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闪过深深的害怕,他真的,不愿再和自己有任何牵连。
不论是爱,还是恨,都不屑给予。
那她,该怎么办……
此时天边,霞光浓墨挥金的色彩,折射成无数道重叠的光影洒落,映得她此刻惨白的面容妖异无比。而她,就这般缓慢地被无边的霞光陷没着,直至完全陷没在了这血红的朝阳之中。
侧目瞧着,竟格外给人一种压迫到无法喘息的感觉。
木然片刻,朝霞余光灼烈,刺得她再也睁不开眼。突然,她大笑起来,笑得不可遏制,连自己都难以想象,她竟然还会有这样畅快的笑声。
眼前,好似看见了皑皑白雪,她正漫无目的地徒步走着。
而她的目光,突然落定在前方不远处。
皑皑白雪中,一袭枣红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撞入她的眸中。碎步跑上前,她轻轻推了推那人,见他不动,身子确是温热的,她用力将他翻转过来。
头顶之上,日光,渐渐明亮。
当他英俊的面容缓缓露出,在那日色的照映下仿佛幻出万千光芒,瞬间便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她忘不了,忘不了……
雪地之中,他英俊的轮廓,早就深深刻在她的心间,无法磨灭。
恨,只是她想爱的借口罢了。
痛恨之余,方发觉自己仍是深深爱着的。伤害他之余,发现自己竟是同样痛着的。
大笑过后,她的心底骤然觉得空茫。好似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一个骨架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血液,也没有心跳。只是这样的冰冷。
她终于,报复了他,终于令他与她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爱的,恨的,都离开了她,不会再回来。
可,心中为何这么寂寞?不久的将来,美丽的山山水水间,她不过是一抹孤寂的影子罢了,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连下一世,下下一世的希冀都不复存在。
颊边,缓缓落下一滴清泪。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脚下沉重到不能自已,缓缓走下山,背着绚丽霞光离去,直至身影尽数没入树荫重重的黑暗中,不复可见……
轩辕无邪望着洛云惜凄然离去的背影,突然轻吁一口气,眸中似有历尽山水的沧桑。
怨怨恨恨,他何尝不是身置其中无法自拔呢。
抱起清幽,他亦是转身离去。
如今东宸国与凤秦国进入了较量的最后时刻,他不能任由她身置危险之中,几次都想只身混入凤秦营寨,将她救出。无奈凤秦防守太严,始终无法得手。想不到今日终于能将她带离。
抬步的时候,他忽觉脚下一绊,低头看去,原是红焰舞正紧紧拽住他的袍角。
全身巨痛,亦是冷的骇人,武功被废,筋脉震断了好几根,她一动也动不了。若是留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顶,她必死无疑。此刻,她唯一的希望便是眼前这自己一直深爱着的俊朗男子。
轩辕无邪难掩眸中鄙夷之色,直欲甩开她。
红焰舞艰难发声,带着乞求道,“无邪……你救救我……看在我深深爱着你的份上,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我们曾经同眠过的份上。你将我一同带走,可好?”
“你爱我?”他挑眉。
她见他还肯回话,心中陡然燃起了希望,若是自己救治得及时,顶多没有武功,筋脉还是可以恢复如初的,不至于残废。她急切道:“无邪……你知道的……我一直爱着你……我的心早就给了你……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你的心,给了我么?”轩辕无邪略略俯身,看着素日容颜美艳的她,此时只有狼狈,他轻轻问着,声音因着暗哑而更加魅惑,“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
红焰舞轻轻点头,眸中满是爱慕之意。她期待着他,救她一命。
突然,她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似有冰凉的物什向下直刺而去,骤然大骇,竟是轩辕剑。无力闪躲,她只得看着那森白的寒光尽数没入自己的心口。
剑刃缓缓滑动着,一寸又一寸。
下一刻,她竟然瞧见一颗正跳动着地、血红血红的心被剑尖挑出,丢弃在她眼前,伴随着鲜红流了满地,那心还在突突跳动着。
他似是十分厌恶,“你是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还是为了得到我,不惜做任何事?!”冷哼一声,“你的心,若是给了我。那此刻,我就还给你!”
其实,近来与江书婉的密信来往中,他已经知晓了从前的事都是红焰舞从中作梗。若不是她,自己和清幽又何尝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他转身,抱着清幽大步离去。
而身后,红焰舞双眼瞪到最大,暴突着,布满了最深的恐惧,直直瞪着眼前跳动越来越微弱的心脏,彻骨的寒冷瞬间覆没了她。
胸口破了一个大窟窿,血不断地流淌着,一滴又一滴,尽数落在青草间。
朝霞诡异漫天,周遭静得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唯有鲜血“滴答”、“滴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也归于深海般的平静。只余漫山遍野蜿蜒的血河,与天边同色……
东宸国永庆二年。
凤秦国万和八年。
十月初十,夜。
一封密信送至江书婉手中,轻轻打开一看,她双手猛颤,黄色信笺随之缓缓飘落坠地……
东宸国永庆二年。
凤秦国万和八年。
十月初十,夜色深沉,忽卷的秋风中,一个商队乔装模样的马车在七庄城门落钥前匆匆入城,车辙压过路面老旧的青石板砖,不停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回荡在了空寂的大街之上,分外清晰。
马车停在了七庄城行馆门前,轩辕无邪俯身从马车中抱出一人。他低头望向那仍在熟睡中的面容,眸中微露悯色,旋即则被深深的眷恋所覆盖。
金色身影一闪,他只身隐入府中。
清幽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她昏迷后的第三日晚上。
眼前一片昏黄,她缓缓转头,良久方才看清自己正躺在一间雅致的屋中,瞧着房间摆设,竟是十分眼熟。这里是?七庄城行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自己怎会在这里呢?!