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板娘不停地絮絮叨叨着,一说起话来,便如打开了水闸门,不停地往外倒着。
清幽听着听着,时不时地瞟了凤绝一眼,只见他的脸色渐渐阴郁,不复光泽。心中不免有打发老板娘的意思,她急急上前道:“多谢老板娘关心了,我其实这孕吐反应也并不重,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过了。近来……”
突然间,清幽止住了话语,她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岔了,差点露出破绽。她初初怀孕,又怎会好一段时间没有孕吐反应呢。顿时,心中如擂鼓般“砰砰”乱跳起来。
那中年女子似是不解,亦是疑道:“啥,啥有段时间……”
清幽面色更慌,连忙一臂拉过老板娘,打岔道:“老板娘,是这样的,我孕吐并不是特别厉害,只是总会犯困罢了。方才沐浴中,竟也小憩了一会儿,不知有何缘故,亦或是有何良方可以提提神?”她将话题转移,免得这老板娘寻根问底。
老娘娘一听,更是疑惑了,张大了嘴巴问道:“咦,夫人。你才有孕就会犯困?照理不应该啊,后来我怀着我闺女的时候,大约到有孕三四个月时才会犯困,每天呀啥事不想干,光想着睡觉。哪有人初初怀孕就犯困的,你这才……”她还欲再说。
清幽面上益发尴尬,不想自己愈描愈黑,一时间只觉脖颈间一路烫至耳后根,她连忙赔笑道:“老板娘,时间不早了,我想早点休息。”言罢,她状似很困地打了个呵欠。
老板娘恍然,方觉自己耽误了太久,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二位休息了。我先下去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只要摇一摇门上的小绳子,铃铛响了就会有人来的。”
清幽“嗯嗯”应付着。
老板娘似是还不甚放心,临走前又关照凤绝道:“这位爷,看你们夫妻感情不错。我呀,告诉你,女人生孩子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圈的。平时呀要多关心些,睡觉时最好搂着她替她暖暖腰,不要让腹部阴寒沉积,日后生产时会顺利很多的。”言罢,她还笑着瞧了清幽一眼。方才转身出门。
“啪嗒”一声,随着房门合上。
厢房之内,又陷入一片静寂之中。半响也无人说话。
清幽只觉喉头骤然有些发紧,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下。心中有点紧张,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她也不知道方才的一番话,凤绝会不会起疑。
不过,只言片语罢了。他是男人,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应该不会懂这些罢。
想到这里,她心中略略松了松。她极小心地、极小心地觑了凤绝一眼。
但见他英挺的轮廓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深刻,瞧着倒并没有什么异常之色。她方放下心来,僵硬一笑道:“我们,早些休息罢。”
说着,清幽便朝里间的床边走去。
厢房之中的楠木床很是宽,她左瞧右瞧,竟是只有一床被子。一时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这厢房虽是大,可是软榻却是没有的。外边只有几张冷硬的椅子和屏风而已。今日下雨,他一路都没有坐过马车,想来亦是累了。
想着,她转身道:“要不,我去问老板娘看看,再要床被子。”转念一想,方才那老板娘以为他们是夫妻,若是此番去,少不了又要解释一番。一想起那老板娘的滔滔不绝,真的很是令人头疼,她不免有些犹豫。
身后,凤绝却走近床边,他径自脱去靴子,又脱去外衣上床。身侧,空着一人的位置。他翻身朝里,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尴尬立了良久,清幽无奈之下,亦是上了塌。
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不知缘何,她的动作僵硬无比,自己不是没有和他同床共枕过,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尴尬。一时间躺在那里,却不敢动。
男人的身上,可真是热,暖和极了。被子虽是冷硬,可一会儿便热的跟火盆似的。
那样的舒适,加上本来就困倦。不一会,她便累得沉沉睡去。微弱的呼吸声亦是规律地起伏着。
黑暗之中,凤绝陡然睁开双眸。转过身来,他瞧着她已是熟睡的容颜,那黑长微翘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渐渐,陷入沉思……
耿耿黑夜如斯漫长,炭盆熏烤得室中暖洋如春,渐渐屋外已是变得灰蒙蒙的,有早起的鸟儿停在树梢上,偶尔清脆叫上一声,旋即又隐于无声。
清幽缓缓睁开双眸,朦胧间只觉自己腰间暖暖的,甚至生了微微的汗意。她略略转过脸来,瞧见原是他正挨着自己熟睡,大掌轻轻地搭在她的腰间,传递着那绵绵温意。
凤绝熟睡在梦中,他侧身翻动一下,松开了清幽,低声呓语着“惜惜--”
顿时,清幽只觉眼眶一热,心中似是沉浸在他的温柔中酸楚地发痛。
惜惜,惜惜,他有很久很久没有叫过自己惜惜了,自从她再嫁他之后,他总是连名带姓叫她白清幽,也许,只有在这般梦中,抑或是醉酒之时,他才会用海样般深情的语气,轻轻唤着,“惜惜--”
一如往昔……
她轻轻地起身,不愿吵醒他。眼中,终落下一点晶莹,漫无声息地渗进棉被之中。
轻轻推门出去,外边的空气,依旧的冷。
方才湿湿热热附在脸颊上的眼泪,瞬间便冻的冰冷了。仿佛是在提醒着她,即便此刻是宁静的、温馨的,他们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天上,星光隐退,月儿西沉又西沉。东方隐隐发白着,黎明就要来了。
只是不知,属于她的黎明究竟在何方呢?还会不会有……
凤绝昨晚近乎失眠,近早方才沉沉睡去。
不多时,他便醒了过来,见身边空落落的无人。而阳光已是透过窗棱的缝隙斑驳洒落在床上,他一惊,旋即披衣起身,一步冲向门口。
开门的瞬间,却见院心里白影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