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自床头取出一只奢华的锦盒,织金软布镶嵌,黄金镶边,明珠为扣,红宝石做花,祖母绿为枝叶。仅仅是盒子,便是价值连城。一指轻按明珠,但听得“咔”地一声,锦盒打开,里边卧着一颗硕大晶莹的珠子,通透玉润,华美异常。
她深深吸气,敛平呼吸,一手拭去眼泪,另一手将盒子递了给他。
凤炎俊眉微蹙,不知她是何用意,只是双手环胸,也不接过。
清幽勉力一笑,缓缓道:“右贤王,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本就是至尊的宝物。更何况这么大,又是如此光泽,我猜测,其价值恐怕能换十座城池。这份贺礼,实在太贵重,我区区一名孤女,实在承受不起。所以,我找你来,只是想将这颗夜明珠还给你。”她的语气带着一分轻盈,羸弱之姿,整个人好似随时都会飘走一般。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碧色盈盈欲滴的衣衫上,一路往上,再是她的脸庞,细看之下,长长的睫毛之上,犹有露珠清光,在瞬间耀入他的眼底。
他的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一任她伸手托着锦盒,半响才问道:“还有三天你就要与皇弟大婚了。我想不明白……”
他突然伸手,将盒子沉沉盖上,复推至她身前,不肯收回。轩眉一扬,他又问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哭呢?你一个孤女,能成为亲王正妃,难道不是无上的荣幸么?”
她默默垂首,涩然摇头,道:“右贤王何必关心这些?你只管将夜明珠拿回去便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至最后,她似是微微恼了,突然一步上前,将锦盒硬塞入他的怀中,转身便送客道:“右贤王请回罢。”语调之中,皆是生硬。
凤炎却一臂将她拽回,另一手飞快地擒住她精致的下颚,墨绿色的眼眸直直摄入她的眼底,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字字逼问道:“我自然要知道!既然你心中不愿意,又为何要答应成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的下颚,被他掐的热辣辣地疼。
胶凝的气氛微微叫人窒息,凤炎危险地眯起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从他眸底刺出,寒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回夜都述职?你以为,我真是稀罕喝你那杯喜酒么?我便是要等着看你究竟玩什么花样!”
他冷笑着,握住她下巴的手指加了几分力道。字字生寒,“告诉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然,今晚我就……”他的话,顿然止住,可语中之意,却十分明显。
清幽心头一震,急忙静下心来。凤炎太难对付,她一心想要设计他,可没准反而会被他看出破绽。可是,东宸国的大业,三日后几万人的生死如今都捏在她的手中,她必须支走他。
下颚的疼痛,不断地提醒着她,此刻危险的处境。与虎谋皮,她无疑是自寻死路。
那一刻,她索性全豁出去,红了眼圈,唇边苦笑如一缕照霜月光,凄声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又为什么会哭……”她的手,握紧他正卡住自己的手腕。望着他美丽的绿眸,字字认真道:“我喜欢的,是你!我不信……你不知道……”
“呃……”她低呼一声。只觉瞬间,他略为粗糙的大掌已是扼住她纤细的喉咙!
凤炎冷冷盯着她,面上闪过一丝暴戾之气,字字咬牙道:“我会让你知道,骗我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修长柔韧的手指掐住她的咽喉,他慢慢地用力、收紧、再用力、再收紧。好似正享受着玩弄濒临死亡的猎物。
清幽痛苦地哼了一声,感到自己就像即将折断的芦苇,在肆虐的风雨中瑟瑟发抖。胸腔之内,新鲜的空气,愈来愈少,菱唇渐渐发紫。她缓缓闭上眼眸……
那样的脆弱,那样的苍白,那样的青紫,令他心中陡然一颤,手势一软,倒也放开了她。
无数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肺腑中,几乎将她呛的咳嗽连连。
凤炎眼底那种寒冷逐渐融化着,连带声音都放缓一分,他缓缓问:“你……方才说什么?”她说,她喜欢的是自己。有可能么?还是骗他的?
他想起了,她曾两次替他解围,即便是他那样残忍的对待她。
他想起了,临江楼中,她静娴坐着的身姿,沉定如水。
他想起了,那一****弹奏七弦琴,凤绝曾经问过自己,她会不会另有心上人……
会么?
他的目光,落至方才他掐住的地方,而那里曾是细腻的脖颈,如今已是青紫一片,衬着肌肤的白,格外刺目。
他的手,有点冷,不由自主地拂上那片青紫。
而那样的寒意极冷极冷地渗近肌肤里,不由激得她寒毛倒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她人生第一场豪赌,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转首,她凝望着窗台之上素白纯净的水仙,狠狠闭一闭眸。复又直直望着他幽深的绿眸,突然轻引一笑,眸中悲凉之意却更浓,淡淡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未来的--二哥!”
二哥……
这样的一声称呼。
那一刻,她瞧见了,他眼底深深的震动。以及预料之中的,他的大掌又是扼住她的喉咙,用力,再用力……
她知道,他那么精明,那么聪明,一定明白她在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他一定会要她的命!
她赌的,就是这个!
她赌的,就是自己的命!
冷若寒冰的手指锁住她的咽喉,那窒息的感觉,一分一分深入她的骨髓。仰头望去,可以清晰看到他长长睫羽下的双眸。那眸光冰冷如剑,夹杂着痛恨、狂躁与残酷。
她的呼吸,愈来愈艰难,渐渐如一缕断线。
就要这么死了么?算算时间,凤绝也应该到了。会是有事耽搁了么?
她安静地敛下双眸,只觉自己的意识正一点一点被抽离,渐渐模糊。整个人好似在云中缥缈着,无法着地。渐渐,她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