶忙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赶走了这么可怕的想法。再看看坐着的蒙源,依然一个劲的给自己灌酒。
“想我旃主,承大统,爱子民,善国事,娶英后,汇篁塬雄师,灭西凉。”
人群里有了小小的骚动,就连喝酒的蒙源也直直的停了一下,用眼角看着高坐于金銮之上的银创皇主,银创皇主面无表情,眼睛垂向地上,并不知之人群的骚动,倒是旁边坐着的水沄妃那千年不变的微笑的脸稍稍僵硬了一下。
灭西凉的功劳自然应该有银创一半,然而却不应该归于坐在金銮之上的那个人,真要算起来,还要归于那个“英后”吧,只是死的可惜,怕也是功高震了主,不明不白的丢了命。
同样被这句话震到的还有混在人群里的凌,母后死了二十多年了,父皇从不让人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母亲,始至连自己也不能,他也有争辩过,然而回答他的是杖责,是牢狱,他多恨那个坐在金銮之上的人啊,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但他不能,至少那时还不能,他还不够强大,所以他收起自己所有的锋利,像一只藏了爪的狮子,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小猫。他温柔的喊那个坐在金銮侧边的女人母妃,喊那个夺取了哥哥所有的男人兄长。他一直隐忍了二十年,却只换得了一袭立足之地。而今天,在这么特殊的日子,大祭司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提出母后,苍凌心里有一点感激,有一点疑惑和几分焦虑。这是公开与父皇叫板,大祭司到底在做什么?
“愿我皇太子,承先祖之英气,拓银创之边界,续银创之血脉,修各族之友好,完祖先之遗愿,告祖先之英灵。”
大祭司停顿了一下,身旁的一名司礼宫女端来了用金盆盛着的圣水,另一名则拖着一个盘子,上面铺着红缎,红缎之上是一枝翠绿欲滴的榕蔓树的枝,传说榕蔓树就是隐蔽了银创的擎天树,所以,在银创,婚丧嫁娶,都要用圣水来洗净尘世的烦恼和罪恶,祝新婚之人和睦,愿归天之人灵魂永净。大祭司轻轻拈起榕蔓枝,沾了圣水,挥洒在一对新人身上,落在水夜脸庞上的细小水珠顺着她的脸颊轻轻的滑落下去,只带去了一点脂粉。
这就是水族人,他们的肌肤十分滑,在他们刚出生的时候,不论男孩女孩,下身都被一层透明的鱼尾包裹着,里面是还不成形的双腿,直到长到十岁,才慢慢地退去,露出白皙的双腿,才能在路上生存。一旁的苍虬呆呆得看着水夜脸上的水珠,他之前与水夜的接触不多,以前只是认为这个女人可以帮他巩固皇太子的地位,却从不曾发现,她是这般的美,一时之间让苍虬有点迷乱。
接着,婚礼开始了繁杂而无聊的仪式。祭了先祖,拜了帝妃,行过夫妻礼,众人开始狂欢。水夜在宫女的扶持下随着苍虬一起步下台阶,向太子寝宫走去,此时太阳也已经只留了半个脸在西山了。一阵清脆的锣鼓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排排着薄纱衣的舞姬缓缓步上厅堂,一个个曼妙的身姿,却舞的绚丽多彩,引来众人的一片叫好声。苍凌慢慢地退出大殿,向着占星台走去,他在担心大祭司,不知父皇是否会对他发难。
占星台上,大祭司迎风而立,对着即将落去的夕阳,白色的须发被风吹得少许凌乱,却不在像刚才主持婚礼的风烛老人,浑身都透发着一种神秘和生气。苍凌站在大祭司的身后,并不打算打搅这位银创的大智者,而是默默地同他一起望着夕阳。
“少皇子殿下,你看到了什么?”
“即将落去的太阳。”
“是么?我看到的是即将升起的金星。”
“大祭司……”苍凌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如此重大的仪式上提到母亲,却最终没能开口。
立在前面的老人并没有回头,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用手中的法杖轻轻的敲了敲石砖,然后指着夕阳,轻声说道:
“你知道西沉的太阳最想得到什么吗?”
“得到再次升起的机会。”
“也对也不对,在我看来,他想得到的是能看着金星明亮的升起。今天的祭文,是皇主他亲手写的。”
苍凌在大祭司走后一直坐在诺大的占星台上,他蓦然的看着明亮的金星,而在心里却狠狠的嘲笑着那个主宰着银创的男人,他不配写这篇祷文,他不配提起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