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间却见凤绝为她夹菜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清幽微愕。
他似也骤然意识到自己如此行为在洛云惜面前有些不妥,然菜已夹也无法收回,只得缓慢抽回手,他看了一眼清幽,眉头微皱道:“只吃白饭怎么能行呢?过几日要去紫竹国,路途遥远,大家必须把身子养好。”
很普通的借口,理由也十分苍白。
洛云惜眸中波平浪静,语调略显别扭,“王爷,人家如今是静王妃呢。”说罢,她斜觑了凤绝一眼,微露不满。言下之意很明确,人家自有自己的夫君关心,何需你操心。
凤绝浅浅勾唇,也不抬头,只是淡淡道:“习惯了。你别介意。”
一句“习惯了”,令清幽的眼眶微微湿润,似中有雾气笼罩在眼前,挥之不去。
是啊,他的情意,他的关切,天长日久,缓缓浸润着她,如今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即便有着重重阻隔,即便有着再多的不可以,习惯又怎能轻易改去。
一句话,堵得洛云惜半响也说不出话来,脸上有些挂不住。无奈凤绝说的“你别介意”,又令她不得发作。
三个人默默吃着,彼此不再说话,一餐饭竟是吃的食不知味。
片刻后,洛云惜水眸一转,突然道:“哦,对了,静王妃。今早皇上那边来了圣谕,要王爷将我扶正呢。占了姐姐昔日的位置,我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也不知姐姐会介意么?”
凤绝执筷的手,僵了一僵,渐渐放落桌面。昔日他即便再是恨清幽,再是想找人替代清幽,他也有着他私心的底线,那就是他妻子的位置,他心中唯一的妻子的位置,是留给她的,谁也不能占去。
可如今……他又该怎么办才好……
清幽已经吃好了,听着这话不免心中惊了一惊。她望了望凤绝此时眸中,夹杂着无奈,夹杂着隐痛。心知他定是为难,她回以他一抹舒心的笑容。
转而看向洛云惜,她字字温言道:“圣旨赐婚,恭喜你了。”
凤绝面色微白,“如今本王正值公事,这些事等回东都再说。”
洛云惜笑的如屋外春色般明艳,水蛇般的腰肢缠上凤绝,一手亦是攀上他宽阔的肩膀,细声道:“王爷,横竖只是扶正而已,又不是迎娶,不用太麻烦的。只要办上一桌酒席,宴请下行馆中的人就好了,我不会介意的。”
凤绝皱眉,他不动声色地拂落洛云惜纠缠的双臂,还欲再开口拒绝。
无奈洛云惜却顿时红了眼睛,盈盈泪珠缀于睫毛之上,将落未落。语中已是含了哽咽之意,“王爷,我不求凤冠霞帔,只是一个小小的喜宴而已,难道也不行么?此行王爷人在风宿城,紫竹国战事,剿灭圣教,岂在一日两日,若是一年半载,若是回去东都,要等到何年何月?相信爹爹也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早些扶正的。”
言下,略带以靖国公威胁凤绝的意思。
说着说着,洛云惜的泪缓缓落下来。她伸手扯住凤绝的衣摆,“我只有这点小小心愿,王爷答应我好么?”
凤绝直欲起身离开,无奈洛云惜缠得太紧,他低斥道:“云惜,别胡闹,本王还有重要的事。扶正的事,过几日再说。”英挺的眉间,略过烦躁,如今他只想拖一日是一日。
拉扯的时候,有“叮当”一声,清脆落地。
清幽的视线,落在此刻正静静躺在地上的象牙簪上。
通体成雕,浑然天成,不是珠宝,亦不是美玉,没有璀璨的光辉,也没有黄金的灿烂,只是独自发出淡淡柔和的光泽,静雅,清新,柔美。
此刻,她看着这支象牙发簪,好似有无数昔年美好往事自眼前略过。
其实,她一直没有告诉过他,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支发簪,这支他亲手为她削制的发簪。从前,是她不懂珍惜,他才会将它转赠别人。
如今,看着它躺在地上,那一刻她仿佛魔疯了一般,竟是伸出手来,伸向那支象牙发簪。如果,他可以再为她戴一次,她保证此生都不会再取下……
正待清幽伸手触及时,洛云惜却抢先一步将象牙簪自地上捡起,举起横在凤绝面前,洛云惜冷声质问道:“王爷,我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是这支发簪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益发激动起来,洛云惜的气息急促攒动着,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爷,从前你给我戴上这支发簪的时候,你叫我‘惜惜’,如今为何反倒与我生疏了?为什么如今你都是叫我‘云惜’?为什么?”
凤绝神色间益发无奈,他拨开她的手,“别胡闹!”
洛云惜却不肯松手,执意缠着他,眸中泪水混着无尽的期盼,“王爷,你还像从前那样叫我。我就相信你没有疏远我、没有抛弃我,好么?你像从前那样叫我一声‘惜惜’,好不好?”
凤绝再也无法忍受,只得轻运内力,震开洛云惜。英俊的面容上,满是疲惫和不耐之色。甩袖立在一旁,别过脸去。虽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那起伏不停的胸口仍是泄露出他的繁乱。
气氛尴尬得令人难受,清幽望向凤绝,眸中溢出一分担忧。她知道的,那一声‘惜惜’,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当着她的面,他如何能叫的出口呢。
洛云惜眸中闪过一丝怨毒,凄厉哭诉道:“既然你不肯,既然我们不能回到从前,还留着这簪子做什么用?!”她突然执起手中的象牙簪便往地上砸去。
“不要!”清幽美眸圆睁,连声惊呼。
可是,太晚了,上好的象牙簪,纵使再坚硬,又何曾经得起如此重摔,当即便断为两截。
清幽连忙冲上前去,将断簪握在手中,细看之下,纤长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心中的酸楚之意更是四处泛滥。
断了,断了,簪子竟然就这样断了……
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缓缓浸遍她的全身,好似那冰凉的水,一点点泡过每一寸肌肤,冷得她瑟瑟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