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之中,暖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着,热气腾腾的。熏得人微微发汗,不多时,更是令人昏昏欲睡。
清幽将自己整个人埋入水中,因着过于舒适,不时她竟又是枕着浴桶边小憩过去。
凤绝在外等了良久,见她始终不出来,心下甚为疑惑,再这样下去这水可是会冷的,她究竟在里边做些什么?犹豫了下,还是凑近门边,他轻声唤道:“静王妃?!”
“静王妃?!”
“静王妃?!”
“静王妃?!”
如此唤了四五声,却无人回答他。
心内一凛,有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慌忙一把推开房门,便闯了进去。
厢房之内,清幽本已是自浴桶之中起身,忽觉有人开门进来,她慌忙撩起一袭轻薄的单衣穿上。丝般的衣料,款款落下,却并不能阻挡门内猛然钻入的春冷寒意,她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下。
凤绝本以为屋中有恙,是否出了什么事,不想会撞见清幽正在穿衣。刹那间,那如玉般晶莹的肌肤、柔美有致的线条尽数撞入他的视线之中,虽然她已是很快披上衣衫,可方才那明艳的一幕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散。心神,亦是随着那浴桶中粼粼水波轻轻荡漾开去。
看着清幽精致的脸庞,面颊因着沐浴而微微泛红。她的衣衫太薄,身上又湿湿的,压根遮掩不住什么。她棕色的发丝浸透了水,此刻正成串成串地滑躺下晶莹的水珠。清润的眸中有秋波隐隐流动,樱唇半张。
此等景象,他轻轻地、轻轻地咳了一声,呼吸亦是有些凝滞。尴尬之余,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只得将门紧紧关阖上。
清幽见他进来,只是轻轻蹙眉,也不说话。她背身过去,径自取过浴巾,单手擦拭着发梢,旋即又取过一件中衣穿上。最后,她轻轻地甩了甩头发,顿然,一袭棕发如润泽的软绸轻散四开。
凤绝深深吸一口气,目光不自然地别向旁处,落在空空的花架之上。然,空气之中皆是她身上散出的清甜香味,如细雨般洒落,绵绵娆娆好似情人的手拂过此刻他面上冷硬的线条。想躲也躲不掉。
那一刻,他不禁微恼着问道:“方才我在门口唤你那么多声,你为什么不回答?”但凡她方才若是应了他,他便不会这般贸然闯入了,更不会瞧见她此番出浴的模样,搅乱他的心神了。
清幽转过身来,低垂着头,淡淡一笑道:“哦,我听见了。只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觉着你是在叫我。”
她的语调中,有着淡淡的讽意。这一声静王妃,并不是她所想要的。更何况当初是他给她服下媚药,亲手将她推给师兄。只是,恐怕他也不会想到,峰回路转,他们竟也有合作的时候。早知如此,当初真是多此一举。只可惜,人生从来都无先知……
她的右手,手肘已是能动,然手腕往下仍是没有知觉的。是以,她以右手手肘抵住腰间,左手将腰带仔细穿过,试着打一个结。
她方才的回答,令他有片刻的错愕。
“没觉得你是在叫我……”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愿别人叫她静王妃么?
凤绝瞧着她几次打的结都有些松,轩眉一蹙,上前一步便将她的腰带扯下来,熟练地替她打好一个蝴蝶结。又顺势替她将中衣的盘扣一一扣好。
如此娴熟的动作,瞧着是那么地似曾相识。清幽的思绪不免飘远,一刹那,心中的温软被触动,眼前的他,仿佛还是两年前的俊萧身影,满是柔情,满是深情。犹记得,那时她的肩胛骨被凤炎捏碎,他便是这般照顾着她的。
“你恨我么?”
突然的问话,令清幽有些懵懂,抬头间却见他一双幽暗的眸子里满是复杂之色。
他又问了一遍,“废了你的右手,你恨我么?”
厢房之中,暖炉的热气烘着,越发使房中暖洋清香如置身三春中。
夜已深,烛火燃得渐渐不再旺。
昏黄的光晕之中,清幽极缓地、极缓地摇了摇头。
他废了她的右手,她其实并不恨他,他不知道,即便他将她千刀万剐,她也不会恨他。若说怨,她只怨媚药之事。
这一刻,她和他静静地相对着,安静得能听见炭盆里木炭突然“毕剥”一声响。
旋即,敲门声响起,一名前来收去木桶等物的中年女子打断了他们彼此间的沉默。
清幽看着那中年女子正利索的收拾着东西,又瞧了瞧那中年女子的衣着打扮,应当是这里的老板娘才是。
因着与凤绝之间的尴尬,她转而笑着对那中年女子说道:“呦,这刚刚过年,生意还真是兴隆啊。忙的连老板娘都要亲自出马了。”
那中年女子乐呵呵道:“是呀,往年这个时候才没这么好的生意。这不,听说马上要通渠了,最近啊,人来人往的特别多,合着都是想在修建运河上赚些钱的人。”
清幽哧哧而笑,正待再说,闻得老板娘身上一股子做饭的油腻味,突然觉得胃间一阵翻涌,难受得几乎想吐出来。她慌忙掩住唇,扶着一旁的案几干呕了一阵。
老板娘见清幽与凤绝同住一室,她并不知晓个中缘由,亦不知晓他们本是不想同住一间房,只当他们是夫妻,于是笑道:“这位夫人,你可是有孕了?多久了?”但凡女人家遇到这种事总是会多问上两句。
清幽望了望凤绝,但见他面色沉沉,她面色亦是添上一分僵硬道:“刚刚才有的,月余罢了。”
“哦。这样啊。”老板娘又是热情道:“啊呀,这个孕吐啊,我可是最有经验了。那时我怀我家小子的时候,天天吐得昏天黑地的,啥也不想吃,啥也不想干,可是难受的紧了,但凡有个人在我面前这样晃上一晃,我都会想吐。后来呀,有个郎中,叫我将一种名叫香兰的草药,捣碎了嚼在齿间,一来可以减轻反应,二来还能唇齿留香,可管用了。夫人要不试试……啊呀,不是我说,你们二位贵客,真是少有的郎才女貌,若是将来生个男孩必定是人中豪杰,若是女孩,像爹爹,那还真是活脱脱的美人……”说着,她还时不时地望了望凤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